——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盖聂,将会被那个孩子杀死。
……
嘭。
在这个寂静的大厅之中,盖聂倒下的声音反倒成了唯二的声响,在这个压抑的气氛之中,就连呼吸都难以正常进行。
非攻剑滑出了盖聂的胸口,鲜艳的鲜血染红了盖聂的胸襟,他倒下时,手依然紧握着渊红,却在最后,只能颓然与端木蓉并排共躺。
滴答。
鲜血,因为剑朝下而再次滑过剑身,最后由剑尖,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混蛋!”宛若是被滴落的鲜血唤回了心神,一向直来直往的大铁锤朝着站在中央的少年怒吼,“荆天明你都做了什么!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小鬼,你怎么敢这么对盖先生!”
盖聂一人独抗大局,为了墨家挺身而出,就这般行为,轻易俘获了大铁锤,自然也让大铁锤褪去了几点疙瘩,留下了几分钦佩。
“你都已经害得蓉姑娘,蓉姑娘他!”铁汉子的大铁锤也不忍心说出那般不吉利的话,但是在场的人都从他那带着些许哽咽的话语中明白那还未说尽的话语,“你现在竟然还伤了盖聂!你到底是有何居心!你是不是也是嬴政的走狗!”
“大铁锤!”高渐离低喝一声,他明白大铁锤的心情,但是大铁锤的话说得太重了。
“我怎么了!”此刻的大铁锤宛如吃了口□□似的,他就快被这个吃里扒外的臭小鬼气昏了,“小高你看看!这个人哪里是大哥的儿子!他竟然趁盖先生毫不防备之际重伤了他,这种阴险的动作,他根本就不配是大哥的儿子!”
“大铁锤!”高渐离怒喝,他转头怒视大铁锤,而大铁锤也不甘示弱回瞪。
卫庄看着那相互瞪视的二人,冷笑道,“哼,看来你们墨家也不见得有多团结。”
“卫庄,你休得猖狂!”高渐离抬手,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令空气中的水汽开始结冰,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这是我们墨家的事,容不得你插手!”
“呵,可怜你们一个个都像我师兄那般愚昧。”面对高渐离的寒气,卫庄连鲨齿都没有抽出,甚至他连正眼都不看高渐离一眼,“连事情都还没看清,就叫嚷着让他人别插手。”
高渐离皱眉,卫庄的动作令他感到了轻视,但是他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卫庄,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卫庄挑眉,他看着那低头看着手中剑的天明,嗤笑道,“你又为何给他们解释解释?”
垂落的刘海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接受着各种各样视线的天明抬起左手,将挡住视线的刘海拨开,露出了那双幽深的墨眸,他缓缓抬头,没有理会周围的人,他看着卫庄,露出了一抹不含感情的轻笑,“我解释什么?我认为没什么好解释的。”
“你不解释,可打扰了我的计划。”卫庄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总是带给他意外的少年,“不,倒不如说,你本身就是一个意外。”
“你说的没错。”天明甩开非攻剑上的血,面无表情地说道,“但那又怎样?”
卫庄双眼闪过一丝阴霾,“就是因为你这个意外,打扰了我与师哥迟了十年的战斗。”
天明嗤笑,“我可不认为你会堂堂正正地和大叔决斗。”
卫庄为天明的话稍显意外,但那也没有打断他的话,“战斗本就是千变万化,我可不会像师哥那般迂腐,遵循着所谓的正义。”
天明耸肩,“正好,我也不喜欢那所谓的正义,看起来,我们还有点话题可以说。”
卫庄挑眉,笑道,“哦,那你打算加入我么?我看你很顺眼。”
“卫庄!你欺人太甚!”冲动的大铁锤再次忍不住开口,但是却被高渐离拦住了下面的所有话。
天明没有理会一旁的众人,歪头打量着卫庄,随后摇了摇头,“不了,我不感兴趣。”
“那真是可惜。”卫庄也没有多少失望,“我本以为,我们可以成为同伴。”
“同伴这个词对于你来说太过奢侈。”天明摇头,“在你的心中,这个世界不过是分为两个人,有价值的人,可随意抛弃的人。”
“看起来,我们真的很有共同话题。”卫庄抬起下巴,“但是可惜,你挡了我的路!”
一道红光闪过,鲨齿带着戾气划破了空气,在地板划过有一道深深的裂痕,扬起的白发飘起的杀气,完全没有因为对方不过是个少年而放松的卫庄,以惊人的速度,将鲨齿挥向了站在并排躺着的二人之前的少年。
“天明!”不知道是谁的惊呼,但那不过是无用的呼喊,声音借助着空气回荡在大厅之中,却不过是为这场战斗添上又一份的紧迫。
铛!
在众人都以为会看见迸发的鲜血的时候,那位众人以为必死无疑的少年,却是缓缓地抬起手,轻描淡写地挡下了这凶险的一剑。
众人的眼前一花,不过是弹指之间,双方竟然已过了不下二十下,在又一次激烈的碰撞中,双方在半空中向后退开,卫庄用着剑插、入地面止住了后退的步伐,天明亦是如此。
那在地面上划开的裂痕,一眼看去竟丝毫不差,让人无法判断二人间的高低。
卫庄挽了个剑花,轻蔑的眼神已经掺杂了几分重视,卫庄做事不会轻视对方,就算言语上的轻视,行动上他只会置对方于死地,但也很少会真正将一个看入眼中,而如今,他又将一个人看入了眼,而这个人,就是眼前这个看似虚弱的少年。
“你并不像情报上所说的那样虚弱。”
“情报是死物,而我是活的。”天明甩开手臂,轻笑道,“或许,半个时辰前的我不过是被你轻易碾死的蚂蚁,不过真是对不住,我刚刚正好得了些内力,虽然打败你很难,但是打伤你,倒还是可以。”
面对天明的大放厥词,卫庄也轻笑道,“你就这么自信?”
天明摇头,“这不是自信,而是事实。”
卫庄眯起双眼,锐利的双眼带着可怖的气势,“我看,那不过是你的幻想罢了。”
“是与不是,那不过是时间的见证罢了。”天明垂眸,双眼中依旧是那般的寂静,“因为历史,往往都是胜者所写的。”
“哈哈哈!”在逆流沙惊讶的目光下,卫庄竟然开口大笑,“好,好!说得好!荆天明,你可比我师哥要看得通透。”
“或许。”天明双眼闪过一丝光芒,却立刻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现在,倒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卫庄视线撇过周围一脸紧张的墨家众人,开口道,“你站在我的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你的大叔?还是为了要像你大叔那样,保护这群废物?”
天明被卫庄这个突然的问题弄得有些疑惑,他没有转头去看墨家的人,也没有回头去看盖聂,他的视线始终放在卫庄的身上。
似乎是思索了下,天明并没有立刻回答,在闭眼后的睁眼,他漠然道,“为了大叔。”
“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卫庄嘲讽道,“却没想到,你也像我师哥那样,为情所困。”
“随便你怎么说。”天明歪头,“毕竟这是我曾经生存的意义,大叔想要保护墨家的人,所以我也会保护他们。”
“他们看起来可不屑于你的保护。”卫庄嗤之以鼻,“他们甚至想要将你斩之后快。”
“哦。”天明点头,根本不为卫庄的话所动情,“那是他们的事。”
卫庄直视天明的双眼,“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天明再次摇头,“没这个必要,因为你和大叔终究有一战,我不会打扰。”
卫庄挑眉,为的是天明尚未言明的承认,“但可惜,你现在打扰了。”
天明皱眉,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绕了回来,“我刚刚已经说了,你不适合堂堂正正。而且……我不认为,被愤怒迷了心的大叔可以战胜你,愤怒纵然可以使人变强,但也让人失了理智。”
“那你打算怎么做?”
“打伤你。”天明直白地说道,“你和大叔的决战留到后边,而且我不认为我不能与你一战。”
“你的确有资格。”卫庄沉下身子,“你说要打伤我,那么,就让我告诉你,所有的战斗,都只有你死我活的结局!”
“你们都退下。”卫庄头也不回地命令道,一并甩开了身上的厚重大袍,“敢上前一步,就是与我为敌!”
高手之间的战斗没有绚丽的光彩,没有华丽的招式,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干脆而又致命的攻击。剑与剑之间的碰撞迸发的火花,杀气与戾气之间的交错,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一切人的进入。
赤炼敏锐捕捉到卫庄腹部的一道血痕,她紧张地握住了腰间的软剑,却被身旁的白凤抓住了手腕。
“我劝你别过去。”白凤漠然地说道,双眼却是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天空中的二人,特别是那凌厉的少年,“你进去了,会比他们二人要死得更早!”
高渐离目不转睛地看着二人间的缠斗,作为剑客的他感受了围绕在二人周身那恐怖到极致的剑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体的剑气逼退了所有的人,也让头顶的风云涌动,阵阵雷鸣声宛若是雄浑的鼓声,震撼所有人的心。
认识天明,高渐离就觉得眼前这个与大哥相似的大哥的儿子,虽然有着与大哥相似的面容,却有着与大哥截然不同的性格。大哥活泼好动古灵精怪,而天明却是喜静不好动远比同龄人成熟,而且从端木蓉的口中得知,天明的身体不是一般的虚弱。
尽管在班大师的口中听到过少年的不凡,他也无法将眼前这个羸弱的少年与强大相提并论,就算曾被少年以严厉的话语训斥,也不过是让天明的形象在他的心底高大了些,但是今天所见,却是让他心底那个需要人保护的虚弱少年的形象彻底崩溃。
试问,他高渐离能否像少年一般,能与卫庄缠斗如此之久?
或许是少年出乎意料的强大,或许是因为战斗间少年逐渐狠厉的招式,或许是因为战斗中少年气势的缓缓转化,再次脚踏实地的卫庄,眼神一厉,竟朝对方使出了百步飞剑!
百步飞剑,纵剑的最高境界,也是纵剑里的必杀招式!
“什么?!”
“卫庄他竟然会百步飞剑!”
宛如偶是一条巨龙一般,卷起的剑气与杀气,混合着鲨齿所待的天生戾气,狠狠地着天明刺去,周围的一切在这一剑下,仿佛褪去了所有的颜色,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
滴答。
鲜血从剑尖滑落,冰冷的剑身,倒映出二人的对视。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双眼,没有人敢呼出一口气,宛若时间都在这一剑下凝固起来,连空气都变得凝重开来。
滴答。
从脖子的长痕处流出的鲜血,沿着剑身,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鲨齿妖异的剑身划过了天明的脖颈,那本应直击天明命穴的轨迹,却是被非攻的一记狠击偏移了轨迹,而就在这时,天明手上的非攻剑却是突然转化了形态,成了一个紧紧咬合着鲨齿的奇异兵器。
“这是!”墨核密室中,一直密切关注着大厅,当然也是一直看着这场战斗的班大师惊呼,“非攻的逆鲨齿!”
“你的这把剑,是我看过最奇怪的。”脖颈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在皮肤上划过一道温热的痕迹,但天明却是毫不影响,淡笑直视卫庄,“不过,我认为,缺了牙齿的鲨齿,威力必然下降许多。”
“我对你,还是大意了。”
滴答。
鲜红的鲜血划过乌黑的鞭身,却没有在其上流下任何的痕迹。
“卫庄大人!”如果不是身后白凤紧紧拉着,恐怕此刻赤炼早就已经握着软剑,冲到两人之间了。
“呵。”就算到这这种地步,卫庄依然笑出声来,他紧紧地盯着天明,认真地打量着天明,好似要把天明刻在心头上一般,“荆天明,你果然不简单。”
今天的一切一直在颠覆着众人所想,站在卫庄面前的少年一直带给众人一个又一个令人无法反应的意外。先是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天明,竟用非攻剑挑开了鲨齿,并且将非攻转换成了专克鲨齿的逆鲨齿模式。更加令人惊讶的是,生死之际,那被人遗忘的乌鞭,竟然成了逆转这一战斗的关键。
乌鞭紧紧地缠绕在卫庄的脖子上,其上缠绕的剑气划开了表层皮肤,让鲜血滴落在了乌黑的鞭身。
此时此刻,双方的兵器都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尽管相比之下,天明脖子山的伤口远比卫庄要深,但是两人都明白,这一场搏斗之中,是天明略胜一筹。
“我不喜欢弄复杂的东西。”天明淡淡反驳。
“哼。”卫庄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你现在,可以杀了我了。”
“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了吗?”天明皱眉,“我不会杀你,这一场战斗中,我只会打伤你,而且你自己也知道,我现在只剩下打伤你的力气。”
桎梏的解开虽然恢复了内力,但是却让天明不能立刻掌控那些紊乱的内息,再加上不知何时在身体内涌动的不明气息,另外还有一直以来虚弱的身体,重重不利因素加起来,天明怎么可能是伪装这个高手的对手?能够打伤对方,已经是运气极佳的结果了。
或许,还有加上天明那种不要命的打法。
缠绕在卫庄脖子上的乌鞭突然一松,与此同时还有推出的非攻,逆鲨齿状态迅速解除,鲨齿的牙齿恢复了它的狠厉。
趁此机会,卫庄手握鲨齿,结合戾气狠狠地扫向天明,而天明,也狠狠地将手中的乌鞭甩出。
双方颤抖后的寂静,展开的最后一次碰撞。
卫庄带着沾血的鲨齿向后倒飞,他在半空中翻转一周,却还是忍不住向后倒退,鲨齿插、入地面止住了后退,却是让口中的鲜血喷涌而出。
天明带着染血的乌鞭向后倒飞,但是用尽力气的他却无法像伪装那样能够站立,如他所言,他全身上下真的只剩下重创卫庄一击的力气了。
如果没有好心人在后面接住他的话,或许他就只能到撞墙才能停住了,可惜身后不是豆腐墙,不能尝试撞豆腐墙的滋味了。
天明不禁一笑,自己果然是变了很多,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够想东想西的。
……算了,我好累,好想睡觉。
“天明!!!”
恍惚之中,天明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倒飞的身躯撞入了一个不算宽厚的胸膛,虽然没有熟悉的味道,但却有他眷念的温热。
……唔,还算舒服。
脑海中闪过最后一道思绪,随后,天明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