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都痛,但是比起以往那无时不刻的刺痛,这种痛,尚且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体内有一道温和的内息在体内围绕,缠绵而又温和,尽管来自外人,却不带恶意,反而缓解了体内的点点倦意。
天明有些吃力地睁开双眼,双眼中不带任何一丝迷茫,他抬眼看向为他切脉的逍遥子,开口问道,“你在干什么?”
随即,天明就因为自己那沙哑的声音皱起了眉头。
“天明小友。”察觉到天明的苏醒,逍遥子朝着天明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语气中却是带着一丝亲切,“贫道懂得几分医理,正在为你诊断。”
“我不需要。”天明想也不想拒绝,他的身体他自己明白,他那种混乱到极致的身体,他早就选择放弃治疗了,而且他最厌烦的就是别人随意探查自己的身体。
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没有恶意,他早就直接运气抵抗了。
天明抬手就想打断逍遥子,但是一只手却比他更快,按住了他那不安分的手,天明睁大了双眼,想要转头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但是还未待他有任何动作,耳边却是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这小子,逍遥子前辈可是在为你疗伤,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
之前在卫庄面前霸气侧漏,将所有人都震得直抖的天明,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整个人僵硬起来,站在逍遥子身后的众人都惊讶地看到了天明脸上,那可以称之为惊讶与呆愣的神情。
整个人都僵硬下来的天明这时才迟钝地感觉到,自己正靠在一个人的怀里,而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抗?!
还有这种熟悉的声音,这种熟悉的语调,那,那不是……!
“三……唔?!”
刚想开口的天明被身后的人一把捂住了嘴,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怀抱着并捂着天明的嘴的身后之人——张良,脸上还是那温和的笑意,他低下头,在天明的耳边低声说道,“乖乖配合逍遥子前辈,等回去之后,我再好好教训你。”
那声音还是那般的温和,还是那般的悦耳,带着儒家特有的儒雅,但是,这声音在天明的耳边,无疑是晴天霹雳。
论耍花招,他可不是这位仁兄的对手。
于是,刚刚还坚决抵制放弃治疗的天明,就乖乖地窝在张良的怀中,接受治疗了。
“恩……”逍遥子缓缓收气,抬手顺着自己的胡须,他紧紧地盯着张良怀中的天明,神色并不比刚刚判断出燕丹中了六魂恐咒时好多少。
“逍遥子前辈。”张良自是看出了其中的不妥,他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眉间添了些担忧,“天明他怎么样?”
逍遥子并没有立刻回答张良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此时此刻,还留在大厅之中的人,除了燕丹、逍遥子和两位昏迷人士,就是墨家众位统领还有张良了。本来看到还未苏醒的天明的少羽想要留下来,但最后还是被项梁和范增给攒了出去。
压抑的气氛在逍遥子沉默之间弥漫着,被张良狠狠威胁,只能乖乖坐在他怀里的天明可以说是在场里面所有最不关心自己身体情况的人了,他抬眼环顾着四周,却意外地发现,那本一脸愤怒看着自己的墨家统领们的脸上,竟然都不约而同挂着担忧,就连刚刚朝他怒吼的大铁锤,眼中竟然还闪烁着愧疚。
……在他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逍遥子摇头叹气,有生以来,他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如此棘手的情况,“天明小友,你真的是太乱来了。”
被点名的天明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他有做什么乱来的事么?
“天明小友,你是我有史以来看到的最棘手的病人。”逍遥子轻抚胡须,叹息道,“你的身体本就中了剧毒,随后又因缘达成了平衡,但是你却主动打破了这道平衡,让体内的毒素在你的体内肆虐。”
“逍遥前辈!”身后的大铁锤踏出一步,着急问道,“那天明他……!”
“唉,恕我无能,不能解天明小友于水深火热之中。”逍遥子叹息,听闻了大厅中发生的一切,更是知道让卫庄轻易撤离,有很大的功劳都是归功于眼前的这位少年,但是现在这本该享受英雄待遇的少年,却只能身陷折磨之中,“如今,或许只有找到控魂的主人,才能解救。”
听到控魂的天明眉头一跳,他倒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会看出前因后果。的确,此刻的他打破了他体内端木蓉所说的,艰难维持的平衡,是他主动引出了被他紧紧压制的控魂精髓。
可以说,只要是远在秦国的嬴政一声令下,或许他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怎么会……”雪女不忍捂住了嘴,不敢置信地摇头,他们先前误会了这个解救了他们墨家的小英雄,他们还没来得及对他道歉,还未来得及替他庆祝,怎么,怎么就有这般噩耗!
他们迎来了胜利,但是为了胜利,他们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他们的巨子被大司命暗算中了六魂恐咒,生命危在旦夕,而挡在众人面前挑战卫庄的大功臣天明,却被说出身中剧毒,同样……危险万分。
“可恶!”大铁锤用力锤着大腿,懊恼怒吼。
张良敛眸,垂头看着满不在乎的天明,一向冷静的双眼,以失了往常的平静。
“不过……”逍遥子的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双眼都满含期待,“天明小友的身体里面,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如若天明小友能够控制这道气息,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对于逍遥子的话,众人都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有天明无语扶额。
果然,他的感觉果然没错,他的身体果然又出了麻烦!而且还是超出他自己的预料!
“天明,你怎么样?”看到怀中的人儿扶额,张良误以为天明不舒服。
“不,我没事。”天明低头,叹了口气,“放心,我现在很好,真的。”
“胡说。”张良驳回天明的话,这小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他那张几乎青白的脸有多恐怖,“逍遥前辈,非常感谢你。”
“不必多谢。”逍遥子摇头,“这是我该做的。”
班大师神情复杂地看着虚弱的天明,就是眼前这个宛若风一吹就倒的少年,扭转乾坤,做到了所有人都无法做到的事情,重创卫庄,让他们有机会挺到巨子的归来。
就是这个沉默而又内敛的少年,做出一件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扛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负担,顶着所有人的斥责误会,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行动解救了所有人,甚至是救下了本该奄奄一息的端木蓉。
纵然被所有人误会,这个少年,还是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得知真相的众人,都不得不敬佩少年的坚强与强大,也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惭愧。
班大师不由得将视线看向张良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墨家巨子燕丹,燕丹朝着班大师点了点头,他立刻领会到了燕丹的意思,现下他们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各位。”班大师的声音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朝着众人作揖,沉声说道,“墨家有重要的事情商议,劳烦诸位回避一下。”
……
“天明!”
“天明!”
看着被张良扶着走出来的天明,高月和少羽连忙跑上前去,少羽不着痕迹地挤开张良,而张良挑眉看着少羽的小动作,也没有什么表示,朝着天明淡淡一笑,并走到一边与范增开始交谈。
接收到张良微笑的天明眼角一跳,这位仁兄,你又想出什么鬼点子了?!
高月和少羽将天明扶到了一遍的栏杆处。重新看到天明,高月又忍不住想要哭泣,她今天见到了本以为已经被卫庄杀死的父王,也是扑在燕丹的怀中哭了一场,此刻她的眼圈还是红的。
或许是为了不大肆张扬,又或许是为了不让高月看到自己虚弱的一面,巨子将其他人请出,其中就包括了楚氏一族和高月,尽管有许多的话想要和父王说,但是高月还是乖乖地走了出来。
“天明。”高月握住天明的手,玉眸狠狠地盯着天明,“你下次不准再这样了!你怎么可以就这么把我丢开,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月儿……”被高月少有的强势惊到的天明张口,却是被高月强硬打断。
“只要能在一起,再大的困难都能克服!”高月双目含泪,但是她也明白再多的眼泪都没有用,她双手握住天明的手,将那只冰冷的手放在胸前,“天明,答应我,有困难我们一起面对,我真的不想再看着你的背影,什么也做不了。”
“说的没错。”一只手放在了天明的肩膀上,少羽看着低头的天明,沉声说道,“有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天明,你永远也别想抛开我们,自己一个人走开!”
天明转头看着一脸坚定,再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少羽,突然间有些不知所措。或许有生以来,除了嬴政,很少会有人敢这么逼着他回话,但是看着这两人,天明却没有任何的反感,反而,心底有些许的温暖。
右脸颊的肿痛因为敷上了药物而消散了些,但是不同于以往的异样,还在尖锐地提醒着之前那重重的一掌。
或许,他应该尝试将视线挪开了,去看那些以往被他忽视的人的身上。
被两人注视的天明轻轻点头,就算没有抬头,他也能够猜出此刻绽放在二人脸上的灿烂笑容,似是被感染了一般,天明的嘴角,也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但可惜,老天爷不看时间。就在这里三人温情满满的时候,他们的前方传来了一阵的骚动。
“统领们出来了……”
班大师领着众人缓缓走出,但是墨家统领们的脸上都是一样的严肃,就连平时嘻嘻哈哈的盗跖,脸上也是少了笑意,板着一张脸。
“看来,墨家是有重大的变故了。”范增看着走出来一脸严肃的众人,沉声说道。而站在他身边的张良,则是看了眼站在高月与少羽中间的天明,敛去眼中的担忧之色。
众人就这么看着墨家统领走着,直至他们的脚步停止,站在了三个小孩的面前。
“额?”少羽被眼前的这个阵势吓了一跳,那严肃的表情可不见得有多好的事发生,而且他们所看的人,可不就是他身边的天明?
他们是来找天明的?
高月同样也是被这一阵势吓了一跳,她同样也知道眼前的几位是来找她身边的天明的,不由得,她握着天明的手紧了紧。
沉默一会儿,就在大家以为他们会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领头班大师主动打破了沉默。
“行礼。”淡淡的一声,却是让这几位墨家统领弯下了停止的腰板,墨家子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就连一旁的范增几人,也惊讶万分。
班大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请跟我们一起去见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