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往曹梦阳胸口的那只手顿时停住了。曹梦阳看着那只还染有自己鲜血的手,就这么停在当胸,直骇得冷汗直流。然而,现在根本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他努力止住身体的抖势,不顾肩头处传来的剧痛,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入怀里,想要来个故计重施。
但他显然忘了一点,刘公公并不是一般人,以后者精深的武功,又哪里可能会看不出他的小伎俩?他才把手伸入怀里,耳畔就传来了刘公公阴阴冷冷的声音,“都这样,还敢玩儿花样?”语音里,竟似还要好好惩戒惩戒他似的。
曹梦阳不由心里暗叹,难道今天真的已经注定了……
“既然已经认输,还不快将吾皇放了?!”刘公公厉声斥道。
安越痛苦地闭了闭双眼,然后像是下定决定般地重又睁开眼睛,定定地道,“放,当然可以放。但我怎么知道放了他,你会不会仍旧要对她下手?除非……”他顿了顿,“我们同时交换人质!”
刘公公沉吟了半晌,但在看了数次皇帝歪斜的肩膀后,咬了咬牙,应了下来,“好!换就换!”
安越那方的人,看到刘公公出现并扣住了冰婵,本就已经开始惊慌了,这下听到这话,更是开始人心微乱起来。好在这几个人都是安越专门挑选出来的,不仅武功一流,心理方面的承受力也自不弱。虽然心里慌乱,但他们各自还是紧紧盯着那些太监,恐防太监们会突然发难,给这不妙的局势再添一笔劣笔!
刘公公一应承下来,安越即扣着不情不愿、眼神怨毒的皇帝,往刘公公所在的方向挪移起来。而刘公公也扣着曹梦阳往安越这方挪移。
两人为防生起突变,都一边缓慢地移动身形,一边紧紧地盯视着对方。于是,十几米的距离,他们竟走了将近半盏茶的功夫。
两人走到距离对方三四步远的地方,方始停下,然后死盯着对方,齐齐将手中的人质往前推出一步。
两个人质,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俱皆强忍着肩胛处的剧痛,缓慢且蹒跚地往前走去。
当两名人质擦肩而过时,刘公公眼瞅着皇帝马上就要安全地回到自己身边了,不由双眼放光,伸出双臂,想要去扶一把自己侍奉多年的君王。
就在此时,安越突然从曹梦阳及皇帝中间擦掠而过,未等及至刘公公身边,手一扬,两道银色寒芒脱手而出!
只听得刘公公“啊——”的一声惨叫,两手顿时捂住了双眼。
皇帝也惊得大吼了一声:“刘满福?!”关切之情自然流露。
曹梦阳被那惨叫声惊得回头去看,却见刘公公捂住双眼的双手间,各插有一根长长的银针!那银针正是自己从电视里看到的皇宫贵族们,用以试探饮食是否被人投毒所使用的物事!不由一阵胆寒。
未等他多想,刘公公已经野兽般愤怒地嘶吼了起来。多年后,当他想到这一幕时,仍不禁为之不寒而慄,那愤怒的吼声根本不像人发出的,更无平时的媚语之感!
一声长长地嘶吼之后,刘公公脸孔狰狞地双手成爪,猛地往失明前所记住的安越所在的方向抓去!
安越在刺瞎刘公公双眼后,被后者的嘶吼声所骇,竟一时无法动作。而此时,眼见对方以雷霆万钧之势猛然向自己攻来,哪里敢正面迎战,不由往旁边跃去。
饶是刘公公眼不能视物,但凭着多年的与人比武时的经验,他照着脑海中,安越可能避开的方向攻去。
安越见他双眼失明,身手竟一点都没有缓滞之态,不由大骇,伸手将旁边一人手中所持的大刀夺过,就径往刘公公劈去!哪知刘公公未待刀气及身,就冷冷一哼,避了开去,同时左掌平推。安越立即感到一股大力开始压迫起自己来。
曹梦阳眼见安越处于下风,心里着急,不由又拿出了一根爆竹。
皇帝哪里会容他捣乱,赶紧伸手去抓!但皇帝本就没有武功,再加上又有肩伤,竟曹梦阳躲开了。
曹梦阳虽然躲开,但却扯动了自己的肩伤,疼得脸色一片惨白。但他不敢稍歇片刻,强忍疼痛,飞快地将爆竹拿到最近的烛台处点燃,然后再将爆竹对准了又要来阻碍他的皇帝。
皇帝见已无法可想,不由悲愤地往旁边避开。曹梦阳赶紧再将爆竹对准了刘公公。
刘公公眼虽失明,但爆竹燃放时的响声本来就大,他一听到不对劲,赶忙撤开攻击安越的掌势,接着眼神一冷,脚一蹬,人即飞快地往曹梦阳所在之处飞掠而去!
安越见此契机,忙楔而不舍地追去,却被对方再度推来的一掌给迫开!
而曹梦阳此时正值一炮已放,另一炮尚未放出的中空时分,见此情况,脸色大变。
谁料,刘公公中途却突然大吼了一声“皇上?!”
皇帝一听,赶紧回答,“公公!”
刘公公一探到皇帝的所在之处,立即转了身形,落到皇帝身边,一掌将皇帝平推出去,“快走!!”
被那一掌之势推到御座前站定的皇帝,看着双眼仍在流血的刘公公那悲壮的身影,忍不住双眼噙泪。
安越一看事情不对,双眼圆睁,赶紧飞身想要追到王座之上。但却被刘公公猛地一阵四处乱劈的凌乱掌法给迫得又倒退了回去。
“快走!!皇上若是不走,老奴死不瞑目!!”未听到机关的开启声音,刘公公又吼道。
皇帝死死地盯着刘公公,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片刻之后,他猛地转身,将王座旁的扶手拧动了一圈,只听机关之声隆隆作响,王座后面豁然出现了一道门!他赶紧投入了其中。
刘公公一听到机关开启与闭合的声音,整个人神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委顿。
安越趁此机会,突然发难!
曹梦阳一看,不由惊呼:“不要!!”
然而,已经晚了……刘公公被安越那全力的一击,打得身形如断线的风筝般飘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跌落到地面上。
曹梦阳突然感觉到呼吸困难,他很缓慢地走到了刘公公的身边,已经……死了吗?又是……一条人命……
如果说先前刘卫的死以及那名太监失去双眼的事,给了他很大震憾的话,那么现在,刘公公的死更是令他感到生命的无常。虽说刘公公曾设计害过自己,并将自己的肩膀弄成这副惨状。但是……这只是各为其主,不是吗?对于他的主子来说,他无疑是一个有勇够忠的人;无疑是一个不惧强权,只认定一个主子的人;无疑是一个为了忠于君王,连性命都可视为无物的人。但这样的人,现在却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任生命如沙漏般流逝……他做错了什么吗?只是忠于自己的君王,他做错了什么吗?
曹梦阳这一辈子第一次发现,原来有时候,只是生存下去,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