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上)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嫉恨如阴间之残忍。
——《圣经•雅歌8-6》
他等待着锅中的药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泡,那太阳花的香味变得更浓了,芬芳扑鼻,让人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但斯内普眉头紧皱,看起来就像是在他锅里熬的不是什么类似鲜花的魔药而是蛤蟆的脓浆似的。
他将花瓣小心翼翼地一片片摘下,然后依次将它们放在了坩埚中,那散发着淡淡银色光芒的细小花瓣痛苦地扭曲着,漂浮着,在那鲜黄的底色的映衬下看起来格外的美丽。
他拿起魔杖,敲打着坩埚的边缘。
“不必干涉。”
他缓慢而清晰地低声念出了这句话,专心致志,不加半点杂念——这就是这朵花的优势之处,只要你的意志坚定,知道相关的咒语以及魔杖的敲打频率,你可以拿它得到几乎能与不可饶恕咒相媲美的强大和美好的效果。
“集中精神。”
当然,他不认为凭着这根破烂魔杖以及自己稚嫩的十岁童音就能让这剂改良魔药发挥出最佳效果,但用来对付他的母亲,一个总是有些恍惚,神经质,并且永远沉浸在痛苦之中无可自拔的懦弱女巫来说已经足够了。
“定期。”
他冷酷地皱起眉头,在这三个句子说完之后,银白的花瓣突然呼地一下全部融化了,下一秒,那黄色的液体已经变成了完全透明的,只是比一般的水要略微粘稠一些,还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的香味,但如果不仔细去嗅的话是发现不了的。
他结束了敲打,挥了一下魔杖,所有的液体顺着他魔杖扬起的轨迹飞了出来,哗啦啦地落在了一个硕大的水晶瓶里。他对坩埚用了一个清扫一空,然后拿起了水晶瓶,把里头的液体倒在了一个缺了个口的茶杯里头,他仔细地查看过它的大概容积,确定自己倒出来的量与一般摄入量大致相同——有些小差错也无所谓,它并无大碍。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它,打开了门走出房间。他的母亲正在门厅里头,像个普通的麻瓜女人一样,一边听着收音机里的麻瓜音乐节目,一边打着毛衣,嘴里仍然喃喃自语。
“妈妈。”他说。艾琳抬起头来,视线有些茫然,不过很快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嗨,西弗勒斯。”她慈爱地,或是说努力地试图做出慈爱的神情地对斯内普开口,“怎么了?”
“爸爸叫我拿这个给你喝。”他说,把被杯子递给她,“他可能觉得你累了。”
“噢……梅林啊。”她把毛衣丢到一边,支愣出来的针差点插到斯内普的眼睛,但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双手捂着嘴巴,含着眼泪盯着他手里的杯子,就好像那是来自上帝的恩赐,“托比,托比他认为我累了,所以让你拿给我喝?”
“是的。”斯内普说,面无表情地望着女人。事实上无论他做出什么表情都无法映入她的眼睛,她只是呆呆地望着那杯“水”,然后突然,她劈手把杯子从他的手里夺了过去,推得他一个踉跄。
“噢,托比,托比。”她喃喃地说,脸上带着一点点迷惑的神色,“你就像当年一样爱我……爱我吗?”
“他会的。”斯内普低语,“只要你喝下它,然后去做它要求你做的事。”
“你说什么,亲爱的?”她抿了一口杯中的液体,然后看了一眼斯内普,不过她并没有等待他的回答,她突然皱起了眉头,咂了咂嘴,似乎那滋味尚且让她无法分辨似的,她又喝了一口,一口又一口,那小小的杯子很快就空了。
当最后一口液体进入她的喉咙之后,还不到一分钟,她的手一颤,把杯子丢到了一边,呆愣着站在桌边,双眼直勾勾地看向斯内普身后的墙壁。
斯内普冷冷地望着她,然后缓缓开口,力求让自己的每个字的发音都尽善尽美。
“你想要你的丈夫解除酗酒,所以会亲手为他调剂一剂配方。”他说着,然后缓缓地念出了一份魔药的清单,里面有许多他根据自己的操作经验进行的无伤大雅的改动。但当他念到“挥舞魔杖三次”的时候,艾琳的眼睛突然亮了亮。
“魔药……?”女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要挣脱束缚一般。对于催眠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看样子托比亚•斯内普加诸在她身上的锁链远比他的儿子所想的更加深重。
斯内普赶紧补充——当然,没有忘记语气的严肃,语速的缓慢,和发音的清晰。
“这并不是什么不好的药,对于普通人(他特意加重了这个字的发音)来说,它可有效极了。”
“普通人……普通人。”艾琳平静了下来,或是说重新恢复了呆滞。她缓缓地重复着这个单词,就像它是能安抚人心的最伟大的咒语。
“你丈夫的药需要定期服用,当然,你的也是。”
艾琳疑惑地眨了眨眼,斯内普不得不挥了一下魔杖来强迫她微微抬头的意识服从——看样子这次的药调得并不算是很成功。按照他的推测,这种药原本可以满足至少五个催眠的要求,但现在他只提出了两个,艾琳就已经由于恐惧和惊讶而险些清醒了两次。
幸好他还算手疾眼快,来得及阻止她。
“艾琳•斯内普,你是个好妻子,一个好妻子应该为丈夫着想。”
斯内普循循善诱,尽管这些话说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恶心,但可惜他母亲看样子很吃这一套。她蜡黄的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红晕,还有幸福的笑意。她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是在念叨着关于“好妻子”这个单词。
“这种药对你来说不可或缺,它需要你集中精神……是的,你需要每周都喝一次,你会因此想起许多本该去做却被你忘记的事情。”
他微微皱起眉头。他不爱说这种话,但此刻他需要少许的威胁和强制,以及诱导。
“你总容易忘事吧?”
艾琳大大的黑眼睛里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但并不是像第一次那样险些从催眠中清醒过来的恐惧。斯内普转过头去,他原本以为自己对这些事情早已毫不在意,但当他真正看到她的这种表情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让自己稍微平静了几秒钟。
他说出了第一部分的最后一个指令。
“所以你将亲手,按照这个配方,然后把它加在他的威士忌瓶子里。”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垂下头去。斯内普挥动了一下魔杖,一道黄色的光闪过,然后他将魔杖握在手里,盯着一动不动的艾琳。
大概一分钟后,正当斯内普怀疑这种药是不是最终失效了的时候,她抬起了头,但表情仍然有些迷惘。她一脸疑惑地侧耳,似乎是在听着什么——他知道那是他刚刚对她下达的指令,那时接受它们的只是她的潜意识,而现在就是她本人接受它们的时刻——事实上,喝下了魔药的人会无条件地,完全地把他提出的那些指令当作自己的意志和必须实现的愿望,而无法抗拒。
“药……”她喃喃自语。
“是的,药。妈妈。”斯内普轻柔地说,“你需要给爸爸配一点儿药。”
“可他讨厌魔法。”她低声说。
看样子他在她意志上的枷锁远比他想象得更加牢固。斯内普再一次确认了这一点,同时尽力试图把那种悲凉感从心头驱逐出去——别傻了,这确实让人感伤,可它也确实不是什么难事儿。只需要更多的一点推波助澜。
“这不是魔法呀,妈妈。”斯内普说,就像每个该死的十岁的小鬼一样,语气天真而又不可置疑,就好像整个世界的王者一样自信无比,“这是魔药。你只是给他喝点儿药而已。你忘了,他曾经说过头痛。”
“可他不会愿意喝的。”女人说,但除了她的儿子外,就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腰已经挺直了几分,而不像以前那样佝偻着了,她的语速变快了,而语调也开始逐渐坚定起来。
“只是点解酒药。你可以偷偷把它们混在威士忌瓶子里。”斯内普提醒她,重复着之前的指令。
“是的,威士忌瓶子。”黑发的女性点了点头,她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枯黄的脸色也有了些许光彩,她的腰背完全挺直,这让她看起来原本只显得瘦弱肮脏的身体显得纤细挺拔,就像每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样——或许身材还要更好一点儿。
这是专供圣芒戈的精神药剂,从70年代一直到他死为止,这份配方最多只在些许地方做过无关紧要的小小改动。在这个时期它格外珍贵,因为就算是对被黑魔咒给折磨得疯狂或是精神失常的患者们来说,这种(原本应该)散发着太阳花香味的甜蜜药剂都有相当的缓解作用。
而用它来对付一个高傲又脆弱的女人在抛弃一切之后又被自己唯一的追求——也就是那个毫无用处的麻瓜丈夫长期侮辱背叛而产生的抑郁症,或是其他的什么麻瓜的精神疾病来说,它确实是大材小用。
事实上,她已经不是那个逆来顺受的艾琳•斯内普了。
“你可以到我的房间来,妈妈。”他开口邀请。
“我很乐意,西弗勒斯。”艾琳•普林斯说。
她矜持地微笑了一下,用手拢了下头发,快步朝他的房间走去。斯内普紧随其后。
“噢,看我的小西弗,你在练习配药吗?”在看到房间内的坩埚时,她只是微微地惊叹了一声,“你真是厉害,就犹如我当年在斯莱特林一样,我猜斯拉格霍恩教授会喜欢你的。”
她说,然后四处寻找着什么。斯内普善解人意地把手里的魔杖递给了她,她就好像刚刚才看到它似的,道了声谢,接过了那根魔杖,似乎是由于它的破烂而皱起了眉头,不过没说什么。
“药剂,药剂……啊,你都准备好了。”她看着之前斯内普切好的药材,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是体贴,西弗勒斯。”
“谢谢,妈妈。”他说,站在一旁,“我可以看你配魔药吗?”
“当然。”她说,挥动魔杖让坩埚下升起火焰,然后熟练地检查着药剂,并将它放在手里准备丢进坩埚,“只是对你来说有点太复杂了,也许你要到四年级或五年级才会学到它,那时候也许你早就把它忘记了。”
“不会的。”斯内普平静地否定,“你会每个月都给爸爸调这种药的,难道不是吗?”
艾琳•普林斯愣了一下,她的眼睛一时间有些迷惘,就好像不久之前的斯内普夫人似的。但是很快她就恢复了清醒,就像没听见斯内普刚刚说的话一样用力地点了点头。
“是的,哎呀。当然是的。我得给托比喝这种药,这对他有好处,哪怕他不喜……哪怕他不喜欢!”她挥了挥魔杖,轻快地说着,将磨成粉末的橄榄贝珍珠均匀地洒在锅内,“这可是为了他好!西弗,你要替妈妈保守秘密噢,因为你是个好孩子,一个很……”
她又一次挥舞魔杖,动作比之前更为流畅熟练——药剂的作用正在逐渐显现,她正一点一点地找回当年那个普林斯家族女巫的风度和能力。
“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西弗勒斯。”
“谢谢,妈妈。”斯内普说,注视着逐渐开始发出珍珠母光泽的药剂,以及那螺旋上升的蒸汽。
爱情,众水不能熄灭,大水也不能淹没,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财宝要换爱情,就全被藐视。
——《圣经•雅歌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