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下)
我属我的良人,他也恋慕我。
——《圣经•雅歌7-10》
艾琳•普林斯哼着小曲,抱着手臂站在锅边注视着药剂的成型,偶尔眯起眼端详一下雾气的形状,不时挥一挥魔杖来加速它的熬制。
“它可真是够旧的了,我真不敢相信,我一定有至少五年没保养过它。”艾琳说,在又一次看起来不怎么得心应手的挥动之后,她皱起眉头看着手里的魔杖,“西弗勒斯,过几天我带你去趟对角巷,我和你大概都需要一把新魔杖了。”
“我还没到十一岁,妈妈。”他提醒她,他可丝毫不怀疑她会把他的生日忘得一干二净。果然,艾琳有点尴尬地舔了下嘴唇:“噢,抱歉,西弗勒斯。我只是认为或许你的魔法天赋应该能更早的……唉,算了吧,我也许该给你先买几本书看看。或是你喜欢猫头鹰?”
“不必干涉。”斯内普说,这句话如果作为一句孩童故作老成来讨大人欢心的推辞来说未免太生硬了点儿。但幸好它不是——他只是在重复着在炼制药剂时曾念出的的控制关键字。
艾琳•普林斯愣了一下,好像什么都没说似的转身重新面对坩埚,在又一次挥舞魔杖之后,她皱着眉头自言自语:“该死,我该买根新魔杖了。我真不敢相信,我至少有五年没保养过它!”
不错。斯内普不动声色地微微颔首,以表示自己的满意。
这种珍贵的,价格不菲的花瓣原本一直是作为奢侈的装饰品使用(实际上除了马尔福之外斯内普很怀疑还有谁会喜欢这种柔弱不堪的愚蠢小花),在配药上发挥的作用一直相当有限。而它之所以在70年代被作为迷情剂的配方而被广泛推广,其原因就在于有人发现,这种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花朵竟可以为迷情剂发挥的作用锦上添花——它可以让原本的药效依据在炼药时曾声明的一些关键词语而被按照不同程度的触发,不至于让人一下子就发现那个看起来爱得疯疯癫癫的傻瓜其实是个不小心没分出迷情剂跟蛞蝓汁的蠢货,然后惹来蜂拥而至主张正义的格兰芬多们。
是种好药,效果也奇佳。在这个由于黑魔头的存在而人人自危,迫切地需要爱情光辉来不断照耀抚慰身心的年代,它由于它那虚假的“真实性”而格外受到欢迎。大概也正因如此,直到黑魔头倒了台,一些魔药大师们才开始注意到,它这种奇妙的催眠特性在魔药之中的作用。
它不会干涉到药剂本身的性质,但同时还具有自己的特性。如果就此将它分离出来并掺入不同的药剂之中研究的话,不难发现它那催眠特性的真谛所在。
从此,它就变成了一种禁药,只有大量的加隆和霍格沃茨魔药课教师的身份才能让他弄到一点儿来实验看看——事实是,效果好得出奇。
它当然比不过摄魂取念之类的好用,但它胜在操作简单,只要知道炼药的步骤,并且选对对象,哪怕是一个十岁孩子的脆弱魔力和一根破烂魔杖都可以达到接近这历史上最伟大的三条黑魔咒之一的咒语的效果。
对象,也同样重要。他凝望着艾琳•普林斯的背影。只有小心谨慎,对魔药敏感度极强,知识丰富的魔药大师或是黑巫师;或者是意志坚定、勇敢,决心永不动摇的格兰芬多们——唯有这些人才能逃脱得了这种花瓣的控制。
前者是因为他们会识别出这种药剂从而不会上当。
后者是因为他们没有脑子来让药剂发挥本身作用。
他暗自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此时艾琳的药剂也熬制到了尾声。她在实验台上轻点魔杖,变出了一个空威士忌瓶子,然后用魔杖指挥锅里的液体飞了进去。
“好了,我去找你爸爸了。你自己玩吧,西弗勒斯,有事可以叫我。”她说着,把魔杖顺手放在了实验台上,然后拎着酒瓶快步走出了房间。看她的样子大概是去厨房,打算去用真正的酒把这瓶子给灌满。
斯内普无声地点点头,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她是那样爱他。
斯内普很难理解这种感情的存在。一个高贵的,优雅的,机智聪明,原本前途无量的美丽女巫,会为了一个碌碌无为一事无成的愚蠢麻瓜,不断地沉浸在痛苦与自我折磨中,最终让她看起来面目全非,甚至根本就不像个巫师。
她变得疯疯癫癫,软弱无能,每天生活在恐惧、不安与歇斯底里当中——而那个男人多半也是一样。他们在自我折磨,同时不断地纠缠不清着彼此折磨着彼此。
斯内普曾经想过用一些一了百了的方式来处理掉这一切的根源,但很快他就发现,他的母亲对他的父亲的感情,远比他能想象的更加深厚。
她爱他,同时憎恶他恨他恐惧他——但是如果没有他,她一定会立刻死去;而西弗勒斯•斯内普多半也会被送进麻瓜的孤儿院,又或是像大难不死的波特那样被送到哪位可爱的姨妈家里去——以他对普林斯这个家族有限的了解来看,他的这些亲戚们可不会比当年的佩妮•德思礼来得更平易近人。
他也曾经想过就如此忍耐下去,放任他们,就像当年一样,让他们得到自己本来应该得到的结果——就像当年他曾经历过一样。在他们那寒酸不堪,没有任何宾客的葬礼之上,他长出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人生和灵魂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样轻松愉快过。
这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他知道这一切所有的结局,甚至知道他们的战争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进展到什么样的程度与强度——他甚至可以编份时间表来让他们对照着打,保证时间上的误差只会在小时之内。
但现在不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来做,而他们的战争毫无疑问会干涉到他的研究与自由,还有安全。
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无法忍耐了。
十几岁的他无法发觉,但并瞒不过三十八岁的眼睛——他们彼此之间并非完全是恨意,但正是那与憎厌融合得难分难解的爱情,才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到了以他的耐性都几乎难以继续忍受下去的地步。
他需要改变这一切。
他了解自己的母亲。即使是在最为堕落不堪的时期,她为了保持自己爱的纯洁性,更为了自己的那份特有的固执与骄傲,而始终拒绝使用爱情魔药;但事实是那个男人憎恶身为女巫的她,这是她唯一的心病和弱点。
所以,仔细想想,只要治好她脑子里的毛病,再把这个弱点改掉,她就能恢复正常了。
因此,他先让她喝下治疗脑子的伤药,在里面加上了有催眠作用但并不影响药效的催眠添加剂。这样既能治愈她脑子里的那些“麻瓜病”,同时还能让她乖乖地被催眠。
他去掉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成分,并且把熬制的顺序和内容也改了改——她是个魔药大师,如果是丝毫不差的魔药配方看到,也许催眠会因为她对迷情剂的强烈抵抗心而失灵。但只要看起来不是一回事就足够了,毕竟被催眠时灌输的那些配方是无法用正常的思维去思考的。
然后,事情变得顺理成章。
艾琳•普林斯恢复了精神上的健康,同时按照那个改动过的配方,配出了一副药效类似的迷情剂,拿给了那个麻瓜,并用简单的手段骗他喝下。而她自己则会认为,按照那副药方,她熬的只是给那个男人的解酒药。
再然后呢,事情就会越来越好。
药效将会发挥作用,他会发了疯似的爱上她,而她清醒过来之后只会对他的爱欣喜若狂。催眠中有关于她必须定时服用那副添加了催眠作用的伤药以及熬制迷情剂的暗示。她将一直会维持着精神的健康,同时在自己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为自己的丈夫灌下迷情剂,然后沉浸于这份美妙的爱情中无可自拔。
一切都那么的完美无缺。他仍是那个蠢货麻瓜而她是理解他,为他抛下一切的无怨无悔的伟大女巫。这份爱情会让他们沉迷其中无暇他顾,说不定还会为他造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弟弟妹妹之类的怪物出来……谁知道呢?
至少,长久以后,他们会是一对很好的夫妇。就连佩妮•伊万斯以及她的母亲都没办法挑出半点儿毛病来。
安全,可靠。
毫无瑕疵的爱情。
斯内普想着,然后微笑着关上了门,拿起魔杖,在门上施了几个保护咒。
我嘱咐你们,不要惊动,不要叫醒我所亲爱的。
等他,自己情愿。
——《圣经•雅歌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