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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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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勍双手交叉托腮,喉间发出一声长音,看向桌上的棋局,目光慢慢陷入幽深黯沉。

她半敛着眼,聚精会神地凝注,直至良久黑瞳缩成一点,隐隐透出锐利而含蓄的光芒。

而后,她黛眉轻扬,神态间,有股将世事掌控在手中的自信,开口讲道:“白子气势如虎,步步紧逼,绝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显然气候已成,只等最后将其一同逼入绝境。而黑子……”她不免失望地摇摇头,叹道,“布局稀松,四散各方,着实的不妙啊!”

少年靠在椅背上,一手捏子一手慵懒地拄着头,如玉唇边噙有淡淡笑意。

对于奚勍所讲,他只听不语,同时想到那句中所用“不妙”而不是“惨败”,清楚她话里有所保留,一时来了兴趣,唇角的笑痕加深。

果然,耳边传来她莺婉的声音,也暗藏如冰色丝绸一样的柔韧,在变幻万劫的棋局中,成为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可惜,白虎虽咄咄逼人,却始终无法拿定大局,由此可见形势在不觉间变转,因为它不知……”

少年闭着眼,只觉那声音美好似叶尖雨露,有种让时间凝固,震慑心魄的魔力,脑海里不由拼凑着她的精美轮廓,想象面前佳人将有着怎样一张惊艳倾世的绝色容颜?

奚勍津津乐道说出:“生死存亡的关键,只在于最后致命一击。”

说罢,她轻轻托稳少年略带冰凉的手,将那夹在指缝间的黑子,坚定而有力地放入众棋之中,刹那间,一片散沙各处交连,相对呼应,竟形成一座无坚不摧的堡垒,把整个局面反劣为胜,最后——

大局尽握,君临天下。

“只要选好绝佳时机,便能腾云破空,睥睨九天,你手中的黑棋,才是你的主控——真正天龙!”

“好,说得好……”少年点头,虚弱身体仿佛一时承受不起胸口涌起的激荡,微喘低咳,为冰玉雪颜落染一层绯红,更衬他美得超脱凡尘,是千思万梦中也难见的天资之容。

“没想到这棋中玄机,竟被你看破了。”他含笑道。

奚勍反是谦虚而言:“我不过随意说说,倒是你,如此年纪就能……”语出间,她心底暗自叫句“糟”,抬头见他致雅的眉正一点点拢凝,连忙轻咳一声,自自然然转过话题,“倒是你,俗话说的好,习惯自我对弈,就能以不变应万变……笑看人生。这一点,我却做不到。”

“为什么?”抓住句中关键一点,他面容微微侧过来。

奚勍在一瞬忘记呼吸,没料到他会问起自己的事情,沉吟后很平静的告诉他:“不告诉你。”

不告诉你。

这个回答令他仅仅无奈地一笑。

而奚勍想到,聂玉凡曾说这里是朔王府邸,好奇心压不住,可又担心他会像刚刚自己那样‘报复’一番,踌躇半晌,终开口问道:“听闻这里是当今圣上皇叔,朔王爷的旧邸,那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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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唇边上扬的弧度,已不若之前儒雅温情,犹如罂粟花下的毒刺带有警告:“你既然清楚,又何以不知身份的擅自闯入?”

态度骤然转变,令奚勍全身通凉,茫然无措之时,但见少年伏身,正连咳带笑地发出声来。

果然是被小小‘报复’了一把,奚勍冷眼投去。

“有没有吓到你?”现在他完全不知自己正被奚勍狠狠剜了一眼。

奚勍冷抖肩膀,刚想回之“我又不是十几岁小孩子”,但抿抿嘴,及时收住了。

见她不言,少年以为她真在心中生闷,才正经讲道:“我是朔王故人之子,父母早亡,朔王念及昔日情分,将我收入府中做了义子。”

“可是我天生眼盲,体弱多病,经受不了离京的长途跋涉,所以暂住这里休养身子,平时有几个人伺候就足够了。”

“难怪会误让人以为,这儿是座空宅……”奚勍若有所思地道,随后语气怀有歉意,“对不住,关于我的身份,一时还无法……”

“无碍,等你何时愿意,再亲口告诉我吧。”他身靠椅背挥了挥手,像河畔飘摇的芦苇那般柔弱无力,冰雪面容上隐约透出倦意。

奚勍察觉到开口:“今夜,打扰你休息了……”

他低垂的眼睑似被柔羽触碰,微不可察地动了下,声音低低如风:“这是,准备跟我道别了吧……”

彼此保持一阵缄默,幽明夜里,一种温柔的缱绻似在朦胧之中,悄然蕴生。

“是啊。”奚勍巧启嫣唇,笑容忽如万树梨花盛开的莹灿绝世,补充一句,“若不介意,下次我还来此处看你,可好?”

他含笑应之,笑容中有种平生难求知己的真切,直令奚勍心头一阵悸然。

“我走了。”她回身道。

“等等。”

就在奚勍半掀珠帘时,突然被他叫住。

“上次你走的匆忙,我还不知,你的名字。”

奚勍回首,望向窗边那副令人屏息赞美得画面,前后稍一思索,扬眉吐出两个字:“奚勍。”

“你呢?”她继而问。

少年微笑,优美的唇线悠然启开,那声音宛若玉珠清脆落地,回响在两人之间——

“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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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雅的药草香气在阁内弥漫,素白裙裾如幻影一闪,残留下一股清幽的女子体香,仿若出自深寒高处的白梅,逐渐与药香混淆,使人在精神萎弱时不觉一振。

现下虽有春来冬去一意,可祁容仍被白似鹅绒般的雪裘重重包裹,如此的他看上去却依然显得太过单薄柔弱,瘦得令人心疼。

他闭目静颜,从旁看去几以为他安静睡去,却不知夜愈幽冥,也正是思绪愈加清明之时。

一颗黑色棋子,不知何时被他揉于掌心玩弄,悠然自若,仿佛一切皆归他手中,眉宇间那浑然天成的高华致韵,似能燃亮世上所有的昏浊黯然。

然而下一瞬,胸口绞痛如被成百鼠蚁啃咬,使他眉心紧拧,纤长手指微微一弹,将那颗黑子精准地投入笥中,这才艰难地抚上胸口。

此时他咳得甚为剧烈,几乎连气也喘不上,双颊一时绯红艳丽,像极天际的彩霞。

他从袖中取出那条上好绢帕,捂住唇边,削瘦的身体禁不住一阵颤抖。

终于,咳嗽停止。祁容虚弱喘着气,手里洁白的帕子已被大片血色浸染,在幽夜之中,触目惊心。

“主上!”

一直隐蔽在房内角落的少年终忍不住担忧,掀帘而入。

祁容嘴角尤挂着一丝血痕,鲜红颜色衬托那张精致完美的冰颜,流溢出妖娆瑰丽的光华。

“既不是头回见到,何以大惊小怪,若日后为此暴露自己的身份,池晔,你可知后果?”祁容嗓音轻弱,如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而从唇边逸出的冰冷语气,却足可使人坠落魂渊。

池晔年龄比他稍大,腰别长剑,身姿瘦高挺立,面容冷峻如冰刻,是一直守护在祁容身边的人。

听到祁容带有警告的责说,池晔连忙垂首跪地,恭敬道:“主上说的是,属下已牢记心中。”

祁容闷闷咳了几声,闻到唇边残留血腥的味道,继而用绢帕一把抹去,径自喃念:“这帕子,又该换新的了……”随后冷冷丢在地上,冰致容颜无痛无悲,仿佛刚刚那血,不是他的,体内烈痛,并不是出于他身。

“可是主上,真要任由她如此吗?”池晔拾捡绢帕,低声问起,“短短数日,从一个内力全无的人提升到现在这般,看来……不容小觑。”懂武功之人,只要听对方脚步声或其走路姿势,都可从中探出一二。

“是啊,这点我也未曾想到。”想到此,祁容语气却不似方才的冰凉,幽幽叹笑,隐约透出一股兴味,“罢了,随她吧。”

池晔猛然抬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主上,可我们连她的身份都不……”这完全不似他平日作风啊。

“池晔,要知道,太过急躁反而先生事端,假若她身边有幕后高手,只怕最后是我们打草惊蛇,陷自己于万劫之中。”祁容露出一抹幽远的莫测笑容,“更何况那日你我都知,她不过是无意闯进这里,至于另外几人,除那少年……武功着实不成气候,行动成散沙,若真是贼,也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贼吧。”

即使双眼不能视物,这府中发生大小事情,他也能一清二楚。

“如果她真知我身份、心存杀机,今日就不会只身前往,况且凭她现在功力,暂不能够把我怎样。”

身体似被那雪裘裹压得透不上气,祁容极不适地动了动,单指挑开胸前扣结,内着的白锦丝缎便显露出来。

他这才觉呼吸顺畅一些,纤长五指依次敲击着椅把,回想刚刚与她的对话,神情如被淡淡的薄雾笼罩,呈现罕见温柔:“奚勍。”

“奚勍……”他又径自念了一遍,在心中咀嚼回味,稍后,弯起嘴角笑问,“听她声音不过十一二般年纪,可是如此?”

池晔回答:“正如主上所说。”

祁容偏过头,显得极感兴趣:“那是何样貌?”

“这……”池晔话音一顿,想他习武之人,哪懂得用什么精汇词语去描述女子容貌,心急一刻间,脑海不由想起她环视房内时,那双清澈幽明的眼眸,像被冰霜泼洒进一般,寒得叫人心颤,却也美得牵魂,当时池晔正隐在角落,为那一眼也有着实有了几分失神,一股感觉不受控地由心而发,“世上……难见。”

祁容淡笑,似乎这个回答与他心中所想一致。下一时,脑里却忽然蹦出那句——

一个人,终究是难逃‘寂寞’两个字。

祁容手指一顿,绵绵笑意仿佛要被什么吹散,脸上浮现阴郁。

是啊,寂寞。

对他来讲,已经有十三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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