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而从怀中掏出一瓶金创药。
兰玖容淡淡瞥眼,风轻云淡道:“不过些小伤,无碍。”
“可放任不管,伤口会感染化脓。”奚勍坚持道。
“哦?”
朝火中丢去一小块木柴,兰玖容这才感兴趣地抬起头:“不知能否理解成,靳小姐这是在关心在下呢?”
奚勍只将药瓶递去,避开话题:“你上药,我先出去。”
兰玖容盯眼她手中物,却不接过,菲薄玉唇忽地优雅一撩:“伤在后背,但兰某看不到也够不着,靳小姐说可怎么好呢?”
奚勍果然愣了愣,心中生出不祥预感。
兰玖容目光流滑到奚勍脸上,唇边笑容变得极其深味暧昧,压低声吐息道:“不如就劳烦靳小姐……来替兰某上药吧。”
“你!”
清美的玉颜顿变僵白,奚勍双唇启阖半晌,一时竟吐不出话。
邪魅笑意越发深刻,由嘴角逐渐扩散到眉梢,兰玖容满心愉悦地收尽她表情,开口道:“既然刚刚靳小姐这么坚持,兰某也不好推辞,只好劳烦靳小姐了。”
“不……不可。”
奚勍见他转身,正待解衣,立即吓得色变神慌,忙想到借口:“男女授受不亲,请兰公子自重。”
兰玖容动作果然停下,却抖肩笑坏道:“靳小姐都不曾在意与兰某孤男寡女,共处一洞。如今一个小小请求,靳小姐怎倒在意起来了?”
“你……”奚勍结舌。
兰玖容不等她开口,又用满是诚挚语气,好似发下重重誓言一般,对她道:“在下可向靳小姐保证,今夜你我在洞中所发何事,日后在下都绝口不提。”
“当然了……”他顿顿声,一双朦缈眼眸投来,里面仿佛蕴藏比天高海深的浓挚情意,深深望向奚勍,“若靳小姐仍觉不妥,在下愿负全责,等出了这片山林,便会登门造访,亲自向靳大人……”
“够了——”
奚勍忍无可忍打断他,对方唇边那抹戏谑不是没瞧清,悔恨方才真是多此一举。
然而仔细想想,他之所以伤成这般,还不是为保护自己。
站在原地千思万虑,最后奚勍啜口气,终于做出某种决定。
“我替你上药。”
她简单道,话语冷冷,面无表情。
兰玖容目光斜睨过去,好像目的终于达成,整个脸容笑意绵绵。
接着他背过身,轻扯腰间束带,雪白衣袍便似裂开般,自两肩倏然滑落至肘下,削瘦赤 裸的后背便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奚勍眼前。
没有伤痕的肌肤,恍若不可触及的绝美瑶华,那么光滑圣洁,火光映衬之下,泛透出一层晶莹华光,犹如即将碎融的白髓玉,有意无意晃刺着对方人的眼。
奚勍窒了窒呼吸,以她性格,纵不会被什么男子美色所媚惑,可饶是那一眼望去,体内血液就像全部凝聚到一点,不止地奔腾流淌。
她下意识瞥过目光,将柔致如缎的乌丝慢慢拨至到他胸前垂落,那背上留有的伤口便一目了然。
一道道似深似浅的血痕印在细白肌肤上,触目惊心,就好比无暇雪玉受到划损,心疼之感,油然而生。
指尖涂抹上金创药,朝其中一处伸去,却意外发觉指尖颤颤巍巍,害她连忙又把脸侧过,结果手指方向偏离,正触伤口旁的肌肤上,竟因其极为细腻如丝,一下在背上滑出一条弧线……
奚勍顿时怔愣,而对方低头轻笑。
“靳小姐这可是第一次……”
“别讲话!”
奚勍知他定要嗤笑自己一番,不禁有些气恼的打断。
兰玖容果然不再出声,可从那微微颤动的肩膀看去,就知他忍笑忍得多么辛苦。
奚勍脸色青白交替,胸口仿佛贴着烙铁上起下伏,半晌憋出一句:“我上药了,你忍着点。”最后也不知是否有心报复,手指直直朝那伤口撞去。
然下瞬,当触上那道不平整的疤痕,力道却突然柔软下来,就像凛风从花瓣旁拂过,不忍心去伤害。
彼此沉默不语,而究竟是谁的心魂,被轻轻触动了下。
素指在肌肤上走着柔缓路线,有些较深伤口因没能及时得到处理,淤红脓肿,想到若不是有他将自己护在怀里,只怕受这些伤的人,应是自己。
黛眉紧紧蹙起,奚勍动作更显小心翼翼,那清丽脸容此刻是难得一见的认真。
而兰玖容自始至终都安静背对她,药物抹在几处伤口较深的地方,却听不到他吭一声,身体也像块死石似的不会颤抖,毫无感觉。
难道,他不会觉得疼吗?
心底自问,同时又有一个想法闪过脑海。
还是说这个人,根本就不懂得疼?
因思绪,动作渐渐慢下来……兰玖容察觉回首,见奚勍正紧盯自己背面好像若有所思,不禁唇边斜扬弧线,笑得邪魅:“莫非靳小姐对在下的后背倍加迷恋,才以至于看了这么久?”
奚勍猛一回神,撞见那张近在咫尺的精致容颜,彼此长睫都险些触擦到一起,惊愕间,那与某人极为相似的脸又让自己陷入一阵恍惚中。
兰玖容本以为会惹得她心生恼怒,正好整以暇地等她回答,岂知那双眼却犹如蒙了层纱般,有些痴痴、怔怔的凝视自己,皎白玉颊受火光打照,微微晕着粉霞薄光,朦美虚幻。
他心口恍一震,随即悄黯地半合眼。
“怎么,难道说靳小姐对兰某真的很感兴趣么?”
带着低迷诱惑的嗓音,兰玖容伸手正欲托起她下颌,然那眼瞳瞬间变得漆黑清洌,奚勍偏过头,半边青丝遮掩面容看不清神色,只淡淡无温道:“药已上好,我去外取些水来。”
说罢没多看他一眼地走出山洞,而兰玖容收回眼角余光,将雪袍重披身上,笑得幽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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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洞内异常安静,只能听到木柴与火燃烧的噼噼啪啪声。
兰玖容本正靠在洞壁上假寐,忽然周旁传来轻微响动,但很快又安静下来。
随即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向那空置一角,嘴角清浅扬起。
这么晚去做什么?难不成想趁机甩掉他么?
想到这里,心头竟浮现一丝躁意,兰玖容也很快起身跟出去。
说来老天爷对他们尚算眷顾,自坠崖后天气虽时阴时晴,但总算没下起雨,否则地滑泥泞,想走出山谷必定更加艰辛。
寂静的林间,树叶瑟瑟作响,月光透过缝隙投下斑驳光影。
前方不远,那抹丽影仿若寒白星子忽明忽暗,而兰玖容不疾不徐地跟在后,彼此相隔几尺距离。
接着丽影向右一拐,如同被黑夜吞噬,徒然消失掉了踪影。
兰玖容脚步一顿,稍有迟疑,但仍继续跟去。
不久,潺潺流水声荡响在耳边,随临近更加清晰,兰玖容顺她刚刚消失方向往右拐去,经过几棵枝叶繁茂的高树,拨开密掩的层层长枝,眼前豁然出现一条小瀑布,好像银河般笔直垂泻,汇聚成下方清澈的水潭,在月光反射下波光潋滟。
原来她打猎野兔时,竟发现这样一个好地方。
水潭周围被岩石围拢,兰玖容不禁又踏前一步,忽觉岸边某处亮得晃眼,目光瞥去,竟是件叠好的白衣。
刹时一股惊恍微妙的感觉冲破镇定防线,令兰玖容微微睁大眼,显然是意识到什么,也几乎同一时刻,潭中央传来一道冷彻无比,又蕴含雷霆怒火般的声音。
“谁——”
察觉有人靠近,正在潭中沐浴的人儿顿时厉声喝去。
月色下,雾霭缭绕,一抹曼妙身姿半融进潭池中,纤影倒映水面仿佛镜中仙,朦朦胧胧,美妙不可言。一头青丝披散垂下,遮掩着白皙幼滑的美丽玉背,过长发梢漂浮在波纹荡漾的水面上,宛如绸缎从四周铺展绵延。而上半身裸露在外的肤色,像凝入雪脂般剔透,又像宝石般亮润光泽,清冷高华中,引人牵动出无限遐想。
然而寒绝刺骨的声音将一切思绪硬生打断,奚勍双手掩住胸前,背身转过头来,凌厉的眼神仿若峰芒乍起,抹煞掉周遭所有光亮,杀气无限。
二人一在潭中,一在岸边,相对而视。
“你……”
待看清那张脸,奚勍惊愣,黑瞳深处的幽光隐隐闪动,虽恼怒至极,可冰冷的杀气却于瞬间褪去不少,见兰玖容就这样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全无离去之意,脸颊飞逝一抹羞愤红晕,立即全身没入水中,朝之低吼——
“走开!”
胸前有抹碧绿光华闪烁,随她转身时飘荡开一道清莹透亮的碧色弧线,就这样从兰玖容面前一晃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