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时候,有武力,就是老大。
没人质疑这把袖珍枪的真实性和威力,劳拉既然能拿得出二百克药*品,带一把真枪在身上也没什么奇怪。
所有人的情绪都紧张到了极点,大副连屁都不敢放,生怕气波会震松手枪的扳机,导致自己饮弹身亡。
“蠢货!我们都是第一次,踏马的第一次经历这种狗屁该死操蛋的情况!我理解你们的焦虑,你,艹——但你们心急是没一点屌用的!我们需要合作,该死的,合作——你们踏马的明白吗?现在,听我的,你去坐到驾驶位上,把救生艇开到希腊。只要没人再惹事,我向你们保证,船会平安靠岸,你们也都不会有事。”药瘾上来就再难控制,注意力也有些涣散,她极力控制自己,三字夹一句脏。
大副怔怔点头,听话照做。
这是一艘自带动力的全封闭式救生艇,二十人的座位围绕艇身固定,小艇中部是单人位的驾驶台,上带雷达,电子海图和磁罗经。小艇前后是两个求生物资柜子,除了足量的水、压缩食品及药品外,还配备了维修工具,两套缆绳,钓鱼用具,搜索灯,开罐器,消防斧,水手刀和两把信号枪。船员们熟知这些物品的位置,一上船就率先分成两拨,一拨人站着水和食物那边,另一拨抢占各类工具的柜子。偷渡客们只能坐在小艇中部的座位。
劳拉举枪对着开船的大副,身心受着巨大的煎熬。她一直举着枪,药瘾最难熬的部分已过,但也消耗了大半精气,还得分神去看坐在三个位置的船员,又困又累。可她不敢掉以轻心,船上的人中,除了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其他人都可能在她睡梦时将她杀死。她必须去希腊,她只能去希腊,这是她扬眉吐气,重见天日的唯一机会。
船员们面上老老实实,实则筹划着一场“起义”,就算目的地设为希腊,也得夺过主控权。谁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突然发狂将他们都枪毙。
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这娘们怎么这么能撑。
此时距离一行人上船已过去三十几个小时,她滴水未进粒米未沾,血压和血糖直降至致人晕厥的临界点,能稍稍合上眼皮都是无比的幸福。她就如一块即将耗尽的锂电池,如果再这样继续放电,她会彻底报废。她确实快崩溃了,但那种对光明的向往使她死也要强撑着。
电工一直盯着劳拉的动静,见劳拉一副昏沉欲睡的模样,他咳咳两声,给大副发送暗号。大副小心撬开磁罗经的玻璃罩,松动轮盘上的灯泡和指针下的齿轮,指针偏转,表面依旧指向东方。小艇的磁罗经和自动舵绑定,磁罗经一故障,自动舵也跟着往偏转的方向打舵,警报也适时响起。
警报大作,熟睡的人都被惊醒。劳拉从座位上跳起,枪顶在大副的脑壳。
大副说道:“别别!不不不不是我干的,是磁盘故障了!”
“好好的磁盘怎么会故障?你是不是做手脚了!”
“怎么可能!我们都快到希腊了,这时候做手脚我是傻吗?一定是救生艇太老了!我们船东抠门,之前从没出过事,救生艇也一直不舍得换,这艘艇是十年前的老古董了,更别说它已经连续航行了三十几个小时!”大副说。
“靠!能修吗?”
“这得问电工,电机的事情他最了解。”大副给电工一个坚定的眼神。
“能修吗?!”劳拉也转头问电工。
电工点点头:“能!但我需要工具。工具在工具柜里。”
“等等,你先告诉我是哪里坏了?需要什么工具?”
“呃,我看看……估计是舵角反馈的电位器坏了,需要先把面板从控制台拿出来,需要起子撬开这个……”
“那就快去拿!快点!”
电工打开工具柜,劳拉提防着他,也跟着去看,后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大副眼前。
电工的手在起子上空停住了,接着往前方的缆绳摸去。
劳拉察觉不对,一句“你干嘛!”还没问出口,脖子就被人从后掐住了。电工立刻拿着缆绳开始捆绑她的脚。
船医也扑上前,一根一根掰开她握枪的五指。挣扎中,她一枪射空,一枪射中电工的脚。电工捂着流血不止的脚呜啊大叫。
可怜缺水、饥饿,虚脱还伤残的劳拉一人打三个壮年男子。
船医刚夺过枪,劳拉便蹬起双腿将他踹飞,两脚的力道踢得他不知天南海北天高地厚。她再踩着电工撅起的屁股跳起,脚踩在小艇的壁板上,双腿如弹簧似的收缩再蹬开,两人被巨大的力量作用后退,大副的后背重重撞击在驾驶台的座位上,他吃痛松开了手。
难以置信的愤怒使劳拉彻底退化成饿透了的猿猴,她只将眼前这人的脑袋当成是大葫芦大西瓜,出拳重不重,下手狠不狠,心里根本没数,她只管砸开这厚实的壳,吃到里面的瓤和肉!她的手就是西瓜刀,右臂是大铁锤!一拳两拳三拳,将这颗大西瓜锤至熟透,石膏做的铁锤都整个裂开。不碍事,养了一月的右手早就康健如初,劳拉释放双手,还有谁人能敌?她抱着西瓜继续往地下砸,往一切尖锐的,刚硬的地方砸。直至瓜皮炸裂,红色的瓜瓤翻露出来,里头嵌着的白色经络和未成熟的瓜籽一览无余,汁水四溢,温热的鲜红的汁水湿润她脱水干裂翘皮的唇瓣,甜津津的滋味在她的舌尖化开。
饿狼看了这场面也只想着要逃命,更何况是人。玛丽塔把两个孩子的头捂在怀里,自己紧闭双眼不敢去看。电工顾不上趾间和脚背的疼痛,单脚跳到舱门口,鬼哭狼嚎地拧着阀门。船医倒还清醒,也是在大学上过几年解剖课的,见过整齐切割的人体,散得连筛子都筛不起的脑花也没把他吓瘫,他朝劳拉开了两枪,子弹好像被三十八级大地震的震波影响,弹道歪的乱七八糟,一粒卡在救生艇的金属内面,一粒正中驾驶台的磁罗经,两粒子弹无一射中目标。咔咔咔,手枪再射不出子弹。情急之下心生一计,他扑到急救箱旁,手指在一支一支一盒一盒的药剂中搜寻,终于,他找到一支过期两年的安定注射剂。
电工也看到一丝反杀的希望,二人合力,试图将劳拉制服。劳拉挣扎得像只溺水的猛虎,不顾一切撕咬着任何来救的人。两个壮实的男人都擒不住一个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二十斤的劳拉。船医招呼所有人都来帮忙,俩孩子一左一右紧紧扒住劳拉的两条腿,玛丽塔挺着大肚皮,膝盖跪在她的右臂,船医跪在她的左臂,电工坐在她的胸前,双手牢牢卡住她的脖子。也不知劳拉吃了什么大力神丸,她竟挣脱束缚,硬是伸直脖子,一口咬住电工的鼻子。
电工本能往后退,又带着劳拉的上半身一并起来,十指在劳拉的脸皮上乱划。残存的理智又让他不得不强忍痛苦把劳拉再次摁回地面。船医找准时机,右手狠狠戳下,针头不偏不起正中劳拉的颈静脉。
劳拉开始剧烈抽搐,呼吸减弱,神智涣散,心头的大火被一股来自北冰洋的寒流扑灭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全身的酥麻和困倦。她坠入冰缝之中,僵直的肢体末端被风雪层层包裹,血液温度直降至零下九十四点二度。她终于褪去那一身野兽的皮囊,露出本来的人类相貌。
电工虎口脱险,鼻尖的肉只剩一点皮连着,露出其下的森森软骨来。鼻子受伤又酸又疼,他还好死不死想打喷嚏,隔肌咕咕咕收缩几下,再也熬不住。阿嚏!仅剩的那点皮被彻底震断,鼻尖精准射到三米外的逃生门,清脆声响一听就是块好肉。
船医开枪的时候要是有这准头,也就不会生出那么多事了。
眼睛刚睁开一条缝,海水就钻进眼眶,刺得眼球酸疼不已,苦涩的液体随着呼吸灌进鼻孔,呛得狂咳不止。劳拉想用手把水拨开,却动弹不得,才发现她被人五花大绑丢在艇尾。
小艇失去了所有动力,再没有马达的嗡嗡震响,耳边是难得的安静,她还以为自己鼓膜穿孔,聋了。灯光全部熄灭,黑暗处闪着警报的红灯,舱门已经打开,清新的海风立刻吹淡艇内的血腥味,一个体态怪异的黑色身影拧扭着关节爬出舱门。远处传来几声听不真切的叫喊,像是警告,劳拉半个脑袋浸在水里,听上去就是叽叽嘟嘟,咕噜咕噜,接着是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噗通。
不知是什么声响,余波竟然还晃得小艇内的海水荡出阵阵波纹,肉眼不可见的气浪轰颤着劳拉的胸腔,一瞬间打通体内的开关,她如死尸还魂打挺坐起。
是机关枪的声音!
再仔细一回味,这声音,她可太熟悉了,是德制MG4轻机枪。
听声辨枪这四个字听着玄乎,但确实是劳拉实打实的练出来的本领。训练班时,她的外号可是枪王。
和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声带一样,枪械在射击时,不同的枪械结构和射击方式也会导致发声的不同。MG4机枪,弹链从左向右送入机匣进行高速射击,空弹壳则会通过机匣底部的抛壳口抛出,子弹在坚硬的平面上反弹,叮叮的声响有极强的穿透力。
他们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