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唐高中是京城有名的贵族私立高中,教育体制与其他学校大为不同,完善的教育体系以及高级的教育水准不允许这所学校有差生的存在,除了基础学科,周一至周六下午三点后,学生还需要另外学习骑术绘画品酒高尔夫等选修课程。
周一三点三十分,肖怀风孤身一人站在气派的校门口。洁白如玉的六层台阶上,少年背对着大理石镂空设计的屏风隔段,目不转睛的盯着右侧林间驶来的一辆黑色商务大奔。
今天有二十三度,大门两旁高大的槐木科植物葱葱茏茏,缤纷的树影在地面摇曳。阳光在少年身后投射出丁达尔效应,流光烁金似的洒在少年人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上,连额前的碎发都被镀上一层浅金。
明媚如玉的纤纤公子,站在清亮明丽的风景里,一双瑞风眼含着不合年纪的阴郁和悲伤,幸好睫毛轻覆,得以掩藏。
“又到周一了啊。”肖怀风喃喃自语,他伸手拽了拽肩膀上的书包带子,包里只装了两本图书馆借来的课外书。
汽车驶近车门缓缓移开,肖怀风矮身坐进后座。
“小少爷,夫人已经做好了菜在家等你了。”司机穿着一贯的灰色西装,照常打过招呼,再次启动汽车。
肖怀风在心里回了个嗯,但没出声。
司机早就习惯了肖怀风的性格和态度,这个小少爷看着青春漂亮,实则阴郁古怪,跟他的母亲一个样子。害,谁叫他生在了那样的家族,又只是个卑微的私生子,可惜了,司机第无数次在心里默默感慨。
与此同时,肖怀风的母亲正坐在别墅的地下室酒窖里。每次周一晚上跟肖怀风吃饭前,她总要先饮一瓶酒,否则她恐怕会控制不住自己对那孩子说出什么刺耳的话或是做出什么无法挽回早已岌岌可危的母子关系的事。
酒窖设计成两面弧形,中间有一方红木桌,两面弧形墙的架子上只有两种酒,红酒和茅台。红酒抑制情绪,茅台释放感情。
王夫人生的香娇玉嫩,曼妙纤腰。水粉色百褶长裙腰处不知何时沾染上几滴高脚杯滑出陈酿,晕开两片琥珀色酒渍。
她今日把头发挽在了脑后,刚卸过的指甲泛着苍白,嘴唇染上酒红色,面庞素净妖冶。
他的丈夫姓肖,儿子自然随父姓,可笑的是,所有的人称呼她为“王夫人”。
别墅的佣人私下议论她,拿她和别的妇人比较。她听到了太多见识了太多,不管是肖夫人还是王夫人,一切全凭男人的几句话。
“肖惟云。”这个名字在心里放了许多年,早就成了心债。
王夫人举起高脚杯对着虚无的空气轻碰,仰头一饮而尽。没醒过的红酒,每一滴都酸涩。烧灼着喉咙流入心底。酒香在地下室溢开,萦绕着香氛蜡烛的无花果气味,混出柔情蜜意的木质奶香和青涩果味。
佣人接到司机的电话时,王夫人已经收敛好情绪端坐在二楼餐桌前擦手。女佣慌慌张张跑进餐厅,局促的搓着手,站定后磕磕巴巴喊:“夫人,少爷,少爷他回来的路上,司机刚打电话说车祸……!”王夫人停下手中动作,静静看着面前着急的女佣。
继而歪起脑袋,像是没听明白的模样,然后提起裙子站起来走向女佣,女佣忽然受到惊吓似得退开几步。她上一次这样不寒而栗还是两年前肖老爷留宿在这个别墅的那个雨夜。
王夫人从一只静默的白兔突然间变成一只捕猎状态的白狐,她目光凶狠的抬脚踹了女佣一记,大力推开了她。接着面目狰狞双手握拳,就像被抢走了到嘴食物的草原狐,妖媚狠戾的让人惊心。女佣软了腿跌倒在地,王夫人从她身上跨过,快步走下了楼。
司机打来内线说肖怀风回来路上出了车祸,刹车失灵,人躺在医院。
方维睁眼后,看清的第一个人就是床边坐着的女人,很温婉的打扮,但是方维下意识发怵,女人的眼神像冷漠的猎手在猎物面前却表现出犹豫心疼的纠葛模样,叫人发麻。
她身后,站着两名穿西装的男子,紧张兮兮的模样盯着他看。
方维一时间感到尴尬,试着转了转头,天花板白的刺眼。大致看清周遭环境,他才恍惚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而且还被送进了单人病房。那么面前的人大概是肇事司机。
方维躺着深呼了口气,虽然是受害者但躺着说话还是不太礼貌,所以他打算坐起来解决眼下的麻烦。右手手肘慢慢撑起来,他听到喜悦的呼声“少爷,少爷先别动!”
还没反应过来是在叫谁,床边的女人猛的站起来后退两步,哑着嗓子说:“醒了就好。”
“嗯?”方维发现自己不仅没被撞坏脑子,身体也没伤痕,他大着胆子利落的坐起来,满腹疑问,并且敏锐的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方维擅长及时处理困惑,所以他当即抛出疑惑:“少爷?你们是在叫我吗?”
两名男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像是察觉出什么,放低声音问:“少爷,您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是句废话,他不仅记得,他还很惊讶自己居然还活着,被撞后的几个画面清晰不已,根本不敢再回忆。
所以他干脆的又确认了一遍:“你们是谁?”
这下面前的三人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不多时,一位年轻医生就被拉到了方维面前。检查过瞳孔收缩等生命指征正常并确认脑袋没有明显水肿后,医生转身严肃道:“抱歉,夫人,少爷的昏厥原因暂不明确,目前状况看来,他失忆了,不记得接触过的人和事,不确定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说完,又径自转过来用看标本的眼神看着方维。
方维此时特想翻个大白眼,谁**失忆了,这是新型诈骗手段吗,为了不做赔偿?可是心里也有些隐隐的不安,如果这是骗局,演员未免演技过于精湛。看着床边的人都愣着没动作,他有些烦躁的掀开被子下床走到淋浴间,决定先看看自己现在的狼狈病容。几秒后,方维对着镜子里的俊美男生瞬间石化当场,并忍不住表达了句国粹。
作为一个二十出头就开始看型仙侠盗墓架空网文的成年男人来说,灵魂穿到一个年仅19岁的孩子身上这种事件他属实不曾幻想过。毕竟,会遭天谴吧。
于是,方维思考了很久人生之后,决定先在单人病房里修养两天再出去接触社会。
而他那所谓的母亲,临走之前恢复古波不惊的目光,看着病床上挺有生气的儿子,站在门口做了个有趣的自我介绍:“我叫王馨,是你母亲。”然后方维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撞到脑子了,她好像看到这个女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一边嘴角弧度微微扬起。方维缓慢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世界真的不太好懂。
方维三十年的大米不是白吃的,虽然在暴走的边缘,但还是清醒理智的通过照顾她的护工了解了这个男孩的身世,所以,他现在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妈,尽管看着怪怪的,还有什么私家医生和司机佣人,住在普通人都没途径买到的别墅区里,上着贵族学校!太爽了这也!
两天后的傍晚,方维跟着来接他的司机回家,他这两天美其名曰养病,其实一点没闲着。捋清了现在的大环境和人物关系后,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可能远比表象更复杂。比如他姓肖,大家却称呼他母亲为王夫人,从没人在他面前提起一嘴他的父亲。他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他的母亲那样美丽,可身边的人却害怕她。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穿到这个男孩身上。他有太多问题要解决,不过眼下只能慢慢来过。
方维这两天住院总感觉有人在窥视他,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突逢变故,难免多心,可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所以离开时在电梯口留了个心,没想到果然在反光的电梯门上看到不远处同样穿着笔挺西服的男人,行为古怪。
由于他们所在的这一层一般没人住,那么这个人,恐怕就是这两天暗中监视他的人,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