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白术对于这个回答诧异之极。桔梗之前说过她忘了自己是谁,但是还不至于否定自己的本体啊。
不过,既然她不认识白术,那么顺着少女的思路,白术干脆说道:“在下是原来婆婆的亲戚白术。那么请问你是谁?”
少女皱皱眉,半信半疑的样子。最终她还是放下手里的烛台,微微鞠躬道:“失礼了。我姓子桑,名苏叶。初次见面。”
这个回答倒完全出乎白术的意料。
“苏……苏叶?子桑小姐就是给桔梗寄信的苏叶么?”白术问。
苏叶颔首,道:“没错,就是我。”
这个少女和桔梗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仿佛是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打扮衣着也相同。甚至连说话的声线和语调也是一致的。
“那么,您是桔梗的双生姐妹么?”白术虽是这么问,但是心里依旧纳闷,如果她能够来到桔梗的住处,那为何要写信给她?
苏叶摇头,道:“不是姐妹。”她抬头望向窗外的樱花。那棵花树也许临近花期的末尾,开始逐渐凋谢,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被月光染成了奇异的银粉色。
“桔梗……是我的未来,我是桔梗的过去,”苏叶回头看着白术,认真地说:“我们其实就是一个人。”
白术越发糊涂了,咧着嘴,轻轻地从口中蹦出一个“哈”。
苏叶也明白自己可能没说清楚,便坐下说道:
“我曾经住在山背后的城里。我的父亲是位小有名气的铸剑师,但同时是个酒鬼,脾气很暴躁,喝醉了就喜欢把我当剑打,而我的母亲为了保护我也没少吃苦头。后来有一次,那是我十五岁的时候,父母发生了矛盾,父亲失手打死了母亲,我吓得从家里逃了出来。在翻山的时候一不小心滑下山坡。
后来被一个好心的婆婆带回家。当这幅躯体再次醒来之后,便忘了过去的苏叶了。婆婆给她取名为‘桔梗’,她便开始她全新的生活。而我只有在她入睡的时候,把过去的生活写成信,交给她,提醒她不要忘了过去的自己。可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原来如此。”白术点头。原来是双灵附体,才会显现出白发的特征。桔梗银发的原因,白术终于了解了。
仔细看才发现,眼前的苏叶同白天见到的,如孩童般天真的桔梗的确不一样。忧郁寡欢似乎带有隐隐伤痛的眼眸,只有在夜晚的庇护下才得以显现。
想到桔梗,白术又产生了新的疑惑。他问苏叶:子桑小姐,但是我依旧不明白,像桔梗那样无忧虑地生活着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还要她回想起以前痛苦的事情?”
“她这一半的灵魂只存在于现在,看不见过去。她无法沿着记忆的轨道回到原来的归属。而我这一半,一直停留在过去,无法跨越到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现在的自己迷茫地活着,”苏叶长长地叹气:“这幅躯体的灵魂被撕裂,但是无论是哪一半的灵魂,都十分孤独啊。”
白术低下头去,似乎感受到那种冰冷的孤独感向他袭来。他仿佛独自走在阴湿的黑暗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手中原来用来照明的蜡烛一根根燃尽。远方在鸣雷,听不见雨点之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女孩的身影,他喜极,踉跄着向前奔去,却被什么绊倒,便匍匐于地。挣扎着起身时,却感觉有一种强大的力量从他头部开始,一直沿着他的脊梁刮下去,把身体中的热量全部抽走,骨头顿时冰得生疼,汗如雨下。缓过劲的时候,发现四周大亮,刺得他浑身滚烫,双目巨痛。此刻,他已是白发银瞳。
“你没事吧?”苏叶一步上前,扶住快要跌倒的白术。
白术勉强站起,无力地回答:“没事……只是刚才好像想起了以前的什么事情……头很晕……”
“那么去睡吧。”苏叶扶着白术回房,让他好好躺下并给他盖上被褥。她起身说:“我也去睡了,不能太折腾这幅身子,毕竟现在她是桔梗的。”
门被苏叶轻轻关上,而白术则昏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白术醒来的时候,发现桔梗老早站在屋外。
“樱花都谢了呢。”桔梗站在花树前,嘟着嘴说道:“昨天还开得好好的呢。”
白术走出屋子时,已是将家当都带好,俨然一副准备出发的模样。
“啊呀!白术先生早上好!这就要走了么?”桔梗问道。
“嗯,是的,”白术点点头。
“你说……樱花会不会觉得自己今年的花期那么短,来年的时候就不敢再开了呢?”桔梗忽然扬起自己稚气未脱的脸蛋问。
真是幼稚傻气的问题。但是白术却答道:“来年的时候,它应该会开的更加好看吧。人也好花也好,应该都是拿自己不幸的过去当做振作起来的跳板吧。”
“哦……这样么?桔梗抿着嘴巴,一脸思考的样子。
“如果这样,在下就告辞了,感谢桔梗姑娘的照料。逗留的时间太长,会给你带来不便的。”白术说完便走了。
“那个等一下!”桔梗忽然叫道。白术停下脚步,静静等待桔梗的下一句话。
少女憋红着脸蛋,支支吾吾了半天,细细声地说:
“我……我想和你一起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