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万米高空而下,自由落体仅需44秒,考虑阻力大概需要70秒,而假如你还具备一点专业知识,或许可以把这个过程再延缓一些,升到190秒。
不过这些知识对何阮来说没有半点用处,在被越百川丢出去的瞬间她便两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耗时不足两秒。
与此同时,越百川脚下一蹬,跳下飞剑,躲开一道不显眼的灵气。
随后,他扭身握住剑柄,横剑于胸,荡开第二道灵气。
锋芒在背,他知危机尚未解除,立马借胸前余力后翻,张开双腿,第三道最迅猛的灵气穿裆而过。
攻击终于停歇,他以意念驱使长剑,先“孟落溪”稳稳接住。
双脚重新踩上剑身,他舒了口气,提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
此时,他确信自己追回了时光,如果换作真正的这个年纪的自己,三道真气能躲两道就算侥天之幸,第三道断无可能应对。
第三道灵气的威能直逼开阳境,好在对方应该没有开阳境的实力,不然追杀自己易如反掌,看来放出这道真气的人大抵是运用了某样秘术或者法器。
他想起那把被“孟落溪”扔掉的芭蕉扇,扇子的原主人并没有这般能耐,看来一路上伏击自己的很有可能不止一伙人。
但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东莱宗派来的。
越百川从腰间的锦囊里取出一截绳子,把失去意识的“孟落溪”绑在背上。
现在不是该提问的时间。
第一次袭击如果可以说成是试探,第二次袭击对方已经下了死手,东莱宗不可能认不出自己这个悟渊宗二弟子,但他们还是毅然决然决定下手,证明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去见六师弟。
大师兄.....
越百川摇摇头,甩开多余的念头,全速催动飞剑。
他不担心东莱宗继续对付自己,他只担心东莱宗会提前对六师弟动手。
“姐姐,你回来了!快帮我弄一下,刚刚突然就把我强行弹出来了,再进去就说黑屏......”
背上的“孟落溪”突然说起梦话。
人的梦话大多含含糊糊、没有逻辑,她的梦话却口齿清晰,仿佛真的在和他人对话。
偏偏越百川听得懂每个字,但仍然搞不懂他梦话的意思。
姐姐?弹出来?黑屏?
她原来有个姐姐?这是她小时候的记忆?
“没有,我真的没乱搞什么奇怪的东西,全都是按纸条上面做的——千真万确,顶真,别罚我写作业了,姐,我好不容易玩这一天!”
纸条?作业?
她到底在说什么?
越百川皱起眉头,他总觉得“孟落溪”此刻的语气更像个调皮的小男生。
“......对了,里面的NPC跟我说了些奇怪的话,什么回到过去回到未来之类的,我是不是触发了什么隐藏任务呀!你看小说里不是都有嘛,触发了隐藏任务,然后就能在现实里修仙,嘿嘿,到时候我就把学校给炸了——”
梦里的“孟落溪”更加嘴碎,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意义不明的话,听得越百川头昏脑涨。
就在他准备把“孟落溪”摇醒的时候,“孟落溪”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叫。
“妈,是姐让我玩的,你不信问姐姐——别拽耳朵,疼疼疼,我不炸学校,我哪有那个胆子......作业?暑假还有一个月呢,妈......我做,我做还不行,我马上去做,别收我手机,我还得要查资料——”
“醒醒!”
一头雾水的越百川再也听不下去,他伸手拍了拍小女孩的额头。
她的梦话戛然而止,却没有醒来的迹象,平和的呼吸证明她也并非是在装睡。
真是怪事,今天全都是怪事......
越百川干脆不再去想,专心御剑。
西悬的晚阳已在地平线徘徊许久,鲜艳的火烧云渐渐没了阳光的滋润,灰暗咬上它长长的尾巴。
白日将近,他得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找到六师弟。
又是半个时辰,一路再没遇上袭击,他翻过一座高山,低矮的山坡跃然眼前。
这地方他有印象,六师弟就是在这片密林里遇袭的,
越百川垂头望去,耸立的杉树林中亮着一团篝火,浓烟弯弯曲曲钻出树丛的掩护。
他的心中警铃大作,做饭不需要这么猛烈且集中的一团火,这应该是用来求救的信号。
在他的记忆里,六师弟遇袭之后,他和大师兄都来这一片勘察过,没发现有生过火的痕迹。
是自己的出现打乱了本该发生的事?
他缓缓降低飞剑的高度,很快在篝火旁看到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似乎身受重伤,躺在地上,另一个应该也带着伤,不过状况稍好点,依着旁边的树干歇息。
他们是护送六师弟的外门弟子,同时也是六师弟的好友,本来护送这份差事轮不到修为甚至无法自保的外门弟子,但六师弟执意要让他们见识一下外面的河山大好,激励他们莫要轻慢修行。
周围没有灵气的波动,看来他们是在遇袭后逃跑到了这。
可他们为什么要生起篝火?这不是暴露了他们的位置?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重伤的外门弟子奄奄一息,只怕已经踏进鬼门关半步,情况由不得他细想。
他压下剑尖,脖子处猛地传来一股勒力。
居然有人能无声无息摸到自己的脖子?
短暂的惊慌后,他忽然想起背上还有个累赘。
微微偏头,勒住自己脖子的果然是“孟落溪”。
她的下巴压在他的肩上,一双灵动的眼睛快速转动着。
是她!
只用一个眼神,越百川马上辨认出这绝非刚才那个何阮,而是那个天天缠着她念叨剑短两寸的孟落溪。
“不要下去。”她轻声说。
她说晚了些,越百川没有刻意控制灵气,长剑依惯性向下冲去。
离地不到十米时,周遭寂静的灵气一瞬间炸开了锅,形形色色的法器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
死局已成,越百川却空前清醒,他口中默念剑诀,长剑一分为百,化为无形的短剑,顺着每件法器飞来的轨迹击发出去。
紧接着,他一把扯下孟落溪脖子上的月亮挂坠,把身上还剩的所有灵气一股脑灌进去。
星月的柔光把他们牢牢罩住,挡住了最先迎来的几件法器。
脱力感遍布全身,他不敢停下来,再次转身,想去脱孟落溪的外衣。
挂坠顷刻黯淡,比他想象中还快。
他的动作慢了几分,眼看法器欺近他面目数寸。
说时迟那时快,土黄色的光亮起,接替星月的柔光挡住后面的法器。
越百川转过头,孟落溪竟是自行挣脱了那根绑住她的绳子,正在一边念着口诀,一边一件接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把他们抛向空中。
这是她曾经的绝技,一般的修士都会格外珍惜自己的法器,她却像丢废品一样使用着法器,以极高的法器报废率换得法器激发更大的威能。
五彩缤纷的光芒纷纷亮起,又马上和空中的衣服一起破碎消散。
越百川不禁后悔为什么要把那件披风还给师父,他把救六师弟这件事想的太过简单。
法器的攻击一浪接着一浪,孟落溪很快脱到就剩一件单衣,最后一件毛衣好死不死脱到一半卡在脖子上。
大头大头,下雨不愁。
大头大头,现在很愁。
生死关头,越百川想起乡间孩子常说的民谣,竟是被她拼命想把头拔出毛衣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