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王一大早便带着风逝下山了。回去的路上,风逝偶有走神。
怎么会在清王的怀里醒来?
这太惊悚了。
那是何人?
整个王朝的摄政王啊!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怎能与主子同榻而眠?最叫人震惊的是,清王揽着他睡了一夜?
待惊觉时,他急急起身退出床榻,跪到了一边。清王却轻哼一声,没有责备,起床后,吩咐他去准备梳洗的东西。
主仆二人整顿完欲下山时,身为主人的习澜公子仍趴在客厅的凉席上,呼呼大睡。
混沌地回到王府,刚一进门,便有侍卫前来通报,几位大臣在事议厅等候清王数个时辰了。
清王连早膳都未食,直接转去事议厅了。不过在去之前,倒嘱风逝不必跟了,又放了他两天假。
风逝回到住宿处,在门口遇到了小将。
小将一见风逝,便扑了上来,揽住他的肩。“走,风逝,陪我逛街去。”
风逝一脸无奈。“你要个瞎子陪你逛街?”
“哎,别瞎子瞎子的,你根本就是装的!有哪个瞎子能如你这般厉害的?”小将撇嘴道。
“你可以唤其他人……”风逝还想拒绝,却被小将硬扯离房门,一路往王府外拖去。
“是哥们就别再这么婆妈!”
被他这一么说,风逝不好再拒绝,要不显得小气了。
小将人不错,就是爱喳呼,带些小孩子心性。
两人来到繁华的街头,风逝一直被小将拉着走,小将倒还体贴,怕风逝在人流中跟丢了。
“喂,风逝,你‘看’过京都么?”小将问。
风逝顿了顿,耳闻街道的喧哗。“看过,在很小的时候。”
是的,看过。年少的时候,认识了师兄,常常被拖着在京城里乱逛。
“哦,这么说你原是京城人士?”
风逝摇摇头。“不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小将摸摸鼻子,转头看向街道旁的胭脂铺。
感到小将脚步迟疑,四周女子的声音多了些,风中有淡淡的胭脂香味,心中一叹,他问:“小将可是要买胭脂?”
“呃……”小将脸一红,偷觑风逝,见他一直微闭着眼,定是看不到,轻咳了下,道,“我是给我姐买的。”
“小将有姐姐?”
“嗯。”小将轻轻应了一声。
“那便去买吧。”风逝推了他一把。“有个亲人挂念,总是好的。”
小将眼一黯,神色略为失落。“她……要出嫁了。”
感到小将的气息变得哀伤了,风逝不解。“姐姐出嫁,是好事啊。”
“……确实是好事。”小将语气一转,变得欢快。“走走走,你陪我进去买,我一个大男人怕被人笑话。”
两个大男人一起买胭脂,就不怕人笑话了?
在众多诡异视线的关注下,两人进了胭脂店铺。
“两位客倌,可是要买胭脂送心上人?”老板娘见店里来了两位俊俏的公子,笑着迎了上来。
小将瞪着风韵犹存的美妇人,吞吐地道:“不……不是心上人……胭脂是要买的……”
老板娘抿嘴一笑。“不买给心上人,莫不是送给娘子?”
“我还未成家!”小将脸涨得更红了。
风逝摇摇头,温和地问:“可是有什么新货?香味清新些,色彩无需太浓艳。”
老板娘“咦”了一声,转身对风逝拜了个礼。“原来是这位公子要买胭脂。”
风逝淡笑,也不否认。
老板娘轻吟一声,摆摆手,指挥着掌柜将新到的货一一摆在风逝面前。小将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知该选哪个。在他看来,这些胭脂都差不多,不就是给女人抹脸涂唇的么?
风逝探手,准确无误地拿了一盒,放在鼻间嗅了嗅,放下,又另取了一盒。如此嗅了十来盒,选了其中一盒。递到小将面前,问:“你看这色泽如何?”
小将皱皱眉,道:“红的。”
风逝叹气。“可是红中带紫?”
“咦?你怎么知道?”小将诧异。
风逝没有回答,只是转向老板娘。“我们就取这盒。”
老板娘拍手笑道:“公子果然是个行家。这姹紫乃是西域进的货,现今只剩一盒了,公子能在众胭脂中选中姹紫,奴家就原价卖您吧。”
西域进的货?小将一听西域,便知这玩意儿价值不非。他身上带的钱不多,也就买得起普通的胭脂。扯扯风逝的衣角,暗示他换一个。
风逝却不理小将,与那老板娘讨价还价起来了。老板娘开价五十两,风逝三言两语,以十两拿下。
直到出了胭脂店铺,小将仍晕乎乎的。
“风逝,你是怎么说服老板娘只卖你十两?”
风逝笑道:“胭脂的香味略微变了。”
“咦?”
“胭脂放久了,会变质,便不能再用了。”
“原来如此。”小将恍然大悟,但一转眼,他道,“这玩意都变质了,你为何买来?”
风逝摇头。“我骗她的。”
“啊?”
“这盒胭脂,还可放置半年。”
小将一脸惊异。别看风逝一本正经,竟也会干骗人的事?奸商!绝对有奸商的本色!他怎么会来当侍卫,不去做个大奸商?
两人在街上又逛了会,买了些别的东西,小将说要回趟家中,风逝左右无事,便陪他一起去了。
出了城,来到郊外,进入一个小村子,村子里的人见了小将,都笑着打招呼,不断地向他说恭喜。
小将脚步却越来越沉重,每听一次恭喜,心便痛一份。
来到家中,家中正热闹,都在为闺女出嫁忙着。小将没有去见姐姐,而是将胭脂等物交给了家人。
“阿将,你不去看看你姐姐?”母亲问。
小将握了握拳,道:“不了,府中还有事,要赶回去了。”
“哦,那……阿琴出嫁那天,你可会来?”
“……那日要当职,怕是回不来了。”
如此这般寒暄了几句,两人离开了小村。
路上,两人皆沉默。
慢慢地走了半里路,小将突然停下脚步,望天。
“她……不是我的亲姐姐。”
“嗯?”
“我一直很喜欢她,可终究……不能娶她。”耸耸肩,小将用袖子擦了擦脸。
风逝拍拍他的肩,没有说什么。
再行了两步,猛地停下,全身紧绷,迅速地抽出腰间的笔,负手而立。小将也收了沮丧的心神,备战。
“出来,鬼鬼祟祟地跟了我们大半天,不累么?”风逝向四周扬声道。
小将暗惊。他们何时被人跟踪了?自己竟毫无觉察。为何风逝之前不点破?
这是一块小荒地,四周都是土坡,很容易藏人。风逝静静地立着,半晌,匿藏的人终于自暗处走出。
四个黑衣男子,皆蒙着脸。
“你们是什么人?”小将大喝。
四人完全无视小将,倒是一致盯住风逝。尽管闭着眼,风逝却能明显感到四人犀利的注视。
“你们到底是何人?”风逝冷声问。
“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主人想见你。风逝。”其中一黑衣男子冰冷冷地开口了。
“你们主人是谁?”风逝气定神凝,握紧手中的笔。他只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平日不曾与人结怨,如果说是冲着清王而来,又为何找上他?
“跟我们走一趟便知了。”
风逝侧首犹豫,小将急性子,哪里耐得住。
“管你主子是谁,光是你们做这偷鸡摸狗的事,你们主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小子!贱嘴找死!”话刚落,便直攻而来,出招阴险。
小将急急闪过,还是慢了一拍,挨了一掌。风逝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手中毛笔甩出,笔尖直取黑衣人的脑穴。
黑衣人一惊,迅速地后空翻躲开,另外三人却从不同方向攻击风逝和小将。
敌众我寡,又来势汹汹,对他们很不利。风逝边打边退,尽量护住小将。便是他武功再好,也难敌四人围攻。
当机立断,他推了一把小将,将他推出战斗圈。
“风逝!”小将大喊。
“走!”风逝没有回头,只冷静地吐出一字。
小将定定地望他一眼,咬牙转身飞奔而去。不是他胆怯,更非他不仁,做为一名侍卫,他们的生命,只能献给主人。形势不利于他们,不可坐以待毙。他逃离,风逝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待小将脱离战斗,风逝暗暗松了口气。他感觉得出,这些人并不想要他的命,四人围攻他一人,却未曾出杀招。
既然这些人的本意只是想带他去见什么大人物,他又何必挣扎,不如将计就计。
当机立断,他身法慢了拍,中了黑衣人一拳,猛地倒地,吐了口血。黑衣人顿了顿,其中一人道:“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风逝挣扎着爬起,抚着胸口,垂头丧气。“罢,罢,我跟你们走一趟便是。”
“那么,请吧。”黑衣人倒还彬彬有礼。一人过来扶起风逝,风逝顺势将大半的重量倚了过去。毕竟胸口那一拳,不是白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