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玄瑾玄霄师兄弟,与湖畔观星之后,玄霄又恢复了精神,还愈发的努力起来。
他原本就天资极高,从小耳濡目染,循序渐进,基础甚是扎实,学起剑术来,自是进境迅速,如今用心越多,自然收益也越多。随着剑术修为的日深,渐渐的身上竟生出剑气来。而前不久,玄霄的修为终于无法在压制下去,筑基成功了。
玄霄十岁筑基,算起来,经还要比玄瑾早两年。太清楚谦等长辈,自是十分欣慰,玄瑾也觉得玄霄在自己的教导下进益迅猛,也是与有荣焉。
如此,一晃就已入冬,将近年节。太清准备在此处过完年节,然后才带着玄瑾、玄霄重返琼华。
腊八节的那天,雾灵山涧之内下起雪来。从天而降的雪珠,细细密密,打在竹叶上簌簌作响。旁边的竹林却还是韧扒挺直,青翠欲滴,那是大雪也压不弯的风骨。
“铮”
长剑出鞘。
青色的电光犹如迅疾的雷霆,向着一白衣少年,激射而去。
白衣少年像是早已料到,倏然从原地消失。瞬间出现在竹林上空,足尖在碧玉般的枝头轻点。簌簌的落雪声中,晶黄的剑光犹如匹练一般刺下。
地下那小一点的青衣少年,哪里躲闪得极,只得念了句咒语。身上红光一闪,形成一个透明的光罩。红色的铭文流转其上,将晶黄的剑光堪堪挡住。光罩立刻时隐时现,想是无力支撑。
青衣少年见状果断从光罩内突出,抬手一道带着红色火灵的剑光,试图牵制住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心下了然,长眉轻挑,玉色的脸庞,更显得寒镌萧疏,长袖一舒,一道法诀打出,淡蓝的冰凌蓦然出现将剑光层层冰封,再也无以为继,从空中坠下。而晶黄的秋水长剑也狭着森冷的剑气,向青衣少年逼去,直指要害。
青衣少年,被森冷的剑光所摄,也知道是自己输了,只得向踏在竹林上空的少年道:“师兄,是我输了。”
白衣少年还未来的及说话,旁边突然想起一阵清朗的笑声。
原来,太清、楚谦夫妇,早已在一旁观看。
玄瑾玄霄,忙躬身向太清行礼。
太清欣慰的捋捋胡须道:“不错,这几个月来你们都是大有进益。今天是腊八,便到此处吧!”
夏梨也目光柔和的看着他们师兄弟俩,曼声道:“等会我去熬些粥。玄瑾想必和你师父一样,许久未过过凡间的年节了。一会我叫小霄帮你送来,也尝一尝吧!”
楚谦也抚掌微笑道:“如此甚好,也叫你们也尝尝我家阿梨的手艺。”
说完,太清又叮嘱了他们一些事情,便与楚氏夫妇一同离开了。
玄瑾玄霄,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子。
玄瑾看着越下越大纷飞的白雪,对面玄霄身着青衣,肩部也已经洇湿,一头如瀑的黑发,用勾勒着镂空花纹的精致锦带,系在脑后。墨色长发现下早已染着微微的湿气,雪光照射下显得越发润泽。他伸手将玄霄头顶的白雪轻轻拍掉道:“师弟,雪越下越大了,我们还是各自回屋吧。”
玄霄轻轻点头,抿了抿粉色的唇角,眸色暗沉,转身就往自己的小屋走去。玄瑾盯了他的背影一小会,这才神色淡然的负手离开。
玄瑾回到自己的卧室后,因着担心玄霄送东西来找不到他,就没进剑典修习。只是拿出了一块雪缎,轻轻的擦拭晶黄的长剑秋水。
秋水柔柔的发射着暖光。玄瑾,一点一点,擦拭的极为认真。修长的手指,根根如同玉琢,映在光滑的剑身之上,犹如堆雪。
一室宁静。
突然一阵冷风,将一扇未关好的窗子掀开,清冷的梅香灌入。
玄瑾将正在看的书卷搁下,起身关窗。
只见窗外绵延的白梅迎雪盛放,清丽雅韵,百态千姿。清冷沁凉的梅香,暗暗涌动。他便放弃了关窗的念头,索性在窗边赏起梅来。
蓦然,从梅林掩映的转角处,折出一个撑伞的少年。
纷飞的大雪扬扬洒下,落在绘着墨染山水的绸伞上。一只玉色晶莹的手握在竹制的伞柄之上。执伞少年一身青色的曲裾,脖间围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裘。五官精致的脸颊都陷在长长的绒毛之上。一双眸子犹如午夜的寒星,妍红的唇被寒风吹得微微有些泛白。少年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小小的竹篮,盖得紧紧的,不知装的些什么。
少年静默的徐步行来,洁白的容颜纤尘不染,墨色的发尾随着肆虐的寒风飞舞。
万籁俱静,连风也停止了呼吸,唯独余下纷飞的落雪,和小小的青衣少年。
绘着墨染山水的竹伞,执伞徐行的青衣少年,漫天纷飞的雪花,宛如徐徐展开的画卷。
玄瑾不知怎么的呼吸微微一滞,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
记忆中,是谁,也曾这样撑伞缓缓从他窗边经过?
只是,好像再也记不清了。
“师兄,你怎么站在屋前呢?把窗子关上吧!”少年清脆的声音,犹如落盘的玉珠,倏然在耳边响起。
青衣少年在玄瑾晃神的一会,就已经行至屋内。他轻快的在门外抖净绸伞上的积雪,伞就随手搁在了门边。手上的竹篮被他放在红木的小几上,从中端出一碗腊八粥,和几碟小菜。
玄霄侧头看了一眼已经将窗子关好,立于窗棂边的玄瑾,招呼道:“师兄,娘亲让我给你送来的粥。”
桌上的腊八粥显然以经被加热过了,有袅袅的热气从中腾起。
玄瑾端着印花的瓷碗问道:“不与我一起用些?”
玄霄顿了顿,又从篮中端出一碗粥来,对玄瑾道:“嗯,娘怕你吃不惯咸粥,遂又做了一碗甜的,师兄你要哪种呢?”
“咸的?”玄瑾尝了一口手中的粥,若有所思道:“我一直就是吃得这种咸粥,不过,一般家里似乎都是爱做甜的腊八粥。”
“原来师兄家中也是做得这种粥吗?娘亲说即墨那种沿海的地方,一般都是这种做法。”玄霄侧头问:“师兄,你娘亲也是即墨人吗?”
“嗯”玄瑾点头,有些怅然的望着眼前的红木小几道,“我娘她……唉……”
玄霄大抵是从来都没见过玄瑾一脸怅然的模样,他总是觉得师兄天生就该是,清寒冷寂,强大从容。他无意思的摩挲着手边温暖的印花瓷碗,心下思忖,原来,师兄也会为人叹气,无奈、怅然。
师兄也同他一样,不过是个凡人。
“师兄,怎么了?”
玄瑾无奈的叹气,答道:“无事,不过是逢着年节,激起些思绪罢了。”说完,将搁在桌上的粥又端起,品尝起来,再也没有说话。玄霄也只好端起面前的粥吃了起来。
一时之间,房间里静默下来。
饭后,玄霄将碗筷收拾好放入竹篮中,准备转身离开。却被玄瑾叫住问道:“师弟,你今日比试之后,像是兴致像是不太高,怎么了?”
玄霄面上一愣,罕见的有些踟蹰:“我,我这些天来,天天与师兄试剑,虽是我尽量不用术法,可是……”说到此处玄霄黑沉的眼睛,黯淡了一下道:“我还从未在师兄手上撑过十招呢?”
玄瑾一听脸色一沉,对着玄霄训到:“你才学了多久的剑,便想一步登天不成,须知,欲速则不达!”
玄霄被他这样一训,眼神更是黯淡,只是脊背却挺得直直,犹如韧拔的竹节,骄傲又倔强。
玄瑾看他这样,脸色愈发沉郁,长袖一拂,冷声斥道:“胡闹,你初学剑法,自是该加倍努力,岂能眼高手低,妄图一步登天!明日练剑,将所有基础剑法,加练百次!”
“师兄……”玄霄背挺的越发直了,停顿了半刻,才小声应道:“是,师兄!”
玄瑾挥手让玄霄下去。
玄霄只得躬身行礼,然后转身,行至门边,拿起竹制的绸伞将门打开。
寒风“呼”的一下刮进来,将床边搁着的书卷吹的噼里作响。鹅毛般的大雪也随着风涌了进来。
雪下得愈发大了。地上早已积上了厚厚一层白雪。
玄瑾蹙了蹙眉,顿了顿又叫住玄霄道:“玄霄,你……,虽是已经筑基,不惧这些,但淋多了风雪总是不好。今晚,就在我这歇下吧。
玄霄紧了紧扣在门上的手,顿了顿,才转过身来,低垂着睫毛轻轻的应了一声。
“师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