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发引之日,镇国公府、理国公府等六公和南安郡王、西宁郡王等四王都亲自或者派了子弟来送殡,宁府大殡浩浩荡荡,无比壮观。贾宝玉也在这天遇到了他命中的劫数——外貌风流倜傥性情谦和有礼的北静王。
第一面见到北静王,贾宝玉的心里只有一句话:“世上竟有这样完美的人,便是让我立马死了,我也此生无憾了。”收到北静王赐下的苓香念珠,贾宝玉依依不舍的奉给贾政,然后就环顾自己全身,希望能找到一件合适的宝贝奉给北静王,可他左看右看,除了自己那从不离身的玉,其他都是些小玩意,实在配不上,只好闷闷不乐的随着贾赦等拜别。即使遇到了来拜祭的秦钟,宝玉也没把心思从北静王那收回来,只想着怎么能长长久久的伴着他心目中的仙人。
荣府的女眷今日也坐车来送殡,王熙凤老老实实的跟在邢夫人身边,不多行一步,不多说一句,因人多杂乱,众女眷就借住在了馒头庵。王熙凤依旧遇到了她命里的冤家:静虚老尼。
老尼姑虽出家多年但凡心不减,因为收了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纨绔公子李某某的银子,一心撺掇着凤姐插手张家女金哥与长安守备公子的婚事。见凤姐表现出不敢兴趣的神情,静虚便说:“李家公子素闻奶奶“凤辣子”的威名,有劳奶奶“能者多劳”,费心点拨几句,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奶奶何必推辞?”凤姐许久不出手,乍听到往日旧称,心里舒坦无比,可想到之前贾母的训诫,她真不敢一犯再犯,虽然静虚一再的恭维奉承,她也不敢答应。静虚见实在没戏,只好闷闷不乐的离开了,临走留了句:“奶奶往日那巾帼不让须眉的才情,莫不是被琏二爷压住了?”
凤姐听了虽不快,到底不敢挑战贾母的权威,若是插了手,谁知道会不会泄露出去,她现在的好日子都是贾母给的,她又不缺银子,万不敢冒这个险,没看到王夫人那前车之鉴吗,堂堂荣国府的管家太太,一瞬间从天上掉到了泥里。凤姐却不知道,贾母怕她又脑子犯抽,早派了小丫头盯着她,可以说她这次实在是做了正确选择,否则等着她的指不定是什么结果呢。
等丧事的一应程序进行完毕,荣府众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府。见过贾母,汇报了一路的见闻,贾燕欣慰的看了凤姐一眼,就让众人回去休息了。凤姐回到房里,抱着吃饱喝足、精力充沛的苒哥,想起贾母那一眼,心里不由嘀咕:“莫不是老太太知道了静虚说的事?”好在她也没答应,想想就丢在了脑后。
因为府里治丧,贾府的子弟都要参加,家学就暂停了,现在事情过去了,宝玉也就被贾政盯着苦哈哈的每日奔学堂了。自从见了北静王,贾宝玉的心里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就是身边的美丽的丫头们在他眼里也跟杂草似的了,每日里茶饭不思,只摸着北静王送的那串念珠发呆。这一举动自然让家学里的先生们很不满,贾宝玉的手就一连肿了好几天,他却并不在意,身旁的人便道“宝玉的呆病又犯了”。
秦氏的丧事办得再盛大,没了她的贾府日子还是照样过,不过是下面奴才的谈资少一点而已。影响最大的就是贾珍了,看着跟死的是他老婆似的,比贾蓉这正儿八经的丈夫要悲伤多了,之后因为劳累他和尤氏都狠狠的大病了一场,冯嬷嬷也在宁府多待了俩月。
转眼间到了贾政生日这天,荣宁二府都集聚在贾政的院子里为他贺寿。一般府里的大宴都是在荣禧堂举行,毕竟地方宽敞,排场比较大,但这次的庆生因为不是整寿,贾母只说自家人小聚即可,并不提在正堂举办的话,贾赦邢夫人也乐得轻松。
贾燕觉得,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荣国府和荣禧堂既然不归二房,早日让二房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失为一件好事,将来分家搬出去,二房人的心里落差也不至于太大。当然,她的一番苦心贾政夫妇是体会不到的,但贾政一向孝顺,虽心有不快也不会表现出来,倒是王夫人,可能是对贾母的不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压抑不住,从知道寿宴由自家操持、大房无需插手、公中也不过问时脸色就没放晴过。
寿宴正举行着,就听得门房上有人来报:“启禀各位老爷,宫中夏公公特来降旨。”屋里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忙准备香案,开中门接旨,就听得夏公公传口谕,让贾政立即进宫拜见皇上。
剩下的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人心惶惶的,邢夫人等女眷齐聚贾母正房等外面消息,贾赦等人则等在荣禧堂。贾燕知道必定是元春封妃了,看众人心神不宁的,只笑道:“慌什么,咱们府里一贯遵纪守法,这次老二进宫,没准是皇上表彰我们的忠心体国呢。”听贾母这一说,众人纷纷称是,都道“还是老太太睿智,晚辈们还要多多领教”。
只觉得过了大半天,才听到林之孝带着几个管家跑进来报喜:“恭喜老太太,恭喜老爷太太,咱们家大姑奶奶被皇上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了,二老爷传话,请老太太带着太太们进宫谢恩呢。”这话一出,除了贾母,其他人都欣喜若狂,王夫人那多日来阴雨连绵的脸也一下子艳阳高照起来,腰背也一下子挺直了,甩着帕子,强装镇定的走到贾母面前,喜道:“老太太,这可是阖府天大的喜事呢,您看我们这就准备进宫谢恩吧?”
贾燕就让林之孝下去准备车娇,吩咐其他人等回房按照品级装扮,然后带着刑王二夫人和尤氏,一起入宫谢恩。等从宫中回来,在贾母的吩咐下,众人便齐聚荣禧堂正房。
待贾母等人坐下,丫头们还没奉上茶水,王夫人就端着贵妃生母的架势颇趾高气扬的道:“老太太,大老爷,大太太,这次元春封了贵妃,可是我们贾府好多年都没遇到的大喜事呢,媳妇就想请示一下,府里是不是该请亲戚朋友好好庆祝一下?”
看着这位一年多一直当木头人隐形着得儿媳妇,贾母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腹诽道:“真是小人得志,得势就猖狂。若不是知道这贵妃封的不正当,还真要把你奉为上宾了。”脸上却是一脸笑意的回道:“可不是呢,这是元春的造化,我们娘家人帮不上娘娘什么忙,就在家庆祝庆祝为娘娘贺喜吧。”
见贾母同意了,王夫人心里更是得意,元春这女儿真是她命里的福星啊,他们二房翻身在望啊,嘴上却谦虚的对邢夫人道:“既然是府里的大事,少不得要大太太多多操劳了。到时候府里来庆贺的人肯定很多,大太太想必也忙不过来,不过不用担心,弟妹可是很乐意效劳的。”见邢夫人要回话,王夫人又道:“大太太不用客气,这可不是小家小宴的,若是出了差错,丢的可是宫里贵妃娘娘的脸面呢。”
邢夫人气得磨牙,可王夫人现在身份不一般,她也不能硬顶,就委屈地看着贾母。旁边贾赦因为府里出了贵妃而欣喜若狂的心也一下子冷了下来,若是贾母因为这事再重新抬高二房,那他这些日子的风光岂不就成了明日黄花了?想到这儿,贾赦原本想大肆庆祝的心思就少了不少,不过他也不会立马就跳出来抗议,打算先着看贾母的态度。
贾燕并不理会王夫人,只笑着对贾赦道:“元春封妃确实是给咱府里长脸了,光耀了咱贾府的门楣,这府里是你当家,庆祝的事儿自然要你们夫妻操办。虽说要大办,也不能太招摇,别惹得外人笑话咱贾府眼皮子浅,有点荣光就恨不得闹得全京城人都知道。等将来娘娘地位稳了,有了小皇子了,那才是阖府天大的喜事,凡事多往后看。”贾赦就松了口气,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儿子记下了。”
贾燕接着说:“这次可是多亏了老二,若没有你弟弟两口子养育出元春这么德才兼备的女儿,入了皇上的眼,咱们荣国府也得不了这么大的荣耀,这点你要跟你弟弟道谢呀。”贾赦就给贾政做了个揖,道:“恭喜弟弟,哥哥跟着沾光了。”贾政赶紧回拜:“哥哥客气了,都是一家人。”
见贾燕几句话就大事化小了,王夫人如何甘心,她还等着重掌荣府大权呢,若不抓住这次的机会,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这样的好事,就要上前说话,贾燕却不允许她开口给自己添堵,叮嘱贾赦和邢夫人回去准备请客的事宜,就让众人退下了。
王夫人只得跟在贾政后面走了出去,回望荣禧堂,心里狠狠地道:“将来终有一日,我会搬回来的,你们都看着吧!”
等回了屋子,王夫人抱怨的对贾政道:“老太太莫不是年纪大糊涂了,元春封了贵妃,这是我们二房的大喜事,请客的事凭什么交给大房?”贾政可容不得她说贾母的不是:“闭嘴!老太太也是你能说的,老太太再糊涂也赶不上你!既然事情已经定下了,你就乖乖听着,若是闹出什么,凭你之前做的那些蠢事,别怪我不念二十年夫妻之情休了你,到时候你也别仗着你贵妃母亲的身份,贵妃地位再高,也是这府里嫁出去的姑娘!”王夫人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没办法,全家里没一个站在她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