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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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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个晴朗的天气,即便是坐在安全系数并不高的小木舟上,小小的颠簸也不够造成危险。

同舟的大兵们盯得莉莉丝浑身难受。她背过身,视线游去早已飘远的“无畏号”,自嘲那混乱无比的海盗之旅终结时,自己竟会生出些许依恋。

但,回归到正常生活总是好的,虽然在这之前,她得先对付了贝克特。

一路无言,靠岸后她便被大兵们带上码头。

踏上前来接应的马车,她终于找回了原先生活的感觉,虽然身上那条裙子很不像样,但她可不准备为了见那个男人而故意打扮得花枝招展。毕竟,她还巴不得他别那么注意自己。

马车在一座巍峨的建筑前停下,她被人搀出车门。灰色的砖石建筑头顶,天空显得苍白而阴郁。莉莉丝收回目光,从那些站立笔直的大兵身边走过,迎面吹来的风,夹杂着泥土的湿润与阴冷,竟让她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哆嗦。

他们带着她走进一个房间,明亮的天光从对面的窗户倾泻而下,这迫使莉莉丝眯了下眼睛。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这才发现里面并没有人。暗褐色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周围的景色,踩在上面鞋底会发出“喀喀”的清脆声;精致的欧式雕花盘桓在木质的桌脚与椅子把手上,上面陈列着漂亮的古董,羽毛笔搁置在墨水瓶里,泛黄的白纸被整齐的叠放在桌面上;办公桌对面,米黄色的航海图展于面前,大陆板块勾画得干脆利落。

莉莉丝没有在沙发上坐下,她的裙子不够干净。想来那些带着精美刺绣的绒布椅子会被自己弄脏,她最终还是选择走到书架前随意拾起一本书。

等待并没有持续很久,不一会儿,走廊上就传来了脚步声。虽然在听到声音的时候她心里无端紧张起来,但莉莉丝并没有恭顺地转身迎接来者。房间的主人走了进来,他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她一遍,脸上几乎没有一点笑容。莉莉丝讨厌那张毫无“颜色”的脸,毕竟,是个女人都不愿意被这种冷冰冰的男人穷追不舍。

——说难听点,这和戴着口罩每天尾随步行女郎的痴汉有什么两样?

但他没有在意莉莉丝并不殷勤的态度,男子穿着华丽的衣服,他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随后示意他的手下们退出房间,并带上了房门。

门被阖上时,女子也合上了那本红皮的老书。

“莉莉丝。”他一板一眼地喊着她的名字,这竟然让她想起昨晚有个男人还生动地称呼她为“小猫咪”。算了,她一定是错乱了,那也是个绝对不靠谱的人。

“您好,勋爵先生。”莉莉丝放回了那本书,随后提起肮脏的裙摆向他敬了个礼。脸上若隐若现泛起一丝并不活泼的笑容,起身时,她终于将视线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你这回可玩过头了。”贝克特望着她,脸上浮起一丁点嘲讽的意味,这让莉莉丝由衷地感觉不舒服。

“哈……”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敷衍地朝他笑笑。

“听说你是因为误了回伦敦的客船?”他没有看她,而是低头随意拿起了一份公文,“你明明可以来找我。”

“我想……”莉莉丝抽动了一下嘴角,她原计划就预备避开贝克特,怎么可能会去找他。

“但你,却向一个海盗求救?”他的言辞显露出尖锐,这让莉莉丝愈发的不自在。

“我想,大约没必要麻烦您,勋爵先生。”莉莉丝反驳道。

“你是自作聪明,莉莉丝。”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缓缓向她走近。

“……”她抿了抿嘴唇没做声,看着那个男人走近自己,她只是伸手扶住了捆绑着绷带的手臂。

“那是个十恶不赦的海盗……”他的话意味深长,却被莉莉丝一口气打断了:

“杰克•斯派洛!”她喊道,让不远处的男子也怔了一下。知道自己说过了头,她调整了下状态。清清喉咙,她继续道,“这个男人,他是那个故事的主角吗?”

贝克特与她对视一秒,随后竟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对,他曾放了我的货物,我才会击落‘少女号’。没想到,他竟还敢出没在我的地盘上。”由笑转怒,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莉莉丝抿了抿嘴唇,说实话,杰克因为动了恻隐之心而释放了那群黑人奴隶,这让莉莉丝感到真心钦佩。她的世界观并不会因为这可恶的资本主义社会而泯灭,要知道,这个时代的□□也正被大英帝国所输送的鸦片侵害着。

“但我们先别去管那该死的海盗,莉莉丝,你知道伦敦的那场演出有多重要吗?”贝克特转身向她挑了挑眉毛,表情里竟有一丝意味不明的得意。

“……”她向他眨眨眼睛,说实话,她确实没听说什么,“是…史密斯先生同您说的吗?”

“噢是的,剧院长可是因为你的无故失踪而急得团团转呢!要不是知道你的大概方位,我想他一定得向更多人求助。”贝克特心平气和地解释着。莉莉丝看着他那悠然的表情咬了下嘴唇,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好吧莉莉丝,也许得让你知道这回你闯了一个多大的祸。”他看着依然站在书橱边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莉莉丝局促地望着他,并不吱声。

“公爵大人临时决定把那场歌剧作为他远行前的送别演出……”

“?!”听闻,莉莉丝瞪大眼睛,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但作为重要角色的你,却无故缺席了那场演出。”贝克特望着她吃惊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他忽然转身向办公桌走去,好像准备去拿什么足够扼住莉莉丝咽喉的东西。莉莉丝心里掠过一丝不详,她急忙追上他:

“您…难道您的意思是我…我因为这场缺席得被判刑?送进监狱?”

“不得不说,原先确实如此。”他转过身,视线里终于揉进了些许和缓。莉莉丝在他咫尺之外站住,看着他咽了下口水。

他凝视着莉莉丝湛蓝色的瞳孔,认真的表情终于渐渐化为淡淡的宠溺:

“莉莉丝,看来你这几天吃了不少苦?”贝克特伸手拉住莉莉丝受了伤的左臂,手指渐渐向她的伤口攀去,这让莉莉丝心里陡然一阵紧张。

他们有过肢体接触,这是当然,但她绝对不会将身体交给一个没有未来的男人,这点她时时谨记。可即便对面的男人情商再低,他毕竟还是个男人。

莉莉丝使了下劲,她想抽出手臂,但可怜贝克特早已预料到她的行为。再来伤口不小并且才刚包上,这不免让女子疼得咬牙切齿:

“莉莉丝,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会让那些奇怪的东西出现吧?”他靠近她的耳朵,低声询问。热气扑入耳廓,这让她敏感地从耳根开始发烧,渐渐红霞便布满双颊。

“多亏它们,我才能安全回来。”莉莉丝咬着唇说道,她避开了那个男人向她扫来的目光,最终还是扭过了头。

“难道,杰克•斯派洛也知道了你的力量?”他伸出另一只手托起了莉莉丝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直视。莉莉丝皱了皱眉头,她看着他一言不发。“你默认了对么,莉莉丝?”

从很早以前,她便感觉出来,贝克特对自己死缠烂打的另一个原因则出自她的特殊力量。毕竟她能召唤的只是海里的动物,这同他的职务可相得益彰。所以,她总觉得贝克特那么执着地想要掌握住自己,同她那奇异的力量有着丝丝联系。

她望着他那温和却不乏危险的表情最终选择了微笑:

“确实,先生。”

他终于放下了托着她下巴的手指:

“好姑娘,你真该乖乖待在伦敦。即便到加勒比冒险,也绝对应该同我说上一声。”他忽然柔下声线,视线重又在她身上扫了一遍,“瞧,你真该赶紧去洗个澡,换件新衣服。我想我们的小知更鸟不该是这副落魄的模样。”

他忽然提高嗓音招呼手下进来。莉莉丝条件反射地想后退两步同他保持应有的距离,这才发现他拉着自己臂膀的手掌始终没有松开。

大兵走进来,他的视线在他们肢体相连的位置逗留了一会儿,之后便咽下一口口水,识趣地低下了头。

“把菲尔德小姐送去我宅邸。”

“诶?”莉莉丝有些出乎意料,“……不是,监狱么?”

“哈哈哈哈——”他再一次大笑起来,“我怎么可能让莉莉丝你被送去那里?”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她说不出话,但表情依然疑惑不已。

“那件事情已经妥帖解决了。公爵大人此次远行的目的地就是这里,我借故说你在这里被一场急病困住手脚,此刻正在我的宅邸疗病。”莉莉丝确实没有料到,贝克特会卖给她这么大个面子,“为此,我还让史密斯先生考虑安排人员来这里演一场,一方面给公爵赔罪,一方面则正好安抚一下驻守这里的军人。”

莉莉丝听闻,终于释然地叹了口气。虽然心里有些别扭,但她还是看向身边的男子:

“谢谢您,勋爵先生。”

男子脸上有些隐忍的欣喜,他弯起嘴角,忽然视线蒙上一层淡淡的暧昧:

“只要你乖乖的。”

“……”她抿着唇忽然间说不出话,随后她便被他推到了大兵面前:

“换上漂亮衣服,等我回去共进晚餐莉莉丝。”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莉莉丝感受到了那从天而降的巨大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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