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承认,这一回她真的后知后觉了。
直到双脚踏上伦敦的土地,她才发现了一件足够让她去死几回的事情——她的坠子不见了。
要知道,坠子丢失就意味着她关于力量、关于穿越到这里、关于自己今后是否有可能离开这里的所有线索都断开了。
她必须回忆起自己是在哪儿弄丢了这东西。站在镜子前,她脱下身上的裙子时,那只黑色的罗盘便从她的袖管里滚了出来。她愣了一下,拾起那只黑色的小匣子,那是她和杰克在船上最后一次“轻松”谈话时的收获……等等,她记得自己在偷偷摸出杰克怀里那只指北针的时候,他的手好像爬上了自己的后背?所以,是他解开了后面挂坠的环扣?
在得到这一震撼事实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莉莉丝坐在床上低着头过了好几遍电影,最后,她不得不确定那东西真是被他摸了。
绕来绕去,又绕回了最初的状态。
莉莉丝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肯定自己会跑回去找他了,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设下了一个必须回去找他的理由,而自己在耍着小聪明的时候早就被他吃的死死的。
女子咬牙切齿地攥起拳头,在自责疏忽的同时,她更生气杰克的诡计。
“见鬼去吧!”她朝着对面的墙壁无奈地抱怨了一声,不久便跌躺在柔软的床上,盯着天花板一阵发呆。
她必须赶紧找回她的坠子,而能够求助的人,她只想到了贝克特一个。
……
她需要时间,需要一点时间去寻找她的坠子。
剧院长一时半会儿还回不了伦敦,她知道不久后在伦敦有一场重要的演出,但如果她能从某人那里求得一张“请假条”,她便可立即动身去找杰克•斯派洛。
而这个人正是贝克特。
虽然从那次营救后,她和勋爵之间的那点表面情谊也岌岌可危,但她想贝克特应该还没放弃控制自己的想法,只要是这样,她就有七八成把握能要到这张“假条”。
拜访贝克特的那天傍晚,天上下起了小雨。莉莉丝穿着带帽的披肩从马车上下来,看见马瑟面无表情的在门口迎接自己,便晓得房子的主人已经到家了。
听说他妻子去法国度假了,莉莉丝都怀疑那女人是不是故意躲着她丈夫的。
解开披肩丢给佣人,莉莉丝跟着马瑟快步来到餐厅。她穿着一件橄榄绿的丝绒礼服,胸前的绸质花边错落得异常繁复。门被打开,偌大的餐厅里,长方形的餐桌上摆着许多银质的烛台以及今晚的晚餐。贝克特正微闭着眼睛坐在餐桌的一头,莉莉丝直到走进餐厅才收敛起自己匆忙的表情,努力扬起嘴角摆出舞台上的笑容:
“晚上好,勋爵先生。”她提起裙角朝他弯下腰。
贝克特听到问候,他缓缓睁开双眼,女子华丽的造型才跃入他的眼帘。他双手交合前倾着身子坐了起来:
“晚上好。”
女子听闻,这才起身。她抬起脸,努力微笑着看向他:
“莉莉丝,你真该穿上粉色的礼服。”男子在她转身走向自己座位时忽然说道,莉莉丝这才发觉自己疏忽了他这令人可恶的爱好:
“抱歉……”她只得转身道,“您之前送我的一件昨天刚好洗了,还有一件实在入不了您的眼,这才选了身上这件衣服。”莉莉丝说得很是诚恳,虽然她早已腹诽起这男人龟毛得可以了。
“这没什么。”贝克特示意她坐下,不久后,餐厅门便被阖上。
“我下回会注意的。”莉莉丝迎着蜡烛的火光奉承道。
贝克特低头开始进餐,今晚是鸽子肉,饭到一半,他头也不抬地忽然问道:
“莉莉丝,你有求于我?”
“……”她愣了一下,但很快还是收起惊讶,“您真是慧眼,我确实有事相求。”
“如果是求伦敦的事恐怕来不及了,我明天下午就要回加勒比了。”他拾起一边的手绢擦了下嘴角。
“您要回加勒比?”
“我想是时候去收拾一下局势了,我带了几份判决书……啊说起来,莉莉丝,我听说你被那海盗绑上船的时候,诺林顿驾船去追,但却中途撤退了?”
“具体情况我也不是清楚……”毕竟是官方人士,莉莉丝没有表现出心中对诺林顿的强烈鄙视。
“这其中就有一封他的判决,他会被丢进牢里的。”贝克特风轻云淡地说完,便伸手拾起茶杯喝了一口,“要知道,国王不需要这种放纵海盗的家伙存在于军队。”
“……”莉莉丝咽了下口水,她敢打赌,贝克特才是这些判决书的始作俑者。“勋爵先生,”莉莉丝忽然微笑起来,“我有重要的东西落在皇家港的旅舍了,恐怕现在写信去那里让剧院长替我带回来已经来不及。”她转移了话题,她觉得前面的内容让她有些心慌。
“噢,想要我替你寄回来是么?”
“不,我想亲自去拿。”莉莉丝弯起嘴角,烛光愈发突显出她那淡雅的妆容。
“搭我的船么?”贝克特问道。
“想请您替我写一张假条给史密斯先生,说明我正在您这儿。”
“啊哈,是要我包庇你?”贝克特挑了挑眉毛,之后便靠上了身后的椅背,“……但莉莉丝,我觉得你在说谎。”
“……”她心中陡然一惊,她看着桌子那边的男人一时说不出话。
“莉莉丝,如果你擅自跑去找杰克•斯派洛的话,我不确定后面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不不,我当然不是去找他!”莉莉丝连忙否定,她看着贝克特始终不愿相信的目光,终于还是考虑要用点手段。
关于这个话题他们没再进行下去。
莉莉丝在进餐接近尾声的时候放下刀叉,她捡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看着窗外依然连绵不绝的阴雨,女子忽然说道:
“先生,我想今晚我…大概回不去了。”
“……”这句意味深长的话倒贝克特始料不及,他喝到一半的咖啡被端在半空。
“所以…可以吗?”她朝他调皮地眨眨眼睛,之后便起身站了起来,“我在房间等您。”
……
早在出门前,她就备下了安眠药。她并非毫无计划,她必须弄到这张假条,想起之后那场演出联系着一位老伯爵的生日,她便觉得只能把这男人拉出来做挡箭牌了。
她将药剂溶进了其中一只玻璃杯的葡萄酒中。在一切料理妥帖后,她裹着睡衣有些无聊地蜷坐上椅子,撑着下巴思维放空,而那场赌局不久便浮上脑海。
想起那该死的赌约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不会履行那约定的,他的做法简直就是作弊!
莉莉丝撇撇嘴,她从裙子里掏出了那只黑色的小盒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罗盘的指针不确定地旋转了一会儿,最后竟定定指向了某个方向。莉莉丝费解地望着指针,她确定那个方向绝不是北边。
女子叹了口气,她还得感叹那海盗真小气得可以!
“莉莉丝!”忽然门外一个略显急促的声音喊住了她,女子抬头,这才发现是贝克特。他的脸在走廊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震惊,“你是从哪儿弄到这罗盘的?”
“……”她赶忙将指北针阖上。
“是那个海盗的?”
“……对,是他坏了的一只罗盘,他…他给我的。”莉莉丝吞吞吐吐地回答着,她在心里谴责着自己的粗心。
这罗盘杰克绝对不会给任何人,这点贝克特很清楚。但看眼前的模样,莉莉丝一定不晓得罗盘的重要性,所以他顺水推舟:
“莉莉丝,能把这坏了的罗盘给我么?”
“……”莉莉丝嘴角抽了抽,她觉得头顶忽然被植入“相爱相杀”这四个字。连那男人坏了的东西都要,他究竟有多重视杰克•斯派洛?
“好啊,先生。但也请您答应签给我一张‘请假条’好么?”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开口吧,免得费口舌。
对面男人听闻,忽然收起方才心切的模样,他眯着眼睛看向莉莉丝:
“噢我以为,那东西得等天亮以后再给你。”他用暗昧不明的目光打量了莉莉丝一遍,这简直想让她暴走,“没想到你终于下定决心了!”
莉莉丝违心地扬起嘴角,她点了点头:
“啊当然,我想…我想自己是到了该戒掉任性的时候了,您对我这么好,我早该发觉了!”果然到最后还得施行原计划,“指北针理应给您,”看他始终没放弃那破东西,莉莉丝讨好地递给了他。之后,女子便拾起酒杯,将放了安眠药的那只摆到他面前,“请。”
他毫不怀疑地喝下了那杯酒,莉莉丝只让酒液蘸了蘸嘴唇便放下了杯子。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能让她害臊上好几年,她发誓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再用“美人计”这手段了。在药效没起作用前,贝克特可是迫不及待把她按倒在床上吻了许久,浑身上下几乎被他摸了个遍,就差没真刀真枪上了。幸好药效及时发挥,眼见他压制自己的气力愈来愈小,她终于松了口气。
她伸腿把他踢到一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在确定他睡死后,莉莉丝摘下他手指上的戒指印章。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假条”,女子将蜡水滴上纸张,并用戒指印了上去。
一切妥帖后,她换上衣服。瞥见在床上睡死的男人,她狠狠白了他一眼。她会将这封信寄给剧院长,来挡住无法出席那场演出可能遭到的责问。至于她自己,也许今晚就会动身离开伦敦。
走之前,莉莉丝想起了那只被贝克特小心放进柜子的罗盘。她看了眼床上的贝克特,最终还是决定带走它。
既然吃了她豆腐,那就别怪自己惩罚他看不见他“虐恋”对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