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丘陵，近处的沟壑都被浓浓的夜色抹平了，天空像一块洗净了的蓝黑色粗布，星星仿佛是撒在这块粗布上闪光的碎金。
夜，是那么怪诞神奇，那么朦胧柔媚。
月亮是她的脸，一抹轻云是她的笑靥，几颗星星是她的眼睛，夜光里传递着他的秋波，轻风里饱蕴着她的柔情，夜幕中印着她的风姿，林凡在她的怀里陶醉。
“我依然...爱他。”
一句模糊不清，像是对旁人的诉说，轻柔散在了鼾声中，噤若寒蝉间，她发出了寒人的笑声。
“嘻...嘻。”
男子还没有发现，她做的那些肮脏不堪的，搬不上台面的龌龊。
那她就还有机会，还有机会将男子重新归于自己的支配下，依旧做她羽翼下从未成长的幼雏，她已经是渡劫期了，男子却还停留在化神，他也只能停留在化神，永远。
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掌控男子，更好的贬低他，打压他，让他自卑，永远活在她庇护下，没关系的，她会替他遮风挡雨，给他优渥的生活，等他再也离不开他的时候，即便是她说好聚好散，男子也只会苦苦哀求，抱着她的小腿，求着她不要抛弃自己。
只因为....他是个废人。
念及此，她咽下了唇齿间疯狂分泌的唾液，她自己明白此刻的容颜，是任何人都见不得的丑态，可她就是难以忍住那在心头化作羽毛的梦呓，宛如一根洁白的修长羽毛，刮擦在她的左心房间，瘙痒难耐。
李清玥的睫羽颤抖着，早已在凭栏处醒了酒，可她此时却面色潮红，一线晕开，身体里明明是撼如金身的血管，此刻却因为一句可有可无，无法印证的呢喃，变得脆弱不堪，在喷涌地血液好像下一秒就会把血管撑破，仿佛只有七窍出血，才能饶恕她对男子犯下的那些不为人知的罪恶与过错。
他依然爱你，他依然爱你。
是啊，百年的情感，是说分就能分的吗？
十年了，她隐忍了整整十年，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体重，他的触感，这十年对她来说，比凡人的百年还难以忍受孤独，多少个日夜从摸不到他的噩梦中苏醒，惊得一声冷汗与叹息，只因为男子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然....
她或许早已选择一个舒服的方式，自断经脉，摧毁丹田，然后为自己的生命，画上一个简单的句号，作为对一生有个简单的交代。
她时常会想，要么在悄无声息的夜里，出现在男子面前，抽取他的神魂，篡改记忆，让他生生世世，千万年爱着自己，永不分开。
或者将男子狠心夺去主导四肢的能力，将他的灵魂封印在唯有自己可操作的夺舍躯体内，让他永永远远，只为了自己而活。
可她都抛断了这些念头，只因为她也是....爱着林凡。
爱他就要给他一定的自由与念想，男子是她的光，是她在凡人时期，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她真的...一点也不想伤害男子。
而此时，她真的再也难以端着往日里那一副乖乖圣女，洁身自好的模样，一句羽毛般的梦呓将她早已缝缝补补的心脏，彻底揭开了无法愈合的伤疤，渗人的暗黄色脓水，顺着骇人的疤痕一并渗血滴下。
她就这样被打回原形，宛如一只还未进化，四脚朝地的野蛮凡人，失去了伪装面具的遮掩，粗鄙丑陋的灵魂暴露出最原始的野望，像极了依附在破旧石柱上的爬山虎，野蛮生长，不知停歇。
于是，她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抚着林凡额前的几缕秀发，时隔十年，她再一次感受到这熟悉又陌生的触感，弥漫的酒味臭气却成了彼岸盛开来的大片罂粟，播撒着让人摇摇欲坠的糜烂。
蛊，总是在突如其来的时机，上了瘾。
她将头埋低，靠近如春光烂漫般，治愈李清玥整整百年的容貌，好美....她好想就趁着他如此安稳的沉睡，将他一口吃掉。
山珍海味，玉盘珍羞直万钱，她已经品尝足足百年了，可却怎么都腻不下心，更不要说整整十年，连撇都撇不到一眼。
蓦然，她不禁用双手捂住了脸颊，像是犯下弥天大罪，游街示众的罪恶修士，两只胳膊徒劳地护在身旁，只为了遮住她最后留下的一点虚伪尊严。
“呕...”
一旁的同窗修士，有一个稍微醒了酒。
“嘶，妈的，痛死了。”
他惺忪模糊焦点，拍了拍肿胀的太阳穴，絮叨着他的宝藏。
“这林凡可真能喝，以前一副乖乖男的模样，真他妈想不到，哪儿来的酒神...”
“咦，圣女大人...你...”
李清玥不言，可睫羽下的双瞳滚着幽暗阴沉，纯黑色的虹膜上沾染了杀戮的精光，缓缓从美食身上挪到了眼前的修士面前。
幽深的黑孔中，翻动着弑杀夺命的黑雾，这雾，浓得针刺不破，厚得刀也划不开，她就那样看着不过侃侃炼虚的修士，整个眼眯成了一条缝，杀人的刀缝。
修士的眼中，倒影着如另外一名女子，脸上病态红润同潮水般褪去，凶狠阴暗的女子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他仿佛瞬间酒醒。
还不等那修士将模糊的视线定格在脑中，李清玥直接施展法诀，一缕清幽的紫气飘荡在了空酒杯与残羹剩饭的上方，待同窗修士迷迷糊糊吸入，直接倒头在了满是油渍的玉叠盘中。
惊天的鼾声，才给了李清玥喘息的机会。
她轻轻拨弄耳畔凌乱散开的发丝，嘴角咧开的弧度扭曲到了非人的地步，若是张开口，好像真的要将男子吃掉，如果有谁清晰地看见这一副模样，今晚肯定会被吓得睡不着觉。
片刻的静谧后，李清玥才又有了动作，心里的欲望蓬勃迸发，野蛮发芽，冲破泥土，用指尖轻轻划过男子熟睡温馨的面颊，眼底浮现的却满是占有的穷奢极欲。
她有些情难自禁，楚楚可怜像是一个被狠心抛弃的薄命红颜，她的眼尾不禁透着红光，抿紧的唇不停发颤。
“为什么...要离开我。”
“你知道...我过得...多痛苦吗？”
“小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