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余绩与陈贤离开信都,马不停蹄地往南赶,半夜就到了广宗城下。
见广宗城被素贼包围,兄弟二人走到一个土坡上观察素贼军的军阵。
“别的不说,这素贼的人是真的多啊。”
陈贤看着密密麻麻的军帐,有些头皮发麻。
“这广宗城怕是守不住了。”
不过余绩并不这么认为,摇摇头说。
“从我爹收到广宗告急的消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有余了,十万大军拿不下不到一万守军的广宗城,可见素贼战斗力之差。”
“可是信都城不是已经城破了吗?”
“信都虽然是安平郡的治所,但是并不是军镇,所以只有两千守军,城墙低矮,而围城的素贼有三万多人马。”
余绩指着下面的军阵又说:
“子明你看,这素贼虽然人数众多,但是营寨杂乱无章,而且主帅的大帐竟然扎了好几个。”
“这有什么的,不就是为了防止被官军斩首吗?”
余绩摆摆手,说道:
“这只是一方面,其实更多的是军心不齐!”
“兄长是说,这十万大军并不是一个人在指挥?”
陈贤有些讶然。
“没有统一的指挥这不是和没有指挥是一样的吗?难怪他们死活打不下广宗。”
“其实他们攻下廮陶之后,攻势就凌乱了许多,而且遇民就抢,遇城就屠,把原有的民心失了个干干净净。”
一个政权的存在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虽说皇帝昏庸、官员腐败的大新已经失去了人和,但是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而素缟军在冀北大肆屠城,恐怕也是将人和丢了个干干净净。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
“二位在此窥伺我军营寨,莫不是官军的探子。”
余绩与陈贤两人转过头,只见一位小将正手提长槊,驾马拦在两人身后,此人正是朱彤。
却说朱彤接到朱鹏的命令后,也是犹豫了许久,但是朱鹏给他讲明里其中的道理所在,又拿出长辈的身份来压他,就由不得朱彤不答应了。
收拾好行囊后,朱彤拜别朱鹏,独自一人从军营后门离开,彤的武艺精湛,朱鹏也不担心他会有什么意外,要是随行的人多了,会被路上的官兵盘查,反倒是不美。
离开军营后,朱彤深感自己这一走恐怕再也无法回报叔父的养育之恩,便想在军营四周转转,抓几个斥候之类的,也算是为朱鹏扫清一些烦恼。
东西北三面都没有什么发现,正当朱彤感到养育大恩无以为报的时候,却在营寨南面的突破上发现了两人正在对素缟军大营指指点点,正是余绩和陈贤二人。
朱彤想这两人定是官军的探子,所以拍马拦在两人身后,防止他俩走脱了。
“不知这位壮士是何人?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余绩和陈贤都带有兵器,自然是不惧朱彤拦路,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引起素贼大军的注意,余绩还是上前问到。
“哼!”
朱彤冷哼一声,答道:
“我乃素缟军战将,巨鹿将门朱氏,朱彤朱昭德是也。”
说完,拍马就朝两人奔来。
陈贤见状,也取出二仗棍,朝朱彤杀去。
“莫要伤了他性命!”
余绩连忙大喊,他并不担心陈贤会受伤,两人一起长大,余绩深知陈贤武艺之高强,一杆二仗长的铁杖舞得虎虎生风,水泼不进。
只是这巨鹿朱氏余绩也略有耳闻。
当年雁门一战,河北将门战死者无数,余绩的两位兄长余平和余业,还有陈贤的父亲陈绍都是死于那场战争之中。而朱氏一族在那一战之后就再无半点消息,毕竟朱老令公以及其四个儿子都战死与雁门关,只有其四子因被派往代郡而幸免于难。
余绩要陈贤留着朱彤一命,就是想问问,如今巨鹿朱氏是何情况。
再说朱彤见陈贤也冲杀下来,抬起长槊就往陈贤胸膛刺去。
陈贤见状侧身躲开,朱彤收槊再刺,陈贤举棍按住槊尖,势大力沉,朱彤竟是无法将槊抬起,便顺着陈贤用力的方向将长槊翻出。
陈贤料定他有这一招,卸掉左手的力道,右手往前一推,用铁棒另一头砸向朱彤。
来不及收槊阻拦,朱彤只能塌腰躲避,顺手抄起长槊往陈贤腰间劈去。
见铁棒打空,陈贤果断将铁棒朝朱彤的长槊方向猛砸,震得朱彤虎口生疼。
不等手臂恢复,又抬槊刺向陈贤。
两人你来我往战有四五十回合,见就不能取胜,朱彤有了计较。
‘此人势大力沉,久战于我不利,不如取他身后那人,以此要挟于他,方能走脱!’
便驾马拼命朝陈贤猛刺。
陈贤见朱彤搏命,连忙闪身,却只见朱彤虚晃一下,朝余绩奔去。
余绩见朱彤朝自己奔来,知道其已经是强弩之末,便拔出大刀,迎上前去。
朱彤本也有些体力不支,看见余绩也拿出大刀,心中暗叹不妙,不想此人也是精通武学之辈。
但依旧拼命向余绩刺去。
余绩闪身躲过长槊,却也不趁势劈砍,而是反手握刀,抱拳行礼。
“我等平生素未谋面,不知壮士为何刀剑相向。”
朱彤见余绩行礼,也架起长槊说道:
“汝等二人在此鬼鬼祟祟,定是朝廷鹰犬,吾不能放汝二人走脱。”
陈贤也拍马慢慢走到朱彤身后。
“如今这个情况,是你走不脱了吧?”
朱彤面色有些难看。
“壮士有如此勇力,为何不向朝廷效力,反而在这助纣为虐?”
余绩问到。
朱彤脸色不忿,说道:
“朝廷?那还是我们的朝廷吗?青、并、冀三州连续三年大旱,兖、徐二州瘟疫横行,朝廷有拨过一铢钱吗?不拨钱就算了,农税还涨了四成,朝堂上的酒囊饭袋就只知道敛财,狗皇帝只知道卖官鬻爵来充实他的金库,活不下去为什么不造反?”
朱彤连珠炮似的一通乱骂。
余绩却是不紧不慢,说道:
“那如今,素贼所做之事就让百姓活下去了?”
朱彤无言以对。
“一年时间,素贼屠郡治大城两座,县治小城六座,村庄无数,你好好看看那广宗城头,站在上面的不只有广宗守军,还有广宗的百姓。”
朱彤面含愧疚,不过余绩并不打算结束。
“在信都,已经有百姓拿着自家的农具上城头与素贼肉搏了,其余州县的百姓听闻素贼过境,都举家搬迁,闻素如闻鬼。南面的州郡百姓家中办丧事,都不敢披麻戴孝,害怕被邻居当成私通素贼而抓紧官府!”
朱彤无话可说,这些事情他也听说过,但他都尽量不去想,如今余绩直接戳到了他的痛处。
如今的素缟军已经不是那只为天下枉死者披麻的义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