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所及之景皆是青白色调,如同水墨画一般美轮美奂。
林立的屋幢,街道的车水马龙,城市上空御剑飞行的修士,客栈内四处堆放的灵石。
这是修真界独有的烟火气。
乘着马车入城的瞬间,温知槐感觉自己回到了一千年前。
好似他那蒸蒸日上,和光同尘的日子还在继续。
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
直到裴清歌接近,靠在温知槐身旁的时候,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浑身不自然的一震。
“在想什么呢?”
“回师姐,什么都没想。”
温知槐小声嘀咕着。
刚刚有一瞬间,他竟突兀地感到了空落。
裴清歌发觉温知槐神色不对,但并没有过问,只是微微一笑。
“那好吧。”
她低声言语着,将一块刻有“地”字的青玉递到了温知槐手里。
“我问过了,天字号太贵,先用这地字号将就着。”
温知槐闻言,愣了一下。
半晌过后,他晃了晃头,瞅向裴清歌。
“就一间房?”
“当然是两间啦。”
“可我们有三个人要安顿啊?”
“…”
裴清歌顿时不说话了。
对哦,乾坤袋里还有一只狐狸。
她思索了很久,又把温知槐手上的那块青玉拿了回来。
“那就三人一间吧。”
“?”
裴清歌看着一脸疑惑的温知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温知槐则是无奈地瞅向她。
“没有第三个房间了?”
“店家说,没了。”
“行吧。”
温知槐轻叹一口气,收拾好行李,从马车上跃了下来。
三人一室倒也方便,只要某只狐狸不动坏心思就行…
这家店名作归云客栈,位于城市中心。对初来金阳城的人来说,这里是个不错的去处。
听说店家很有钱,这条街道上一半的房屋都属于他。
名作客栈,但实则不然。
该叫连锁酒店。
温知槐踏上二楼,跟着裴清歌迈过长长的走廊。
随手一指,那青玉中一抹蓝光闪过,面前的客房门被打开。
清新的薰衣草香飘了过来,穿堂风扑在脸上,让人顿感轻松。
这房间分作三室一厅,加起来约有八九十米见方,面积不小。
十块下品灵石一晚,不菲的价格,但现在看来还算实惠。
温知槐透过窗户观望四周,思索片刻,拍了拍挂在腰间的乾坤袋。
“出来吧。”
话音刚落,眼前闪过雪白。
不一会儿,苏巧巧变为人形,从屏风后方缓缓走出,满脸不悦地看向温知槐。
在乾坤袋里待了好几天,她尾巴上的长毛有点乱糟糟的。
“你骗人!说好的只在里面待一阵子呢!”
“…是是,我错了。”
温知槐满脸苦笑地应和,双手举过头顶作认罪状。
苏巧巧立刻就扑了过来。
“我要你给我梳毛!”
…
一番嬉笑怒骂过后,温知槐的脸上多了几道抓痕。
他看着怨气未消的苏巧巧,脸上颇有些无奈。
同时又在心里松了口气。
城市里鱼龙混杂,各路修者的气息混合其中,苏巧巧这只狐妖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长远的跋涉过后,距离宗门大比还有两天的时间。
趁此机会,带着她出去转转吧。
不过要先做正事。
温知槐轻轻抬手,翠玉鼎顿时出现在了房间正中央,散发着淡淡的灵压。
裴清歌见状一愣,也立刻想到了什么,浑身灵力开始运转。
玉烟鼎跟着出现在房间内,同翠玉鼎交相辉映,闪烁着青光。
乾坤袋再度打开。一个人被丢了出来,双手双脚被捆绑的严严实实。
前不久抓到的探子,温知槐为他接回了骨头,疗好了伤,在乾坤袋里放了几天。
两座丹鼎上的灵压极强,就算是筑基初期的人来了也不会多好受。
更何况,对方只是个炼气大圆满的修士。
温知槐和那人相对坐着,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一袋沉甸甸的灵石拍在地上。
“阁下来自哪方势力,藏于我乾阳门中,又有何贵干。”
裴清歌垂眸看向那人,低声言语。
没有回答。
贿赂不成,看来是受人之命,而非雇佣。
温知槐苦笑了一下。
“我说大哥啊,你要是不说话,我这个审问的会很尴尬的。”
“那你就尬着,于我何干。”
那人只是冷哼一声,侧眼看向温知槐,目光里充满敌视。
“这样,咱俩无仇无怨,你说出实情,我便放你走。”
温知槐无奈的摆了摆手,将地上的灵石收了回去。
然后。
筑基后期的威压顿时传遍整个房间,充满了肃杀,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实在不行,就只能动粗了。
就连裴清歌也被这强横的灵压所引,俏脸上顿时浮现出惊讶神色。
尽管看不透修为,但她完全有理由怀疑,温知槐的实力并非刚刚筑基这么简单。
那人更是满脸的恐惧,可能是看到了温知槐跃跃欲试的两手,立刻开口,表情有些畏缩。
看来是被打怕了。
“咱…咱俩有仇有怨!”
“恩…有啥仇怨啊?”
“你,你们乾阳门心术不正,勾结魔宗,还养了一只狐妖,这次更是抢夺北域名剑!这不是与我等正派人士结仇…”
……
很好,问到话了。
话说,他到底从哪来的?怎么连苏巧巧的事都晓得?
但温知槐并没有多言,而是藏起脸上的异样神色。
“那…北域名剑是啥啊?”
“北域六大名剑啊!都是蕴养出灵识的好剑,这次降临在金阳城。”
“其中有一把,本是同我宗弟子契约的,却被你们宗主强行夺去了!”
“噢…”
见温知槐反应平淡,对方脸上的不悦更甚。
“你不感到羞耻吗?!”
“废什么话。”
温知槐一巴掌要呼在那人脸上,顿时不说话了。
然后,他低下头,若有所思。
的确有剑灵不甘寂寞,自发寻找修者认主这种事。
至于夺剑嘛,是违背剑的意志,要和剑灵硬碰硬的,凭许青山那个修为,估计不太可能。
再说夺到了是别人的本事,少个机缘罢了,也不至于那样记恨。
单就这一点来说,感觉是在给乾阳门扣帽子啊。
裴清歌听着,顿时不乐意了,她上前一步,面带不悦地看向那人。
“你血口喷人!许宗主一向光明磊落,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情…”
“这是我师尊亲口所说!你若是不服,可以直接上门询问!”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亦乐乎,谁也不让着谁。
恐怕一个时辰都吵不完。
温知槐一拍桌,转而将裴清歌揽了过来,搓了搓后背,她脸上的愤然神色才好了些。
“知槐!”
“得,我来评评理哈。”
温知槐伸指堵住裴清歌的嘴,看了看两人,重新笑了起来,目光落在那名探子身上。
“这位大哥,你说我乾阳门勾结魔宗,养了狐妖,宗主还抢名剑是吧?”
“对。”
“那大哥,你说那六大名剑,这一阵都在金阳城内对吧?”
“对。”
“去哪儿找啊?”
“就在那灵雾观附近,剑上散出的灵光能传出十几尺远!”
“懂了懂了。大哥在何处高就啊,聊的这么投缘,兄弟我哪天去看望看望你。”
“啊哈哈哈…我玄天宗的!”
“哦~”
温知槐脸上的笑容阴森森的。
那家伙突然发觉情况不对,脸上后知后觉的显出不安。
把上级的身份报出来,是作为探子的大忌。
“那…那个…”
“咋了。”
“能饶我一命不?”
温知槐瞅着他乐,没有任何回答,只是站起身,拍了拍旁边的苏巧巧。
“别把他弄死,稍微收拾一下,随便扔个地方就好了。”
说话声音故意放的很大,充满了嘲弄似的恶意。
但那人却如释重负,当场以头抢地。
“谢谢大哥!大哥走好!”
“不用谢。”
“砰!”
温知槐干净利落地飞起一脚,那家伙顿时没了声息。
他这次算是逃掉了,但能不能躲过昔日同门的追杀,还是个未知数。
乐了。
这玄天宗,是灵州盟中的一个大宗,权势通天。
竟将乾阳门暗地里的那点事情都看的清楚。
北域六大名剑?灵州盟?玄天宗?
…魔门?
其中可以做文章的地方,太多,太多了,感觉能串在一起。
啧。
看来此次出行,不为大比,应为揭露眼下这阴谋阳谋。
温知槐想到这里,将丹鼎一收,负手而立,看向窗外,脸上显出几分凝重。
但那凝重只是持续了一瞬,立刻便被笑容所替代。
温知槐回过头,看了看立于一旁的裴清歌,以及刚办好事情回来的苏巧巧。
“那灵雾观,离这儿不远。”
……
正好,出去转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