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白嫩的俏莲在席上轻轻踮起,只一扭身,便透出寻常女子渴求的绝代风华。
眼如波,眉如烟,一张秀脸宜喜宜嗔。
而不解风情的柳白却只盯着那把剑看,只是偶尔顺带着,会瞥几眼纱裙下溢出的丰腴。
“好!”
他鼓起掌来,冲着跳动的女孩连连点头,脸色如同勾栏看客般惬意。
就差没冲着女孩洒花钱了。
而苏秋却只冲他浅浅一笑,仿佛并不在意少年的这副随性模样。
子时接近尾声,月光越发偏斜。
女孩越舞越快,甩出的剑花简直如同暴雨,和登堂的月色就这么融成一片白光。
月色临面,苏秋仰起头,看着庭外那轮玉盘,突然低吟浅唱起来。
“南庭凄凄别呀,东风袅袅寒呷。”
乡音?
柳白晃晃脑袋,有些听不清楚女孩后面带着的语词。
这同他游历四处的各处歌谣尾句都不尽相同。
也许是自创的唱法?
少年从来是不懂音律的,也不想探讨那些繁杂的民风民俗。
这种微醺时候,好听便足以。
苏秋回身,带动一片朦胧,再度冲他笑了起来。
一吟一步,一唤一动。
柳白看得有些痴了。
有些女孩,浅浅一笑内便藏着万般变化,让人沉迷。
怪不得皇帝老儿如此沉迷声色。
少年突然有些悟了。
他抬头,正欲举杯称善,却对上了女孩幽静的眸子。
她再度唱了起来,唱尽了这首诗的文尾。
“一看肠一断呐,好去莫回头。”
一曲唱罢,苏秋闭上眼睛,悄悄抹去脸庞上的水润。
“好去莫回头。”
柳白咀嚼着最后半句,却只觉得满腔悲凉。
“如何?”
女孩停下身来,执剑将少年手中的酒盏挑落后,问道。
“可否能入你的眼?”
柳白歪歪脑袋,思索好了反应后,才谨慎地开了口。
“好词,好曲。”
他刻意避开了身段舞态,转而去赞美那首描述凄惨离别的诗歌。
这样既避免了无话可说的尴尬局面,也摆脱了登徒好色的难堪名头。
柳白暗暗在心底为自己的这份机智拱拱手。
“肺腑之作,自然是美的。”
女孩说这话的时候挺起胸膛,连带着那对眉毛都骄傲地扬起。
“难道是你作的?”
他细想下来,又觉得不对。
这种幽怨别离的诗歌,肯定不是写给刚见面的我。
不是我,难不成是写给情郎的?
柳白一想到这,两眼一抹黑,差点就失态瘫软下来。
“你这首......”
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在心内掂量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嗯.....离别诗,是写给哪位故人的?”
女孩那双鹿眼直直地望着他。
柳白还以为她没听明白,咳嗽几声。
“故人写的。”
苏秋突然开了口。
“哪位故人?”
女孩又瞪着他。
“好...好....”
柳白连忙举手,作投降状。
“这是你的秘密,我不再过问了。”
苏秋默默地坐在案前,替他再度倒上一杯酒,嘴角喃喃道。
“以后你会知晓的。”
以后?
你怎么同师尊那样,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柳白无奈地接过酒盏,再度一饮而尽。
酒内无毒,但为何方才我全身麻痹。
少年感觉这个夜晚到处的充斥着朦胧的不真实感。
无论是这坛酒,还是这个女孩,亦或是这片如水的月光。
都仿佛隔着一层难以透过的白膜,亦真亦幻,让少年有些无所适从。
心念至此,柳白默默地换了个坐姿。
“到时候了。”
苏秋淡漠地拿起剑,身子跨过案前,将那坛美酒一脚踢开。
嗡!
她抬手,剑便鸣叫起来,锋锐的光直直刺入少年的胸前。
没有任何心软。
右胸三毫是心尖。
“方才我问你今日是吉是凶,你说今日大吉。”
苏秋不带感情地眼眸低垂着,看着柳白释然的脸,问道。
“看来地宗卜术不过如此,堪不破天道,也只能算算春秋历法了。”
少年没回答。
“你还在袒护那个女人?”
苏秋眯着眼睛,又上前一步,剑锋便又深了一毫。
“你知道这件事也有你师尊的影子吗?”
柳白无力地摇摇头。
师尊一向神神秘秘的,连名字都没告诉他,他对此更是一无所知。
红色的热腾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流下,待到心血留尽后,女孩才甩甩剑身,在一旁的青帘上点缀出朵朵梅花斑。
八品可以用灵力吊住心脉存活,柳白暂时还不会死。
但也只是暂时了。
“你在害怕?”
苏秋看得他正襟危坐在席前,便俯身说道。
“还有两剑,你今晚必死,放弃吧。”
“你还有话要说……不是么?”
少年开口,嘴角却溢出一股黑血。
明明就要死了,还要在剑身上摸毒药。
柳白嘴角抽搐着,眼睑吊起,用被血堵住的喉咙冲着女孩一字一句地问道。
“师尊呢,叫她出来。”
嗡!
回答他的,是那把血剑。
这次是丹田。
剑气入灵宫,将其搅得粉碎。
“你不是好奇这把剑的名字吗?”
女孩嘴唇嗡动着,却低着头不看他。
“此剑名为分魂,你下辈子你得记住了。”
噌!
拔剑,甩剑,帘上便又多了朵艳丽的花。
苏秋的手腕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颤抖起来。
“柳白,有三件事,你得记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血流潺潺的男人。
“一,今天是道元二十年,正月十五。”
剑柄颤抖起来,女孩却倔强地再次摆出起手式。
“二,记住你是地宗子弟,你是柳白。”
嗡!
身起,剑动。
这次,是大脑!
在最后的时刻,少年冲着女孩低声喃喃。
“三,我爱你。”
苏秋这才笑了出来,带着无尽的眷恋。
“安心睡一觉吧。”
白剑入脑,她便顺势倾身,再度吻上他的唇瓣。
喜烛被剑风吹灭。
“你看,我说过一只足以了吧。”
她苦笑起来,再次拔出剑柄,扯出一片红白后,突然想起了他的那句遗言。
“混蛋……”
子时归去,庭外又传来声声锣鼓。
等到声没,红帘才飘荡起来,猎猎风声裹挟着人影,入了庭堂。
二人就这么静穆着,任凭血液滴答流淌。
许久,苏秋才疯癫般地低喃起来。
“又是我当恶人。”
她低声啜泣,内心的悲愤流淌着,在庭内卷起无声的涡旋。
苏秋冲着身后的倩影嘶吼道。
“你个师尊当得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不教他剑法,不教他心法,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不都是我为他铺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