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伊斯塔利拜别了库可夫和科涅托娃,在捷尔任斯基的安排下和部分感染者深入乌萨斯东部城市,开始了极其隐秘的活动。
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创办地下革命报纸《星火报》,报名取“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意。弗拉基米尔认为,地下组织应当把创办政治报纸这个工作作为“最近期间的全部活动内容”,在乌萨斯的高压环境下,革命者只有而且必须用秘密出版的革命报纸来作为手段,否则不可能广泛地组织感染者和被压迫人民的运动,因此他自己也时常撰文刊登其上。
伊斯塔利行动的第一站是小城市汉帕,地下组织的负责人之一,乌萨斯人格奥尔基亲切地接待了他,并让他进驻了自己的报社——城市西边一座破旧而隐蔽的双层建筑,他们的工作范围也被限定于此。
除了主编格奥尔基,报社仅有帕维尔、朱利乌斯、加里宁等数人,他们之中既有感染者也有普通人,每个人均是参与革命工作数年,深得弗拉基米尔的信赖。即便工作条件艰苦,这些年轻的革命者依旧保持着乐观与热情,对新人也是非常关照,令他迅速融入其中。
初来乍到,伊斯塔利承担的工作是较为轻松的文字校对,这个工作虽然枯燥,对他而言却也是拜读革命文章、进一步领会革命思想的机会。黎博利细致负责地完成了这项工作,其认真的态度和温和的性格得到了同僚们的一致好评,格奥尔基也时常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
“加油干,小老弟,弗拉基米尔那家伙说了要重点培养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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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校对的工作并未持续太久,一个月之后他就加入了编辑部,开始负责文字编辑的工作。不止如此,格奥尔基还打算将更重要的工作交付于他,并为此给他做了个示范。
在2月初的一天,这位报社主编带着黎博利来到了离汉帕不远的另一座移动城市纽尔巴,悄悄潜入了城郊一座废弃仓库。伊斯塔利惊愕地发现里面竟聚集了近三百名感染者,他们纷纷对挥手的格奥尔基发出欢呼。接着,和他们一同前来的加里宁爬到了仓库堆叠的集装箱顶端,问候完众人之后开始了他慷慨激昂的演讲,激进的演讲词调动着感染者们的情绪,演讲过程被阵阵掌声不断打断。
“光看报是不够的,我们会不定期地联络在暗处活动的感染者,或者受困受难的贫困市民,宣扬我们的思想,吸引更多同伴加入。”
格奥尔基微笑着站在伊斯塔利身边,向他叮嘱:
“你也要好好学习老加里宁的演讲技巧,下次说不定就轮到你了。”
“我才刚来这里就能发表演讲吗?僭越前辈们是不是不太好,格奥尔基先生。”
“这有什么关系,对于当仁不让之事可不能谦虚,伊斯塔。”
“好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黎博利一边回答,又把目光转向了人群焦点的加里宁,演讲完毕的他被感染者们团团围住,为首的那名瘦弱的小胡子感染者显得尤为积极,一边和演讲者交流一边拿着笔记本仔细记录。
“他叫布哈林,读过圣骏堡的大学,文化水平不错,也是我们发展得比较成功的一名感染者”,格奥尔基接着道,“每个愿意学习、接受我们思想的同伴,还会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同伴,这就像草原上的火星,迟早会发展成燎原大火。”
伊斯塔利点点头,感触颇深,于是在回到汉帕后他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演讲,伴随着更认真的工作和更大量的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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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5日 p.m 15:00 移动城市恰拉 废弃建筑工地
眼前是形形色色的乌萨斯感染者,他们衣衫褴褛,形容枯槁,显然,食不果腹的饥饿和撕裂周身的痛楚与他们如影随形。
伊斯塔利做足了准备,他并没带演讲稿,只是真诚地望着前方荒废工地上的感染者,他们也望着自己,眼中或挣扎无助、或乞求救赎、或失落茫然……
“恰拉城的各位同胞们,兄弟姐妹们,今天我们聚集在这城市的角落,首先是为了我们的生存,为了面包和奶酪。所以,我想以此为基础,向各位阐释我们‘多数派’的理念,我们的事业,以及我们如何为大家争取到这些……”
黎博利尝试着将自己的声调提到高昂,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反而令他在不适中忘了演讲词,讲到一半支吾了起来。不过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一些过去的事——他短暂的学生时代里,曾经在班级间作过演讲,还险些成为少年班毕业生代表在全校讲话,彼时他面对的少年基本都是贵族出生,衣饰华美,和这些贫苦的感染者可谓天渊之别。
想到这里,他咬了咬牙关,干脆不管背好的稿子,直接放飞自我:
“……被贵族和军警极致压迫的情形,不能再继续了,我们也决不能让它再继续,我们要将其转变,每个感染者都要从他们的手中夺回属于自己的未来!……”
阵阵掌声和呼喝声响彻这座废弃的工地,台下的格奥尔基也松了口气,对着演讲者竖起了大拇指。接着,演讲完毕的伊斯塔利不出所料地被团团围住,回答听众七嘴八舌的问题。
“伯纳德(伊斯塔利的化名)先生……我……我还有问题……”
在即将离去之前,一名矮个子感染者犹犹豫豫地叫住了黎博利,他似乎艰难地下定决心之后才做出这个行动。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先生?”伊斯塔利来到他身旁。
“有些难以启齿,先生……但是我得承认,您说的这些我大多听不懂,只是听其他人说,您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不,厉害说不上,听不懂也没关系,我们‘多数派’会为各位争取一切,先生。”
“是嘛……”感染者的表情略有犹疑,“我知道我们现在随时可能被军警和官老爷们干掉,他们确实该死,但是陛下……陛下是神的化身吧,我们……感染者如果连他也要反抗,那不是会遭天谴吗?”
“先生,我们不会具体地反抗哪个人,我们反抗的是帝国的腐朽制度,至于皇帝,他也是人,不是神。”
“说的真深奥,伯纳德先生,您是上过学的,我们大字都不识一个,确实不懂”,感染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跟着你们混能吃到香喷喷的面包吗,饿的实在是受不了啊,只要能吃上东西,你让我反谁我就反谁!”
“……会有的,不管是保暖的衣物,还是美味的食物……”
“那好,感谢您,先生。”
伊斯塔利的回答有些缺乏底气,对方的眼神也将信将疑。的确,目前的地下革命组织维持自己的生计都相当艰难,伊斯塔利等人穿着也显得十分简朴,比一般市民的更差一点,很难以此取得对方的信任。
看到这一幕,格奥尔基走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黎博利的后背:
“今天辛苦了,伊斯塔,别在意那么多,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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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之后 a.m 10:23 移动城市汉帕
这一日,伊斯塔利如往常一般从隐秘居所来到报社编辑部,和同伴们打完招呼后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突如其来的噪音在门口响起,全神贯注的黎博利不禁耳羽一颤,他抬起头,发现众人也都把目光锁定在了门前工人装束、手持一个小锤子的扎拉克,房屋的门显然是被他暴力开启。
“咦,这里不是博瑞斯家吗?”扎拉克望着众人一脸疑惑。
“您走错了,先生,博瑞斯家在我们对面。”格奥尔基起身回答。
“噢,不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先生”,扎拉克一脸愧疚,连忙低头致歉,“我是迪米特里装饰公司的装修工,博瑞斯先生告诉我他需要更换防盗门,让我直接开门就可以,想不到走错了位置……”
“没关系,先生。”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免费给你们换一扇防盗门,弥补我的过失……”
“不必了,我们能够处理,你还是赶紧去博瑞斯先生家中处理工作吧。”
“那就不叨扰了,实在是抱歉了,先生。”
装修工最后唯唯诺诺地答复一句,然后匆忙离去。
伊斯塔利一脸莫名其妙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格奥尔基仓促转身,露出了从未见过的紧张表情:
“各位收拾好必要物品,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们谁拥有制造火焰的源石技艺?”
“为什么要离开呢?”比较年轻的帕维尔不由得问道。
“你没什么经验,兄弟”,格奥尔基焦急地摇了摇头,“你以为这真的是装修工人吗?这是军警的便衣密探,他已经探明了我们的位置,这下更是把我们全部确认清楚了,最多不到二十分钟就会有一大批军警包围我们。”
伊斯塔利眉头一皱,立刻明白了现在的状况,举手示意:“我拥有操纵电流的源石技艺,可以制造火灾,为我们的逃走创造条件。”
“可是,我们的心血,这么多带不走的难道就要付之一炬?”朱利乌斯语声颤抖,一脸不甘。
“所谓的‘心血’重要还是命重要?命都没了还怎么继续我们的事业?这里听我的!”格奥尔基使出了罕见的严厉语气:“伊斯塔,等我们做好准备后,你就在这里制造火灾,让那些军警竹篮打水一场空!”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