荻花洲如其名,荻花遍布,细长的根茎扎在水里,顶端飘摇的柔毛密密丛丛,使人仿佛身处山花烂漫的田野里。
而此时,在这荻花丛中,我遮住左手腕的光芒,和众人屏住呼吸,觑着眼看着不远处。
一个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的水泡正在水面上缓缓飘过,水泡内悬浮着一个奇怪的生物,长着一对像兔子一样的细长耳朵,宽大的袍袖和下摆中伸出细短的四肢,脸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小面具。
水深渊法师。
它似乎并没注意到这边,手里拿着一根镶有蓝色水晶的法杖,慢慢飘走了。
深渊教团居然也出现了,我不由皱起眉头,抬起头看了看太阳,已经到中午了。
没想到昨天那个水史莱姆竟只是荻花洲魔物遍布的冰山一角。
先是今天早上真正进入荻花洲的范围后,没走多久,可莉兴高采烈去摘一朵甜甜花,可水里怎么可能长甜甜花。
于是,一只长得像洋葱开花的冰霜骗骗花从地上一跃而出,头顶的三片大叶子疯狂旋转,喷出接二连三的冰弹。
然后被可莉炸死了。
但接下来的时间里,各种各样的魔物出现在前面的路途上,骗骗花,飘浮灵,大型的史莱姆……
都极具攻击性,元素生命对于周围环境十分敏感,想要悄无声息走过显然极其困难,于是每走到一处,我们都要遭遇各种魔物的追逐。
当元素类生物好不容易逐渐消失的时候,深渊法师又出现在了视野里。
于是我们立刻躲在了荻花丛中,还好对方不像元素生物那样敏锐,险险躲过。
我悄悄做了个手势,众人从荻花丛中继续往前走去。
元素生物出现在哪里都很正常,但是深渊法师不会无缘无故停留在某个地方,我嗅到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荻花洲有什么值得深渊教团在意的地方吗?
这会不会和小钟离说的答案有关系?
“扑通!”
两边的荻花丛又高又密,刚刚好能够遮住众人的身形,走在前面的小钟离一头栽进了水里,我立刻几步跨上前去把他捞了起来。
“爷你没事吧?”
小钟离摆摆手,站起来继续在前带路。
我感觉他的脸色有点不对,心底不由有些担心,因为被魔物追逐的原因,众人的衣服早就湿透了,这样冰凉的衣物长久地贴在身上很容易使身体出毛病。
可现在也没办法回头了,只能继续往前走。
这里的水面大概只到脚踝位置,但是浸了水的泥土松软,每一步走起来都需要十分小心,我回头看着身后走来的芭芭拉和可莉,正要再叮嘱两句。
“咻!”
不知何处飞来一枝箭矢,擦着荻花从我头顶飞过。
我转过头一望,数十座木制的哨台出现在视野里,上面各站着一个手持弓弩的丘丘人,大量的丘丘暴徒在水中走来走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干瘦的小矮子站在岩石柱子上,一头棕黑的蓬松头发把整个身体都遮挡住,手里拿着一根像是狼牙棒的岩石法杖,几乎是身体的两倍,颤颤巍巍似乎随时会砸到自己。
此时它正面向我们这边,面具上绘着恫吓人的笑脸,叽叽哇哇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岩丘丘萨满。
和狡诈的深渊法师不同,这不过只是一只年老的丘丘人而已,但任谁也难以明晰,这样蠢笨的魔物,竟也能依靠年轻时的点滴领悟,在老去时汇聚成对元素力的掌控。
我倒吸一口凉气,把决斗之枪从背上取了下来,沉声道:“快走。”
三人立刻矮着身子借着荻花丛挡住不停飞来的箭矢,迅速往前跑去。
“吼!”
最近的一只丘丘暴徒锤了几下胸口,向我猛冲而来,我长枪一竖,右脚蹬入水底。
那丘丘暴徒从水面一跃而起,波浪炸开,整个身躯像是落地的陨石一样。
我左手将行李扔在荻花丛上,身体往后一滚,丘丘暴徒扑了个空,砸出一个很大的水坑,但旋即便扭过身体再次扑来,沾满水渍的黝黑身躯像是一头发疯的公牛。
我翻过身,抓在水里的长枪毫不迟疑地出手,水面一下被划开,震颤着绽开无数水花。
直直戳去的枪头立刻贯穿了丘丘暴徒的胸膛,但其身体前冲姿势不止,我双手握住枪杆“嗒嗒嗒”往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几乎被压进河中,还好尾端的枪鐏一下子抵在河底,撑住了丘丘暴徒的身体。
“吼!吼!”
其余的丘丘暴徒也踏着河水迅速朝我这里聚集,我踢开死去的丘丘暴徒,抽出长枪,拿起行李往身上一挂,踩着荻花丛跳着往前跑去。
无数箭矢咻咻咻从空中排开,与此同时,岩丘丘萨满挥舞着法杖,一块块岩石形成的地刺从水面接连冒出,在我屁股后面紧追不舍。
没多久,我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片灰色的大雾,在水面升腾而起,这雾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死寂,迎面给我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
仿佛是骨子里的厌恶。
但身后的魔物紧追不止,芭芭拉她们也不见踪影,应该是已经往前走去了。
我只得一握长枪,一头扎进雾中。
身后穷追不舍的丘丘暴徒们忽然停住,朝着我怒吼不已,有一只止不住冲势跟我一起进入了雾中,我长枪一横正要攻击,天上忽然旋转着飞来一道风刃,冲进雾中的丘丘暴徒瞬间分作两截摔在地上。
嘶——
我抬头一望,然而大雾漫天,可见度实在不高,只隐约看到一道影子从天上掠过,除此之外还有狂风呼啸的声音。
这什么怪物?
我感到如芒在背,刚才那道风刃实在过于骇人,而且速度极快,要是刚才的目标是我,下场不会比躺在地上的那只丘丘暴徒更好。
但直到天上那影子消失,都没有任何攻击再落下,我顿时松了口气,不觉间握着长枪的手心都出了细汗。
这里莫非是什么强大魔物的领地吗?
不过似乎对人类没有恶意?
我看了看四周,灰色的雾气十分浓郁,伸出手抓了一下,却并没有那种液态水滴的感觉,手中没有任何湿润。
这不是普通的雾,或者说,这不是雾。
未知的东西显然不会让人感到安心,这灰雾始终给我心惊肉跳的感觉。
我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这里不再被水面淹没,但又并非湿润松软的浅滩,看起来十分干燥。
这恐怕是荻花洲仅有的,没有沉入河中的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