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线”的概念是模糊的，塞壬包围的城市就是前线，但全线包围早已是历史，海岸线各处港口以及外围的驻扎地早就有对应的通航路线，遇上塞壬的几率在不同的区域不一样，但是人们早就凭经验找到了很多相对安全的线路。
从这个方向去审视传闻中舰队国际的“固有领土”，战区一直都不是片面抽象的并且只用来当做战场的区域，它就是一个舰娘和普通人生存的缓冲区。
这个区域由塞壬而起，现在受制于塞壬。
人们一般想象的塞壬会用“它”来代指，除开“军事机密”的限制，对塞壬的血海深仇也会自然而然的将塞壬具象化为“妖魔”。
张笠最后在海参崴只是路过，无论如何都是要去太平洋的，但是齐璐项目在身走不开，张启筠也不能离开前线。
当晚久违的闺中密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内容。
“我相信张笠。”齐璐的回答丝毫没有让张启筠感到意外。
劝说齐璐没有那么重要，决定权最后还是在高代那边，张启筠夹在中间只是走走流程而已。
“但是他为什么拒绝我的邀请呢？”张启筠念叨着。
“因为他不信任这个学派。”齐璐给出了直接反应的答案。
“不信任，不是这个原因，源城学派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学术团体，它在舰队国际方方面面都有深刻影响，但是张笠看不起，我知道他看不上，就像他相信林静初一样，他信任林静初的行动力，他不相信看不见的‘学派’，他希冀一个和他的意志紧密联系的团体，他能自信到如此地步……”张启筠被自己的推想吓住了。
齐璐眉头紧锁，久久不能舒展，最后还是没有想通。
“是由于舰娘吗？”
“不是，不完全是，你在他相信的团体中，或者说他的希冀……几乎从你开始的。”张启筠抱抱齐璐的头，“嘿嘿，小璐璐，今晚别跑了。”
张启筠还有一句“你也是他的舰娘啊”，但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齐璐的头发被揉的一团糟，罕见的没有展开反击，当然不是以前被抱惯了，以至于一时间对张启筠的病态转变没有反应。
“说起来，启筠姐你从来没说过为什么来海军。”
“哪有什么为什么……你不会想说我是被张笠影响才来参军的。”张启筠刮了一下小姑娘鼻子，表示不要胡思乱想。
“栗子小时候喜欢拿故事糊弄我，又天天说什么故事而已，不值一提，但是他不可能觉得自己说的都是故事，”齐璐抬头直视着张启筠，“所以我非常不理解为什么他最开始不想进海军，就和你当年突然报海军学院一样的，就很没有迹象，好像突然就决定要去了。”
“好啦我承认有一点点他的原因，他对我们影响都很大不是吗？你看你都不自觉学他说话了，经常绕半天不相干的话最后突入重点。”张启筠一下子回到了那个巧笑倩兮的姐姐状态。
“你们都是骗子，都会忽悠人。”齐璐试图比较两人，想了一会没有思路，于是闭眼休息。
房间里寂静的氛围升起，两人沉默良久。
“但是他太依靠力量了，我担心他……”话说一半，张启筠发现小女孩呼吸已然十分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张启筠想起来当年张笠的回答，自言自语道：“无事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
不做事从来不意味着能保持现状，在存在一个既有的推动力前提下，默认现状就是一种机会损失，说的难听点，不参与就是投降的姿态。
要投降怎么投不都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摆着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的投降好像一种莫大牺牲一样。
为什么要给自己画一幅美好的图景，把自己编织在梦里。
当时只当他胡说八道，哪有什么巨大的黑暗背景，克苏鲁不过是神话罢了，甚至于自己要涉入其中来证明给他看。
一时戏言，顺带造就了如今的“南北新都在清城”的说法（谣言）。
更重要的是谁能知道他不是在搞比喻，他在搞写实。人形与海妖像极了一切美好与罪恶的结合体，是舰队国际合法性的最大来源和最大威胁。
反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给张笠发消息，问问他最近感觉怎么样？
“你最开始拒绝来海军？”
“？”
“你是不是不会说中文，弱智。”
“海军有关人口远远少于非海军的人口，即便已知舰娘和塞壬只属于海军，我也不能加入海军。”
“这话你敢和林静初说吗？”
“为什么要说，我现在是海军的重要支柱，一切当以海军为主。”
“？”
“开玩笑的，没有舰娘我本来就不可能来海军，有了舰娘我也只会以我的舰娘为主。”
“这算你不接受源城学派的理由吗？”
“不不不，我说了没有不接受，只是感觉他们远远不够，虽然我说不出来。”
“知识分子的局限性？”
“什么话，林老爷子配合燕京搞大面积的土地平整，还团结重塑了陆军，基本扫平了各地土匪，他们当然算不上以前说的知识分子。”
“但是这还不够吗？”
“再往前就未必是舰队国际乐于见到的了，舰队国际不会喜欢一个空前团结的‘陆军’。世界奇妙的辩证法在此处显现。”
“诛心之言。”
“海军既要防止舰娘成为独立主体，又要维持海对陆的优势地位，这就是舰队国际如今的难处。”
“……”
“海陆之防源于对舰娘的态度，传言中早期舰娘可以褪去舰装变回普通人类，‘陆军’显然会欢迎这种方式，它意味着海陆并无特意区分的必要，但是这个传言无论真假与否都代表着‘海军’的恐惧。”
“又是‘无论真假’。”
“是啊，我可以编一个故事，比如说一开始舰娘可以变回普通人类，但是一个可以量产的‘女性’会对人类社会造成冲击，不管是伦理上还是社会学上的，最后早期的‘不可知’修改了这一程序，同时彻底造就了舰娘与普通人的差异，顺带形成如今微妙的对局。”
“已截屏，举报拿大奖咯。”
“（泪目小人）”张笠回了个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