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尔视线牢牢盯住老人手上的衣物。
那是一条黑白配色的连衣裙，裙摆与袖口还有好看的白色花边。不过……为什么感觉有些像女仆的服饰呢？
不对……只是像而已。
纳尔对于女性服饰一窍不通，只会辨别服饰类型。长的是长裙，短的是短裙，不穿的是薛定谔的迷你裙。就像高的是高跟，低的是低跟，没凸起的是45装甲板一样。
至于风格……在她眼里只有“好看”风格和“不好看”风格。什么巴洛克哥特洛可可，这位曾经的小男生完全不懂的哦。毕竟当时又不用去穿，也不用去和女性朋友探讨；记下这些屁用没有。还不如多记一个知识点，多学一点军事知识。
这条裙子究竟是什么风格，也只有等拿出这条连衣裙的老人说出来才能知晓。
当然，具体怎么样也得看穿起来如何。风格不搭肯定会很丑……诶，我是在等待着穿上这条裙子吗？我、我刚刚是不是想象了一下穿在身上的效果？！
这！！！
纳尔此时的眼神，就和债务处理人的收债对象是等级90装备90圣遗物20天赋全满的提瓦特旅行者小队一样（可以理解为完全打不过的对手）。明明有理，却很害怕。
怕穿连衣裙，但更怕连连衣裙都没得穿。
小小的纳尔再一次陷入了难以抉择的犹豫。
是爽快硬气地接过裙子，还是借口推脱让老人找一些中性服饰呢？后者无疑是好的。但……哪个正常的十八岁的少女会拒绝这么一条朴素典雅的连衣裙，而去选择土不拉叽的跟男装差不多的长裤短袖？
现在要装作一个正常的离家出走的坏孩子，而不是因为讨厌穿裙子被逐出家门的奇怪女孩。嗯，好像讨厌穿裙子这一缺点不至于被赶出家门诶……算了不管了。
那么……就必须要穿上连衣裙了吗！这不光是心理上的反感，还有生理上的厌恶啊。
潜藏于记忆深处的女装经验忽然就跳了出来，警示性地重播当年那个可爱小男孩的决定。当年的小小纳尔穿着一身差不多款式的连衣裙，站在小小小海娜身前时，妹妹瞳孔所倒映出的身影，是“他”大半辈子都不愿意面对的真相。（努力向乐观开朗大哥哥转变的纳尔·菲力克的人生，终结于1930年7月19日）
心里激烈对峙着，老人的脚步却没有僵持。他拿着挂在衣架上的裙子，一步步走下阶梯，站在少女面前。“这件你就凑合穿一下吧，是我妻子准备买给女儿的裙子，款式可能跟不上时代了。”
距离近些，仔细看看，就可以发现这件衣服的款式明显很老，布料不算很新。虽然没有经常穿的痕迹，却能看出来是件积压了很久的衣服。浓郁的樟脑丸气息也在侧面佐证了这一观点。
如此看来，这位老人没有骗我……也对，根本没有骗的必要，把衣服借给别人穿，不借旧的、穿不了的衣服，难道还要借新的吗？待客热情也有个度，更别说这种初见半个钟不到的纯陌生人。
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是，该不该接。
她的嘴唇微微张了张，没有把“谢谢”一词说出口。自然也没那么快地接过裙子。
要在几秒之内决定好以后的道路……果然太勉强了吗。
她能肯定，穿上这身连衣裙，就回不了头了——众所周知，女装只有零次与无数次。之前的是年纪还小，没有体会其中的奥妙。到了这个年纪，一碰，自然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那样，她就会彻底倒向“女性”的身份，逐渐变得和别的小姐姐一样，爱化妆，爱裙子高跟鞋；甚至找一个帅气的男人嫁了。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在这样的路上路沉沦下去，那种情况真的有可能发生。
想象一下，穿着一身婚纱，对着一个男人kiss，交换戒指，在牧师的引导下念出海誓山盟不离不弃的句子……
唔……
纳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呼……没、没那么严重的。只要、只要我十八年的记忆还存在一天！那种事情就不可能发生！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是这样的。她不断肯定着。
可老人没有读心的能力，完全不知道这位白衣小姑娘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没有余力搭理现实世界的事务。他只看见，小姑娘看到他拿的裙子后，神色就复杂了起来，迟迟没有接。
“不喜欢吗……”
“啊、没……呃……没有……”纳尔一下子从内心的战场里挣脱出来，小心地算计不同的答复会造成什么结果。“我……”
“是款式太老了，还是衣服不够新？”老人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朝着纳尔问道。
“不不，这件衣服很好、很好看，只是……”
“只是？”
拜托啊……大爷……给我一点反应的时间好吗……纳尔无力地吐槽，然后在一秒之内做出了重要决定：穿。
“是因为我太喜欢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她强颜欢笑道。很扯的理由，连纳尔都这么觉得。
不穿的话，很容易被看出端倪。这位老人从内到外都不经意地透露出睿智的气息，除非大愚若智，否则很有可能会轻易地看出纳尔是个“不正常的女孩”。
嗯……好像没有正常女孩会喜欢淋雨呢。这个问题揭过，揭过。
总而言之，就是纳尔半道出家的女孩子身份很容易让她露出马脚，虽然现在不会联想到什么，但为了以防身份败露的那一天遭到异样的眼光看待，必须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不能露出来！
有些时候，他人的目光会像箭一样射过来，他人的言语会像剑一样割过来。不能保证性转事件暴露的情况不会发生，至少也要将力所能及的破绽给抹杀在萌芽里。
于是便这样做了。克制发抖的手，接住长长的黑白连衣裙。
因为，她相信自己，能够铭记那十八年的往事——将“纳尔·菲力克是父母亲的儿子，是妹妹的哥哥”深深铭刻进骨髓中。绝对不会穿上婚纱被亲戚家人朋友们祝福。
老人的脸上马上就更换了表情，和蔼地笑道：“没事，你喜欢就好，不用有太大心理负担。这件衣服留在我家也是浪费，不如就送给你吧。”
“嗯……”
怎么说？面对一件不情愿接受的礼物，她还必须笑脸相迎，装出一副“我非常喜欢”的样子。
太惨了。垮着脸接受，还必须挤出笑容。谁叫自己是个非正规途径的女孩呢，这事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不给力。要是我是人形战舰……哪怕逼着眼前的老头把衣服脱下来给我也没问题的……
纳尔匆匆中断了这个想法。到不是因为不健康，而是因为毫无意义。要是要是……要是真的是，至于坐在墙角淋雨吗？想这么多没用的东西，呵，凡人。
咳咳。
别的先不说，至少纳尔现在已经接住了裙子，也算是让心中的战争签下了停战协议。更重要的是，她意识到，这条斗争的路将会伴随她的整个新人生。随大流还是做自我？这永远是一个经久不衰的难题。
“先去换衣服吧，正好我家里很空，有许多闲置的房间，你都可以用的。”老人向纳尔招招手让她跟上来，带着她一路上到了三楼。
“……就是这了，这个房间，如果不嫌弃，就在这里换吧。湿衣服还是尽快脱下来比较好。”
“谢谢您。”纳尔先礼节性的对老人道了声谢，接着打开房间的门。
“嘎——”
房门很不配合地发出惨叫，有些刺耳，像是许久没有被打开过的闲置房间。但门后的景象却不是闲置多年的卧室。
与外头的会客厅一样，这里显得空旷，还有些朴素的寒酸。但没有一样家具是落灰的，床铺也像今早刚铺好一样。窗户开了条缝，窗帘轻轻舞动，空气十分清新。
“这里是……”
“很平常的房间，我请了仆人常常打扫，因此显得十分干净……因为以前总会有客人留宿，但现在……唉。”老人缓缓叹了口气。
看来这位老人也是有故事的人啊。纳尔在心里感慨道。
“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换吧。”他关上房门，脚步声逐渐远去。
纳尔也把连衣裙放在床上，伸手解起了白大褂的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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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持续沉迷坎公骑……又一次在0点以后才更新。下次一定要早早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