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一个惊喜。
是夏末之后,入秋之时,劳拉的大惊喜!
首先,就是劳拉姐的温馨人声闹铃起床服务。平日里总是挂着大人的微笑,如今却换成了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让迷糊中的海娜以为哈伯府里平白无故多出了个劳拉妹妹。
不过身材与身高上的绝对性碾压让她马上就将“妹妹”这个后缀扔到赫尔戈兰岛上去了。
以绝对碾压之势俯下身来,甜美的微笑占据住全部视野。曾无数次在“沉眠”与“梦醒”中徘徊的少女,也很少见过这种架势。
“唔哇!”只用了两秒就清醒过来,抱起被子和双腿缩在床角。声音都发颤了,想必是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吧?
“干……干什么!你……”
“醒了?”
“谁还不醒啊!这么吓人!大清早的挂个笑脸凑在我眼前!”
“嗯?难道我挂在脸上的不是‘孩童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吗?”劳拉疑惑地揉了揉嘴角,笑容也换回了往常的样式。
“谁告诉你是‘孩童’的呀!劳拉姐你进我房间前不会照照镜子的吗?”海娜失去冷静地高喊了起来,眼睛都成了“>_<”的形状。“还有!我一直都有锁门的啊!为什么你一个月以来每天、天天,都能进到我房间里来叫我起床啊!”
话说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每晚都有锁门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呢?亦或者说,劳拉的房间入侵术已经炉火纯青了?
劳拉微微侧了侧头,用手指在身前比了比。“运用了些‘小撬门’。”说完顿了顿,又接着道:“如果不来叫你,你肯定会睡到十二点整。”
“胡说。”海娜偏过头去,哼了一声。她哪有那么不堪?肯定要睡到十八点整,这样才足以显现她与床的亲密无间啦~
咳咳,开个玩笑。
入秋之日,这种值得庆祝的一天,也应当在欢乐的氛围中度过嘛。就算是萦绕在心底的悲伤,也应该被一扫而空啊。
虽然她在这座府邸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悲伤。但是……又有多少人会关注,眼前的幸福建立在何种基础之上呢?在表面的笑容背后,掩埋过多少悲伤呢?
没有人能够肯定,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处于快乐之中;每个人都怀着悲伤,只是大与小的区别。有人的悲伤远远地扩散开来,哪怕身处十几米外,都能真切地闻到。有人的悲伤紧紧地收束起来,只有心与心互相依靠时,才能被隐约听见。
这一点上,无人例外。只要有心,哪怕是人形,都会被多的少的大的小的悲伤缠绕住。或是将它碾成粉末,洒在风里;或是将它织成大衣,披在身上;或是将它盘成线团,塞进心底。
无论怎么对待缠身的悲伤,它都存在过,心都刺痛过。
它是伴随着每一个故事总开始到结束的挥不散的阴暗。
它是伴随着每一颗心灵从懵懂到迟暮的甩不掉的影子。
她将携着她的阴暗,从生到死。她将带着她的影子,从始至终。
直到死生无别,终始无界。
“好了,别光顾着愣在这里,赶紧换衣服下楼。”见海娜眼中的迷糊已经散去,劳拉也就不再逗她了,转而采用威胁的方式。“要是再不起床,我就要亲自动手了哦。”
“噫!马上马上!”
新日的伊始,旧日的终结,时间如更鼓之前一般流逝着,缓慢而坚定地,向亘古之后流淌。她将携带着她的一切在长河中浮沉。只是,她暂且留在了这座哈伯府里,权当做伟大征程中的一处休憩地。
哪怕她现在还没有察觉,以后,也会明白的。
“所以说,到底有什么嘛?神神秘秘的。”
“马上就知道了。”
“真是的……卖什么关子……还有,为什么窗帘都拉上了,这么暗……”
她不属于这里。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诶?诶?!”
“怎么样?惊不惊喜?”
“今……今天几号?”
“八月二十啊,你的生日。”
“我的生日明明是十……七月二十七日!早就过了啊!!”
“诶、是吗。”
“是啊。”
“……”
“那就没办法咯,劳拉给小海娜办了个假生日派对呢。”
“谁叫你不早说,今天就是你的生日,给我过。”
“可是生日是不会因为人为的意志而改变的……唔……”
“我管你呀,反正这个大半夜做的蛋糕不能浪费,所以今天就是你的生日。我说的。”
“唔……干嘛……干嘛突然就塞进我嘴里啊!这么大块就算是水果也会呛死人的啊!还有!我还没许愿呢!怎么就开始了!”
“原来海娜也相信这种东西吗、我还以为你不迷信的。”
“我以前可是每顿饭都有好好祷告的!你个死后上不了天堂的无神论者没资格说我!”
“弗里茨不是无神论者,我才是。”
“……哈哈,今天天气挺不错。”
“请问是上帝给予了你一双能看透窗帘与紧闭门窗的双眼吗?”
“这是我的生日愿望!现在已经灵验了!怎么了?”
“好了,别吵了,认真地许个愿吧,说出来了就会失效哦。”
“……”
她属于远方,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的路,登上舞台。而不是在南城的某处宅邸里。
她多想平凡地活在现在,多想自己一出生便是“海娜·菲力克”,在这座空荡荡的宅邸中长大,变老。多想自己过往的十八年,都如这一个月一样,平淡无奇,朴实无华,洋溢着淡淡的幸福。
她有她的家人,她有她的过往。她正是因为不愿失去那段记忆,才落得如今的境地。
现在却想放弃那些东西,让自己成为“海娜·菲力克”。
不觉得可笑吗?
断送前路与梦想,才得以保留下来的,却因短短一个月的经历,许下了“忘掉它”的愿望。
也许这其中有她非常深远的考量吧。
“许完了!”
“嗯,吹蜡烛吧……啊,忘点了。”
“什么嘛!”
“你自己不也没注意到吗?”
“唔……确实,但……”
“当作祷告吧,补上祷词,说不定上帝就允了呢。”
“别把上帝当作工具好不好!你这样可是要下地狱的!”
鬼神者,心之幻景耳。
但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一定会怜悯她的。至少,也会在她遍布荆棘的道路上,为她留下一把锋利的刀。至于如何使用,就要看她自己了。
对神的信仰彻底消散后,神所立下的规矩,也没必要再遵守了吧。
——
时间回到一小时前。
“还没好吗,已经七点了。”元帅低头看了眼表,有抬头望了望太阳,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紧闭的公寓楼大门前。
“我昨天与她约好了七点前在楼下见面,看来是她转头就忘了。”阿道夫把怀表收起,略带歉意道:“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应当再三强调才对。”
元帅微微皱起眉,“不是自己的过错就不要往自己身上揽……你这样的做法是学谁的?”
“……我会改正。”
“算了,不守时的人是她又不是你,要责怪也应该责怪她才对……”元帅耸耸肩,顺便将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然后大步向公寓门口走去。“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上门服务’。走吧,去敲她的门。”
“这种事情……”阿道夫本打算上前阻拦,但又想到了元帅转头时坚毅的侧脸,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埋下头跟着进了大门。
年轻的门房原本正无聊地撑着左脸看杂志,手头那本火遍全欧洲的薄杂志已经被他来来回回翻了五六遍。随后大门一声轻响,一阵脚步声过后,两个人站在了他的小桌跟前。
为首者一身惹眼的军装让她不由得站起身,站直后的身高差让她惭愧地低下头。
“您找谁?”他想眼前的军装女性问。
“侯兴。”
“侯……兴……”
“这里住着的唯一的外国人。”元帅直截了当得地终止门房的拗口复述。
门房先是一愣,再接着笑道:“原来您说她呀,她今天不见客。但是,她不是叫……”
“她是外国人,我说的是她的本国名。”丢下这一句话后,元帅就向着电梯走去,全然不顾身后传来的声音。
“哎?她今天不见客,你们……”门房想要阻拦,奈何桌子限制了他的身位,只让他发出了半句徒劳无用的呼喊。
阿道夫用冰冷的话打断他的后半句话。“她不见客,但我们不是客。”
“哎,哎?”
不一会,走廊里就只剩他的疑惑在飘荡。
……
门没锁好。
确切地说,是门没关紧,锁舌没有卡进门框里。
收音机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似乎昭示了房间主人已经醒来的事实。
“……联合军演正式宣告结束。这也意味着各国对北盟暴动的表态落下了帷幕。此次舰队联合军演历时二十一日,共有铁血帝国,自由鸢尾共和国,皇家联合王国,撒丁帝国,北方共和国联盟五国舰队百余舰只人形参演。本次军演是否如官方宣明的那样,仅仅是为了收复波罗的海而做出准备,相信各位都有了自己的见解……”
“吱——”
元帅站在门口听了几句,之后就推门而入。“听着电台讲述自己的光辉事迹,是怎样的感觉呢?有没有忘乎所以然到不守时的地步呢?”
回应元帅这句有些拗口的话的,是电台播报员抑扬顿挫的嗓音。不守时的家伙的声音仿佛是从未存在过一般,仿佛住在这的那位外国人就是一台收音机一般。
“……她人呢?”元帅回头看向阿道夫。
“昨天下午她刚下飞机,我就找过她了,也叮嘱过这两天不要有别的安排……”阿道夫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语气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看来是个不听劝的坏孩子……”元帅长叹口气,再回头扫视了眼房间,都准备好只带一个人去下一处拜访了。
然而她的目光牢牢钉在了房间墙角的一张床上,那床薄薄的被子有一个凸起。
毫无时间观念还爱赖床的外国人在哪熟睡,这点毫无疑问。
“晚起已经这么流行了吗?难道她们面对升起的太阳,还能如此无动于衷吗?”元帅情不自禁问道。她许久之前就听说了那位半吊子适格者的事迹,今天也见证了这位约好七点前见面却在七点多仍睡得香甜的人才。
“也许是的。”阿道夫随即清了清嗓子,对着床铺高喊:“玛丽安小姐,您有来客到访。”
声音刺透薄被,传入沉睡者的耳中。不一会,床上的凸起就动了动,含糊不清的声音从被中传出。“不见。”
半晌后,被子被猛地掀起;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黑发少女抬起了自己的上半身,用有些吃惊目光看向这边。
“哟,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来了?元帅大人?”玛丽安马上就直起腰,语气变得极不友好。
“某个失约的侯姓女子。”元帅向阿道夫使了个眼色后,眼神就直接对上那张看似在阿谀奉承的脸。
“现在是柏林时间七点零九分,你已经错过最后期限九分钟了。可你为何还能在床上安睡?”阿道夫取出怀表,将表盘一面朝向刚睡醒的人,厉声问道。
她脸上的笑容马上变成了疑惑,“咦?不是你放我鸽子吗?我都等过你半个多小时了。”
“……”
“……”
她没有理会陷入无语中的元帅二人组,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约好七点前在楼下见面对不对,我就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开始等你,反正也是七点前嘛。但是等你等了半个多小时呢,都没见你过来,我只能回来咯。你也知道,晚上那种风多吹个半小时,就会感冒的。”
什么叫做理不直气也壮?这就叫理不直气也壮。哪怕元帅浩瀚如海的人生阅历中,这种人也属少有的类型。
以前完全没注意到啊……她居然是这种人。
站着的二人都在心底发出了形似的感慨。
“行了,”感慨过后,元帅意识到不能再将时间如此浪费下去,于是强行让话题步入正轨。“反正这里又不是舰队里,迟到也不会扣功勋,这种话你应该回去再用。我们是来给你送请柬的,而不是来讨论你守时与否的。”
“好的,我收下。”这次答应得倒挺痛快,“包早餐吗?我昨晚都没吃夜宵哦,快饿死了。”
“这个时间点已经没了,不过也许有早茶。”
“哦哦,这个我熟,是去东煌酒楼喝早茶吗?”
“不,是去你的一个后辈那参加生日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