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这个价格已经是最优惠的了，不行就去找别家。”
一个雄壮男人的怒吼，透过了简陋的办公室，传了出来。
大厅里，绯雾和霜正坐着喝水，有意或无意听着里面的谈话内容。
这里是荧惑的一家佣兵公司，云汉正和这里的经理吵得热火朝天。
“我不管她是什么人，要送人去前线那边，少于这个数想都别想！”经理把报价单往桌子上一甩“才这点钱，你是想让谁替你卖命？宠物狗吗？”
云汉一拍桌子“大家都是同行！什么行情心里清楚，就这点破东西还敢张口要五十万。你奶奶家里的轮椅都比这火装跑的要快。”
“嘿！”经理一下急了，抡起了他那粗壮的胳膊想要打架“我跟你说，我奶奶家里的轮椅可是最新款，比你小子跑的还快！”
云汉也解开了那个他早就戴不习惯的的领带：“那你有本事把轮胎抬出来啊，反正比你这堆破烂要强！”
“怎么的？想打架？”
“打就打！谁怕谁！”
大厅里的众人，听到了办公室内传出像是抢劫一样的声音。无论是前台的柜员还是门口的保安都不为所动，好像已经习惯了一样。
“枭的脾气那么大，还真是少见。”霜抿了一口一次性杯中的水，并不打算进去阻止。
绯雾点了点头：“对对对，这已经是第十一家了，换做是我，我也差不多。”
霜则是不以为然：“那是你，我们的公主小姐要是见到枭这样，不知道要怎么想。”
绯雾继续疯狂点头“对对对，幸好把小空留在车上了。”
“废物你除了‘对对对’，还能说啥？”
“我还能说啥，我们俩一个司机一个化妆师，只有他是佣兵，自然他去谈生意最合适。”
随着一声清脆的开门声，云汉怒气冲冲地出来了“我们走。”
他的身后，是对着他竖中指的经理。
两人都衣衫不整，虽然都没动真格，也简单过了两手。
在这里，这是常有的事，甚至可以算是荧惑的特色民俗。生意谈崩的时候，就要象征性打一场，以此来保住双方的面子。
云汉一脸火气的坐回了车子里。
身边的小空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啦，乖啦。不生气，不生气。”
云汉甩了一句：“司机，开车，回露营地。”
“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绯雾抱怨。
“不然呢？老家伙交待的东西，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好好好。”绯雾继续点头发动了汽车“谁让是他交待的事呢。”
约四十小时前。天问特别调查科科长办公司内。
“你的这些情报，消息属实吗？”科长将老鬼的报告放了下来，看着绯雾，眼睛里满是怀疑与威胁。
“我亲自过去对的口供，真实性很高。”
“也就是说，他还是有骗你的可能。”
绯雾不说话了，现场的气氛死一样凝重。
“就凭这么一个不确定的信息，就想让我派你去凛冬，你不觉得有点痴人说梦吗？”
“可是，这是现阶段最有突破性的进展了，如果······”
科长叹了口气“如果失败了，就开除你是吗？”
他走向了窗户边，打开落地窗，招呼绯雾过去。
大楼下，挤满了人，他们拉着横幅，喊着口号。“法办洛荞！”“还我们一个公开透明的环境”的声音不绝于耳。他们咆哮着，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一样。
绯雾来的路上也被他们拦下来过，自然知道他们的存在。只不过，相比十分钟前，人似乎更多了。
突然，一声枪响，打破了微妙的平衡。
绯雾反应很快，想将科长带到安全的地方。科长却不慌不忙，站在窗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像是堤坝的溃口，又似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就骚动的人群炸开了锅。
“打人啦！武装安保开枪了！”
“快跑啊！”
“干死他们！”
四散而逃的人，怒发冲冠的人，不知所措的人。
火药桶被点燃，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原本在外面维持治安的武装安保被迫撤到了楼中。汹涌而上的人潮就像是电影中的丧尸，一波波地冲击着那扇防弹玻璃门。
“看那”科长指了指人群中的一个人“刚才开枪的。”
“我现在就下去”绯雾想下去逮捕他。却被科长拦住。
“然后呢？你抓住这一个，还会出现更多。有太多人想看着我们垮掉。”
绯雾不说话了。
科长叹了口气“这时候盲目抓人只会被人横加利用，做实我们莫须有的罪名。”
绯雾砸了下嘴“一群乌合之众。”
科长关上了落地窗，坐回了办公椅，端起那杯泡满枸杞的茶，轻抿了一口。
“我们和他们是一样的。”科长说“他们只不过是在追寻公平和正义，我们也是如此。我们本是不分彼此的。世界，原本也是简单的。”
“只是有些人让这个世界变得复杂不堪。”绯雾说。
科长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材料“善人引导大众，恶人遭受惩罚。这份本真淳朴的价值在一只无形的大手之下模糊了界限。如今，正义的祈愿在相互厮杀，罪恶与贪婪却在肆意生长。”
绯雾接过材料，那是辞呈的模板，整个九组的资料完完整整地填了上去，就差本人签字。
“科长，你这是······”
“现在整个机关单向透明，无论你想干什么，新身份是必须的。”
绯雾立马明白了科长的意思。他们，从一开始想的就是一件事。
“那您是，同意我们去凛冬了？”
科长喝着茶，点了点头。
随即，科长说道“你们不是保护了洛荞的妹妹吗？她的身份很适合你们行动，经纪公司那边我可以帮忙打招呼。基本上都是自己人。”
“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材料。”
“只不过。这次的行动在明面上，你们不能和特查有关联。先不论保密的事，你们可能连凛冬的属地都进不了。”
“我明白，会成外交事件的。”
“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次，你们会成为不存在的队伍，无论是支援还是资金都会很困难。”
绯雾笑了笑，二话不说在自己的辞呈上签下了字：“为了理想和信仰。”
现在开着车的绯雾着实有点后悔。当初一腔热血定下的计划属实让他很难受。
没有装备支援先不说，这次的行动是打着小空巡回演唱会的旗号出发的。刚刚举办完盛大活动的经纪公司一时半会也没有多余的资金。
这次的路费，目前为止都是绯雾用他的棺材本垫付的。
因为行动紧急，一行人匆匆忙忙凑了五十万左右就启程了。
“我说啊，小公主你不是偶像吗？”绯雾边开车边抱怨“就没点存款什么的吗？先拿出来点，我们也不用那么寒碜。”
“啊”小空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啊，绯先生，我的报酬基本上都捐给福利基金会了。”
她和云汉平时的生活很简单，说实话，她对那种骄奢淫逸的生活也没什么兴趣。
“倒是废物组长”云汉在后面气还没完全消“干了十年有余了，怎么连五十万都不愿意拿出来。但凡松点口，我也不至于受这气。”
“喂喂喂，你小子。我可是把房子卖了才凑来三十万。这可是我的棺材本，说话注意点。”
“不如说，废物组长已经很大方了。”霜在副驾驶伸了个懒腰。“毕竟他平时的工资都被扣光了。每到月底只能啃泡面。”
“那个房子放在平时可是值一百多万的，老城区，学区房，抢手的很，哎······”绯雾长叹了一口气“本来留着打算娶老婆的。”
霜拍了拍绯雾的背：“没事，没事，学区房什么的，反正你这辈子也用不上，在哪都一样，一个人默默地过完一生吧。”
绯雾欲哭无泪：“希望任务结束之后能给报销吧。”
“空，现在回去还来得及。”云汉问道“说到底，你其实不用真的跟来，我们可以作为工作人员先去交涉。”
小空摇了摇头。
“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我相信，哥哥他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至少······我想见证到最后，不想当个局外人。”
“啊，废物组长”霜指向车窗边“有个酒馆哎，我们进去来点？”
“大白天就喝酒？再说了，我在开车，进去之后眼睁睁看着你们嗨吗？”
“组长大人，拜托你啦。”霜开始撒娇。
霜算是相当可爱的那种，皮肤白皙，四肢纤细。不自觉地就会激起别人的保护欲。她撒起娇来，任谁都会动摇三分。
“行行行，真是的。”绯雾把车停了下来。
“那雪要炸鸡和柠檬水”车内的广播响了起来。是在营地的雪。她不爱出门，所以这次没有跟过来。
一行人下了车。
这里是个相当热闹的集市，喧嚣，吵闹，甚至有点繁杂。和天问的集市迥然不同。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巨大的运载装甲车在往下面成箱成箱地卸载着货品，四周卖什么的都有，烤串，日用品，甚至还有灾兽制品。
其中，贩卖兽面蛛尸体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的外壳轻盈结实，简单加工可以做成土质护具或者工具，内脏的神经系统可以入药，治疗关节炎及其有效。最重要的，是它们的网液。
这种灰黑色的浓稠液体是相当优秀的材料，坚韧，轻便，定型快。经过一定加工后，是远超混凝土的稀有建材。
就像人们研究蝙蝠从而开发出雷达一样。灾兽，也给人们带来了全新的可能。
现在正是盛夏，刚出车门，头顶的烈日就晒得人难受。
本想躲进酒馆中凉快一下的众人刚进门，就被一股热浪狠狠地“揍了一拳”。
哪里有凉爽，简直就是汗臭味和热浪的双重地狱。酒馆内人声鼎沸，明明是中午，这里却像是晚宴一般热闹。
“不好意思，空调坏了，现在还在修，几位要不坐这，这里凉快。”
门口的服务生热情地把众人领到一处较为阴凉的位置。
云汉在座位上一坐，长舒了一口气。
从早上到现在，前前后后跑了十几家佣兵公司，没有一家愿意接他们的活。看来729事件也真的影响到了荧惑这个以物流和佣兵安保为主业的卫星城。
佣兵护送的价格被抬高了将近一倍，很多佣兵干脆辞职以求安全。天问的遭遇，或多或少也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云汉接过服务员拿来的菜单，不出所料，这里的菜价也上涨了大概百分之三十。
“两大杯蜂蜜艾尔，一份烤肉套餐，一杯橘子汁，还有一杯柠檬水和一份炸鸡打包。”
“客人要试试我们这特色的干炸白木鼠吗？”
“白木鼠不是灾兽吗？”小空小声问道。
“说是这么说。不过味道还是不错的。”服务员笑着说道“小姐你是外地人？”
小空点点头“对，天问的。”
“那就更应该尝尝了，这样，我们送您一份样菜先试试。”
面对热情的服务员小空完全没法拒绝，只能勉强答应。
“呦，这谁啊，这不是早上那个穷小子吗？”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令人讨厌的声音。
人群中，几个醉汉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云汉觉得这些人面熟。仔细想了想，是早上其中一家佣兵公司的人。他们张嘴就要五十万，云汉没怎么理他就出来了。
“呦，带着小妞去旅游啊。看来城里的少爷兵们日子不错啊。”那人一边说，一边打了个酒嗝“也是，只会打打白木鼠的废物当然不会知道我们的危险。”
云汉并不想理会那个醉汉。
可谁知道那个人越说越起劲。
“你看，他怂了，怂了，连看都不敢看我，所以我说啊，这些城里的佣兵就会摆谱······”
烦人的苍蝇在附近嗡嗡地飞，飞着，飞着。嘲笑着，嘲笑着。炫耀着，炫耀着，炫耀着它的胜利。
“你看，你看，你们这些人，谁都救不了······”
瞬时间，没什么人看清他的动作。
反应过来时，云汉已经用折断的筷子抵住了那人的脖子。尖锐的木刺紧贴着醉汉的喉咙。
云汉的脸上没有表情，双眼中满是冰冷。
阵阵寒意，从醉汉的脊背涌了上来。明明是燥热的夏天，他整个人却如坠冰窟。
“啊，果然”霜见怪不怪，并不打算插手。
倒是小空，立马过去打圆场。她挡开了云汉的手“不好意思啊，他今天有点不太对劲。您怎么样，有伤着吗？”
醉汉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刚刚那一下把他吓醒了半截。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没命了。
“没，没事”醉汉爬了起来“没关系，没关系。”
他很识相地下了小空给的台阶，匆匆忙忙和伙伴离开了。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都结束的时候，一个女生，走到他们的面前，很自然地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