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硝铵炸药,应该是一个定时炸弹,上面连着一个定时器,差不多还有三十三分钟。若两人的推测准确的话,这个炸药应该还有很大一部分藏于地下,但不耽搁引爆。
老赵目不转睛地盯着炸药,大气不敢喘。颤颤巍巍拿起对讲机,似乎有些呆滞地说:“顾处,来一下……这边……有情况。”
“别介啊,”对面很快传来顾处的声音:“我这正要包抄不法分子呢,别吵吵我噢,谁也别想阻止我完成国家统一!”
老赵刚要补充,却被齐婉一把夺过对讲机:“顾处,这儿搜着一个炸弹,还有……三十二分钟引爆。”
“哈玩意儿?别动啊,我招呼人往你们那边走,诶不对啊,我又不知道你们在哪。那谁,坐标发我噢。”
很快,对讲机那边传来杂音,隐隐听到“啊?”“不抓了?”“有炸弹?”的字眼,最终隐隐听到顾处喊话:“留俩人往这儿,其他的跟我走!”
似乎是担心打电话会引爆炸弹,两人没有再与外界通话。老赵走到一个汽油桶旁边,向齐婉示意,
齐婉走来,一块使力,两人缓缓挪开汽油桶。
然者,让两人窒息的一幕出现了——果不其然,同炸药一般,还有汽油桶埋在下面。
“顾处带通讯设备了么。”齐婉冷不丁的问。
“呃……除了对讲机,好像啥也没带。”老赵尴尬。
那怎么发坐标呢?
齐婉爆一声粗口,上面还有三十分钟。“老赵,你跟分局报告,我跟顾处说。”
“顾处,来不及了,你带着你的人组织群众撤离,快,赶紧的,这边只有三十分钟了。”
“啥玩意?噢知道了,你那边小心点噢。”
在城南区中级法院的分局长,听到老赵的汇报,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喃喃自语道:“巧了。”
这边,也发现炸药了……
城南区人民法院晚七点清洁工下班,清洁工陈某于下班之前检查法院办公楼,在办公楼拐角处发现几根貌似雷/管的东西,经反复确认后,拨打了市局110指挥中心。
待当地城南警方赶到后,在法院各处均发现类似于雷/管的爆炸物,由于当地警力不够,城东区公安分局前去援助。
城东公安分局不可能因为抓捕一个人,尽管他是性质恶劣的杀人犯而调出大部分人手,前去逮捕吕进逸的,仅有一个刑警支队。这点人,在短短几分钟内疏散群众,根本不切实际。
现在,城东区大批警力集中在城南的人民法院,面对这种突击情况,根本做不出什么反应。
即便是做出了反应,小巷辗转幽深,路势复杂,等到排爆员到的时候,也来不及拆除炸弹了。
还有二十八分钟……
院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齐婉老赵齐齐回头,站在大门外的,赫然是陈雅。
“不是你来干啥啊,吃炸弹哪,这孩子怎么静喜欢胡闹呢,赶紧回去。”老赵看到陈雅气喘吁吁地赶来,大惊失色,连忙严斥道。
陈雅气喘吁吁地从她的挎包里掏出解剖尸体用的手术刀和剪刀,“我这儿有工具。”
齐婉观察了一下炸弹,闭目沉思。最终拿过了陈雅手中的工具,开始翻腾拨弄起来。
“不是婉姐,别闹噢,这玩意敏感性强……”老赵心惊胆战地提醒道。
“我父亲生前是导弹装备学的,我看过他的书,里面对硝铵炸药有过介绍。”
齐婉小心翼翼地拨弄着每一根线,似乎在辨认着什么,嘴里还咒骂着,“到底哪一根啊……”
那是个煎熬的过程,每一秒地等待都是痛苦。
齐婉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根线,仔细辨认着,又闭目沉思,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手中的剪刀微微颤抖地剪掉了那根线……
“呃……”
齐婉轻轻呻吟,然而,一切正常。
“呼——”三人长呼一口气。
似乎是找到了什么规律,齐婉拆线的速度微微快了起来,几分钟功夫,又拆了两根。
还有二十分钟……
似乎是陷入了一个僵局,第四条线迟迟没有找到。齐婉不断翻腾寻找着,眉头紧锁。
“排爆员什么时候来?”另一边,焦头烂额疏散公众的顾处不耐烦的对着对讲机问道。
“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
“再不来就他妈别来了!”
小巷深广,民众不好找。再说住在这里的没几个心里没鬼,一看到警察来了,个个都躲起来。群众撤离非常困难,想要全部撤离绝对不可能。既然如此,也只能寄希望于市局的排爆员了。
城南和城东分局的排爆员本来就没有几个,再加上大批警力都集中在城南,排爆员一时半会到不了,即使到了,那会儿也就快炸了。
怎么办?
第四根线迟迟没有找到,炸弹还有十八分钟爆炸,大批群众仍龟缩在小巷里。虽说炸弹的威力仅仅是炸毁附近的宅院,但院子里还有非常多的汽油,如果引爆,再加上院子里地上的地下的那么多汽油,即便爆炸范围不及整个巷子,也可以造成面积极大的火灾,若炸弹真的爆炸,其爆炸案性质的恶劣程度要比之前几起凶杀案的多得多。那胡生通也就真如了愿了——告老还乡。
齐婉微微颤抖着,那无力感如十八年前金角大厦爆炸案一般,恐惧,无力,悲痛再次从脑海中浮现,不断折磨着她。
该怎么办?
听天由命!齐婉沉思着,好久,她才冷冷地说:“提前说好,炸弹炸了别怨我。”
两人有些诧异,随后明白过来,齐婉有压力。老赵开玩笑似的说:“别介啊,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别想着用这种方式逃避噢。”
她长舒一口气,剪下了那根线。
万幸!
一切安好,计时器仍在运行,炸弹依然稳定。
但……此时的倒计时……仅剩八分钟了……
齐婉看着不断缩小的数字,已经开始恐惧了,她用微微颤抖地声音问:“排爆员还没到么?”
“应该,大概,可能,还在路上吧……”
“艹!”
齐婉不再盯着炸弹,也不再用白皙冰冷的手拨弄一条条线,她无力地倚在一个汽油桶旁,目光涣散。“诸位,对不起,我尽力了,”她顿了顿,目光望向陈雅和老赵两人:“陈雅,你抓紧离开小巷,这事本就与你没关系,不能因为这事而再出什么幺蛾子;老赵,你抓紧去疏散附近一带的民众,把伤亡减到最小。”
后者的目光垂了下来,齐婉大吼一声,“快点!”老赵抬头冷不丁地问:“那你呢?留在这里做肉盾?”
齐婉不语,半饷,她缓缓说道:“我尝试一下把地挖开,把炸药搬到远的地方,或许我没有提出追击吕进逸,也就不会闹出这档事。”
老赵看了看仅剩的时间,还有六分多钟,他向陈雅示意,陈雅无奈撤走,而老赵拿起对讲机,“顾处,你赶紧带人往出撤,来不及了,抓紧撤。”
齐婉望向老赵:“老赵,能和你成为同事我很高兴,你是个很好的警察,”她顿了顿,递给老赵手提袋,“里面有我的警官|证,手枪,身份证,还有我的记事本,我以前破过的案子都记在里面——带它出去。”
老赵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袋子,静静的站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却仍然沉默。齐婉盯着老赵,等待那个警察的回复。
“其实……你应该活下来的……”他缓缓开口,“你是技术员,是储备人才,有大用,我只是个武警;你再熬几个月,年底回省城就可以升处了,我在城东守着,一辈子也就这样;墨雨龙枪杀案还等着你证自己清白,我当警察这些年也没受什么委屈,死了也没什么心事未了;你是省厅的人,你要是出什么事胡局长也不好交代。总之,你比我有价值。”
齐婉递袋子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看了看计时器,只有三分钟了。老赵将齐婉的袋子推了回去,似乎将一个神圣的使命交给了她,他拍拍她的肩膀:“别让我白死了。”
齐婉怔怔地看着老赵。
“别让我白死了。”她默念着。
齐绍怀,吴事顺,赵政铭(老赵),你们为什么要在我最安逸的时刻,离我远去,再不回头?
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人留下来,被炸死,牺牲掉,才算对得起警察这个称号?
为什么不能一起走?
为什么必须有人死掉?
为什么?!
“别让我白死了。”那句话似乎刺激了齐婉,她突然冲上前去,死死抱住了老赵,老赵措手不及,急忙推开了她,将腰间的枪塞给了齐婉,又把后者推出宅院。
齐婉如失了魂样背着挎包向远离宅院的方向跑着,此刻只剩下两分钟了。她的心如碎了一般,奔跑着,要甩出一会儿有人死的事实。
另一边的老赵,捡起地上的剪刀,仔细端详着炸弹。叹了一口气,心一狠,剪下了所有线。
齐婉只听到了“砰”的一声,接着感受到无数砖瓦砸在自己身上,那一刻的心碎之后,便失去了意识。
“赶紧进去救人啊!”
“不行,火势太大了,进不去。“
“诶诶,什么人,不能跨过警戒线,艹,赶紧进去拦人啊!”
一个消防人员拍拍齐婉,将齐婉从废墟中拖出来,抬上担架。齐婉的身体先是僵直,后是颤抖,随后彻底软瘫下来。滚滚浓烟呛进齐婉的口中,肺里传来灼烧般的痛,使齐婉剧烈咳嗽起来。齐婉还没意识到那个人已经远去,在担架上四处张望着,直到消防人员从齐婉手中拿出那把枪时,记忆的碎片才被生者不情愿的捡起,一片片拼好。
齐婉的肺更加疼痛,心碎的感觉更加剧烈。不知不觉中,齐婉再次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在市局的公安医院了。
齐婉四处环视着,“醒了?”抬头一看,是救她的那个消防员。
“我的袋子呢?一个挎包,蓝色的,交警大队批发的,里面我的警官|证,我的手枪,还有我的记事本,在哪呢?”
“啊!?”那个消防员一脸惊愕,“现场都搜过了,只发现一个破碎的眼镜和你手里的枪啊,那枪不是你的吗?”
“不是。”
“那可刺激了。嘶——莫非是那个趁乱混进去的女人!”
绝望攀升在齐婉的心头。她已经知道那个趁乱混进去的女人是谁了。
唐晓柔,富民附巷爆炸一案你夺去了多少人的命,你在夺取老赵之后,还要再夺取我警察的身份么?
(啊,我拉拉扯扯更完这一章不容易啊!又可以磨叽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