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死了。
死亡时间在十一月三日。同样的雨夜，同样的伤口，同样的作案方式，同样的线索。
同样，让城东分局的警察头疼。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天色阴沉，压抑无比。雨水打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老赵抖了抖伞上的雨水，骂骂咧咧。
“见了鬼了，不到一个月死仨人，不会是某个犯罪团伙迁到城东了吧？”
“怎么，想并案？”齐婉问。
老赵往暖气那边靠了靠，似乎感觉刚才的言行有些不妥，悻悻说：“不是，开个玩笑，别当真。”
城东区地广人稀，多以商业街为主，小区居民楼甚少。若真是那样，可麻烦了。
市局，法医解剖室。
陈雅推开门，缓缓走出来。门外的老赵和齐婉霎时起了精神，目光投向陈雅。
“失血性休克，应该是钝器打击。”话里带着重重的鼻音，看上去像是感冒了。
齐婉心里默默琢磨，同样的方式，同样的环境。
是在报复吗？
老赵毫不在意这些，看着陈雅瘦削的肩膀，取笑道：“嚯嚯哈哈，跟你说啥来着。年轻人，不要温度，感冒了吧？”
“老赵，”齐婉突然说道，“过来一下。”
城东分局，二楼会议厅。
分局长，还有一些处级干部，科级干部围坐在会议桌周围。排首列的，是胡生通。
胡生通爆了一句粗口，“我还不信了，咱城东六年了没出过一起命案，就这一个月死仨人，新闻媒体都盯着呢，再破不了，事情可就恶劣了。”
“还有，”胡生通抿了口茶润润嗓子，“我已经跟上面下军令状了，十二月份之前，再破不了案子，我这个分局长不干了，告老还乡！”
自从2004年公安部提出“命案必破”的口号后，命案侦破率大幅上升。悬案寥寥无几，且多是犯罪嫌疑人已被锁定，只是尚未归案而已。余下的，多半是盗抢类和经济类犯罪。而今治安一向很好的城东一个月出三起命案，保不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会造什么幺蛾子。
如果真的是唐晓柔作案的话，仇已经报了，那么她接下来的生活会是什么呢？她会选择继续杀人么？如果会，那么——
下一个死者会是谁呢？
现场的线索还未彻底勘察完。或许再勘察下去也毫无意义。齐婉冷冰冰的问道：
“勘察多少了？”
“啊，凶器已经找出来了，是一块石头，还没往局里送呢。你往那边看看吧。”
不错的，凶器为石头无疑。但经过长时间雨水的冲刷，原始痕迹早已被破坏，提取不了任何指纹。
齐婉可以保证，在作案的时候，唐晓柔绝对没有带手套。呵呵，猖狂至极。亦或者，唐晓柔和吕进逸是协商作案的。
齐婉看着忙碌的人员，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雨后的空气格外新鲜，大街上的行人还未多起来。吕进逸刚从商场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礼品盒，心情似格外的好，像是为了什么事傻乐着。
远处的一双眼睛看着他的模样，怒火悄然而生。在那个晚上，小梁或许也是这样。
算了，冷静，冷静。这里人多，距离也大，在这儿开枪容易误伤到人群。
穿过小巷，就是她家小区了，富民小区。
与此同时，一个撑着黑伞，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女子向小巷出口的方向走去。
时间缓缓流逝。
快要相交了……
吕进逸只感到自己的身体突然被摁到了墙上，光线一瞬间被一个黑伞挡住，自己的嘴被一只冰凉而细腻的手捂住，乍一看——
是唐晓柔。
后者用冰冷且庆幸的目光盯着自己，身躯有些颤抖，右手做着一个禁声的手势。
怎么回事？她要干什么？
随后便被唐晓柔牵着往小巷深处走。小巷深处的监控已经消失，唐晓柔突然停下，深缓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斥责道：
“不是告诉你别出去吗？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急。”
吕进逸一愣，自己被捕或许会牵连到她占一方面，然而，两人之间的情感是不可少的。
黑影在拐角处看着两人的消失处，有些气急败坏。齐婉拿起还通着话的手机，吼道：“老赵！准备！吕进逸果然跟着唐晓柔逃了！”
“往巷子里守着呢，别着急上火。”
齐婉往小巷深处追着，好在目前没发现什么分叉口，这也让齐婉心生不妙，追了这么久，还没遇到分叉口，那么这个巷子会有多大？如果真的很大的话，唐晓柔从小生活在这儿，肯定对这里的地形很熟，这样的话对警方很不利。
齐婉停下脚步，从腰间拔出枪，解保险，拉动枪栓上膛。两手握枪，才开始继续追行。
与此同时，顾处也领着一堆人深入小巷，挨家挨户追捕。
直至追查到一户，一个油桶突然飞来，砸住一个队员的脑袋。所有心不在焉的刑警队员霎时紧张起来，顾处也开始兴奋，要抓住了？
事实给他们当头一棒，这里只是一个三无食品的生产地。仅用了两三秒的时间，场面就被警察控制住。
顾处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这成果只能在年度总结上多写个东西。
小巷很绕路，齐婉心里默默估算唐晓柔和吕进逸两人的实力。她有预感，距离两人不远了。
两人都在警校，一个毕业，一个就读。唐晓柔学的应该是刑事科学，如果学的是犯罪心理，而且比较敏感的话，她应该能料到警察会去追捕他们。
而吕进逸，不知道是学的什么专业。总之，对方两人年轻力壮，而我方目前仅有一人一枪。
齐婉转过一个拐角，一把移动的黑色的伞赫然出现在眼前。
是唐晓柔两人！就是他们！
要抓住了吗？
终于要结束了……
“站住！我是警察！”齐婉大吼一声，这是法律上的必经程序，但她不指望这个程序能让两人停下脚步。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齐婉扣动扳机。
“砰！”
一颗子弹射了出去，一个伞骨架被飞速疾驰的子弹撞得支离破碎，伞瞬间开了一个大口。子弹硬生生将唐晓柔的防晒衣豁开一道口子，就是没打住她。
似乎是感受到了身后撑开的雨伞一瞬间的拉扯，也似乎是感受到了右手臂的灼热，唐晓柔立刻转身，想要拉着吕进逸闪进旁边一个敞着门的废弃宅院里。
“砰砰！”
齐婉又连开两枪，一颗打中吕进逸抱着的礼盒，一颗打中旁边的砖墙，霎时，碎砖四溅。
唐晓柔握着勉强还能撑开的伞，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吕进逸的手。齐婉应该在缓缓朝着我们走来，时间不多了，得想个办法啊。
唐晓柔无声的朝吕进逸比划：我，拿着雨伞撞倒她，你，从后窗先退，我随后就来。
顾不上吕进逸听没听懂，唐晓柔转身出门，将雨伞挡在身前，冲了出去。没有辜负她原本的期望，人影被措手不及地撞一个踉跄。
趁着这个机会，唐晓柔飞速撤退。翻出窗外，吕进逸就在外面等着，不错，她暗暗想着，这家伙还算聪明。
齐婉迅速爬了起来，顾不上太多，翻窗直追。
“去哪？”吕进逸气喘吁吁地问。
“那老东西穿那么轻便，肯定有备而来。估计那帮警察也来了。不能乱跑。”
“去上次搬汽油桶的地方？”
唐晓柔沉思一下，“就去那！”
前方隐隐听到脚步声，齐婉停了下来。这小巷真四通八达，转了一会竟然又碰头了。
为了不像之前那样吃亏，而丢失了最佳的抓捕机会。她提前换上了橡胶子弹。
牙关一咬，齐婉冲了出去。顾不上瞄准连射三枪，两颗打空，另一颗引来对方的一声闷哼。刚要抬头扶扶眼睛看清对方什么情况，却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传来。
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齐婉转身躲进墙角拐弯处，大骂一声，对面有枪！
怎么办？这下完了！
齐婉深吸一口气，将实弹换上，决定殊死一战。
耳边传来两声枪响，这应该是在试探，齐婉等不了那么久了，纵身一跃跨出拐角。耳边却传来一声大吼：
“不许动！警察！”
齐婉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兴奋的说：“老赵？”
那颗橡胶子弹打中了老赵的左肋，虽然老赵穿的是防弹警服，用的也是橡胶子弹，但这么近的距离被挜一枪。谁也不好受。
“回头请我吃饭啊，”老赵没好气地说，“这顿饭你逃不了。”
“请你吃。”
两人并肩走着，似乎忘记了要追唐晓柔和吕进逸。
“话说这巷子是真是个聚宝盆，顾处那边大丰收了，抓了一串儿。回头还得给你报功。”
“这么小个地儿能抓多少啊。”齐婉不屑。
“多着呢，还抓着一个造炸药的。”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齐婉心中升腾起不祥的预感，尤其是听到了那个“造炸药”那个词汇。
突然，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因为前方……隐隐穿出来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隐隐还有人声。
两人对视一眼，齐婉慢步向前，猫了一眼。大惊，五六个汽油桶，就那么排列在一起。
齐婉退后一步，老赵投来咨询的目光。
是汽油吗？
齐婉点点头，比了个大致的数字。随后便朝来时的反方向小跑去，老赵明白了她的意思，慢步向前，微瞥一眼，大惊失色。
这个分量，足够造成爆炸了。
如果他们想引爆这个，必定还在这个宅院里。
老赵仍是慢步向前，弯着身子，没有拿枪，就地捡了块砖头做武器。老赵忽然扭头，像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视野。
他直起身来，向屋子里冲去。
从屋子里向外出齐婉看了看他，问道：“有发现么？”
“婉姐，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