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陈晰心里“咯噔”了一下，白晓也凑过去看，屏幕上是陈晰的车，停在洪宁小区外面，画面是黑白的，但是已经足够了。
画面变了，车门被打开，沐川从车内下来，手有些颤抖，迷茫地看向前方。原来那时候他就已经看不见了，而他半分也没有察觉。
沐川借着小宣的带路，不知是想回去还是想去医院，看方向是想去医院，车流来往，沐川走的小心翼翼，如果不是知道了，根本看不出来他看不见。
跟随着监控，看到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像是压得人要喘不过气来。
小宣牵着他，往前走。前面不远就是医院，这是离洪宁小区最近的医院，然而沐川还没走到对面，身后一辆小轿车斜刺里冲出来，朝沐川撞过来，司机拼命踩刹车，沐川一脸震惊地回头，但还是被撞到了。
陈晰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要跳出来。
沐川整个身体都摔了出去，倒在地上，茫然地睁大眼睛，像是要看清什么。嘴唇动了动，看不出他说了什么，只看得出他很快就晕了过去。
就算是看的人，都觉得痛，何况当事人。
司机一看出事了，一踩油门直接跑路。
陈晰气急，怒道：“把这个人给我找回来！”
“老大，后面还有，你还看吗？”叶轻舟见他如此生气，也不敢触起霉头，只能小心翼翼地问道。
“……看。”陈晰捏了捏眉心，叶轻舟调快了进度。
沐川倒在路边，身下很快就有鲜血渗出，腿上也受了伤。幸好那个司机最后关头转方向盘，沐川的伤不致命。
沐川倒下了，留下小宣茫然地坐在他身边，小宣太小了，监控看不见他的样子，只看得见他在沐川身上摸索着什么，最后找出了手机，随意按了几下。
毫无意外，没有人接。
小宣一直坐在沐川身边，看到他腿上的伤，直接伸手帮他按住伤口。但是那血还是不断涌出来，像是怎么也止不住。
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有冷眼旁观的，有视而不见的，甚至有出言嘲讽的，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也没有一个人打电话叫救护车的。
黑沉的天空直接压得人窒息，整整半个小时过去，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这半个小时内，来往路人无数，没有一个人挺身而出。来往的车辆自动让开这个位置，没有谁停留半分。
沐川是被雨淋醒的，感觉到大雨，就知道自己还活着，也还在路边。沐川自嘲地笑笑，挣扎着想要起来，小宣抱住他，沐川痛得直吸冷气。
沐川摸索着站起来，受伤的腿让他再次跪倒在地，挣扎了半天也没能站起来。
头顶的雨突然停了，沐川茫然地抬头，看到一个撑伞的大叔站在沐川面前。或许是大叔长得太凶神恶煞了，沐川下意识往后靠了靠，小宣张开手挡在沐川身前。
大叔皱了皱眉，问道：“你怎么样了？”
明白了他的好意，沐川笑了笑，说道：“可能不是太好。能不能扶我一把起来？”
大叔皱眉，伸手将他拉起来，沐川再度吸气，大叔说道：“我送你去医院吧。”说着，将人抗在肩上，沐川跟着他的步子，几乎是跳着走的。
“你不怕我讹你？”沐川笑问他，大叔想了想，说：“怕，但是更怕自己没有心。”
大叔将沐川送到了医院，接下去的事陈晰也知道了，在医院遇到沐川，那时候沐川刚好上完药出来，手上还拎着药。他之前手骨折的伤才好没多久，又受了伤。
陈晰无言，看了眼时间，也是下班的时候，让叶轻舟注意那个司机，就匆匆下班了。
先去看了陈一铭，陈一铭醒过来，纪雅就办理转院了，毕竟那只是个小医院，纪雅将陈一铭转到好的医院好好休养。
纪雅看到陈晰脸色有些不对，将人拉过来，没让他进病房。
“怎么了？”纪雅看到他脸色不太好，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烫手。
“发烧了，刚好这是医院。”纪雅皱眉，将人拉起来，陈晰也晕晕乎乎的，任她拉着。
“你那个朋友怎么样了？”纪雅问道。
说起沐川，陈晰不自觉沉默，纪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跟妈妈还有不能说的？”
“……”
喂！这种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好吗？
“他受伤了，在家养伤。”陈晰低下头，纪雅将人按在椅子上，去挂了号，带人去看病。
“让你好好照顾他，结果呢？”纪雅拿着病历本回来，又继续刚才的话题。
“……是我的错。”陈晰被纪雅领去看病，像极了小时候。以前也是这样，陈一铭工作忙，陈晰小时候体质又不太好，纪雅就经常带着他看病。那时候自己就经常拉着纪雅的衣袖，跟在后面。生病的时候就晕晕乎乎的，一挂上点滴就睡着了。
想起这些，陈晰就忍不住想，沐川以前是怎样的。是不是也是跟现在这样，病了也是一个人扛着。
沐川说过，他没有什么亲人了。他那么年轻，却承受了那么多不该他承受的东西。
“行了行了，别哭丧着脸。我也不是怪你，小川也不会怪你。”纪雅拍了拍他的肩膀。
“妈……小川他的眼睛暂时失明了。”
“……”纪雅突然胸闷。
陈晰老实跟她交代了一下原委，纪雅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好半晌，才回过神，护士已经开始打点滴。纪雅顿了顿，才说道：“这次你们这些事，确实还是你做的不妥。”
陈晰抬头看她，纪雅继续说道：“你这是在伤害别人的基础上，去完成你的工作。小晰，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虽然绑架案人质很重要，但是你这次这样的处理方法就不妥。你父亲肯定也是这么觉得。”
“父亲告诉你的？”陈晰问。
“他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跟我讲这些东西。不过，既然小川因此受伤，下次我去看看他，聊表歉意。”纪雅说。
“嗯。”
一直到很晚，陈晰才挂完点滴回去，一回去看到沐川刚在吃饭。
“这么晚才回来？”沐川听到有动静，想也知道是陈晰。
“嗯，去医院看了我爸。”虽然好像也就匆匆回来了。
“叔叔怎么样？”沐川抬起头看他，其实若不是知道他看不见，单这么看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没什么危险，不过还是要静养几天。”陈晰坐下来，其实他也没吃晚饭，沐川笑了笑，问道：“一起吃吗？”
“好。”陈晰也丝毫不客气，自己去拿了碗坐下吃饭。
陈晰这才注意到沐川的手有些发红，问道：“你手怎么了？烫伤了？”
沐川缩了缩手指，算是默认了。陈晰叹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心疼，起身去给他找烫伤药，给他仔细抹上了才继续吃饭。
这是第一次，陈晰吃到沐川做的饭。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吃，比他自己做的好吃的多。
吃过饭，沐川就问起了案子的进展，陈晰简单讲述了一下，现在闻衡还下落不明，他和荆文林之间的恩怨还没查清楚，而且闻衡只要一天没找到，荆阳曜就一天不算真正安全，保不齐闻衡会卷土重来。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闻衡的行为很奇怪。一般的歹徒都很害怕被警方知道。但是闻衡却像是有意让我们知道。荆文林报警他不仅不慌不忙，还跟我谈判。”沐川若有所思，陈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沐川继续说道：“闻衡和荆文林的矛盾，或许会是突破的关键。”
“嗯。这些事我们会解决的，你好好养伤就行了。”陈晰拍了拍他的肩膀。
“……”
“不过……”
沐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不过什么？”
“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陈晰凑近了一点，沐川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问：“什么？”
“为什么你一直要带着丝巾？不热吗？”陈晰问。
沐川神色一僵，这个问题他早就知道陈晰会问，但是他没有做好解释的准备。
“热，但是不能摘。”沐川放下茶杯，看向他，“每个人都有秘密，陈组长这是要探寻我的秘密吗？”
“你这话说的。”陈晰尴尬地笑笑，突然想起来他一直很在意的那个案子。
“小川，我妈说想来看看你。”陈晰坐在他身边，沐川顿了顿，旋即笑道：“不用麻烦，我明天去探望陈局就好了。”
“可是你的眼睛……”
“没事，再顺便去医院看看不好吗？”沐川笑了笑。
反正也不管陈晰答不答应，沐川第二天确实拎着东西去看望陈一铭了。幸好一大早陈晰就跟纪雅报备好了，纪雅将人拉进来，细细看了一遍，自从陈晰跟他说沐川眼睛暂时失明，纪雅心里竟生出几分想要疼爱的感觉。
毕竟是个可怜的孩子，纪雅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不像看不见的人。
但是细看就能看出，沐川的眼神茫然，没有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