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睫微颤,她不由得讶然抬眸,眼神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对视上了他那双狭长清冷的黑眸,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对方竟酝着这般心思。
这一对视,仿佛回到了初次相遇的场景,初识的他们并未有乍见之欢。
十岁之差,倔犟幼 童温尔梵与孤傲少年柏严对立而站,她倔犟地抿着嘴不肯喊他一声:哥哥。
他冷冷的俯视那个瘦小得可怜的她,眼底除了淡漠还夹杂着一丝同情。
而她仰望着外形耀眼的他,眼底除了诧异与好奇却还夹杂着一丝不屈服的倔犟之意。
温尔梵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而他的母亲也早早离世,两人在家族里被严重的边缘化,应该算得上是同病相怜,长辈眼里门当户对的般配。
随后便出现了温尔梵与温树予联合旁系血亲收购并逼迫老族长退位后重组南温。
柏严凭自身能力跻身入东柏氏财团,一步步从主管、经理、总监到如今的总裁。
两人都从边缘化人物几乎走到了顶峰。
那一幕,恍如昨日……
相似的身世背景,却营造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格。
多年来的彼此厌恶,或许不是厌恶对方这个人本身,仅仅只是同类相斥。
他的话使她感到十分的震惊和困惑,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沉默许久,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回去,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应该是这世界上最相似的两个人,但……我们的喜悲并不相通,你不是喜欢我,你只是需要一个相似的人陪你。”
两个悲剧走到一起就会演变成惨剧……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很清楚他们两个人一开始就是被家族利益而捆绑,然而未来也会因为利害关系而走散,能预测到没有结果就应该及时止损。
“你以为,简桀又会真的喜欢你?”他低了低眉,眼底划过一丝痛楚,嘴角是冰冷的讥笑。
“我输得起。”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愿赌服输的勇气,口吻里是不可置否的笃定。
他知道,她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她不愿意了,不愿意跟自己继续耗下去了。
他低头苦笑,眼底染上了一丝灰暗,这一瞬间他的内心居然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委屈。
温尔梵不愿再与他继续周旋下去,她抽出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起身,莞尔道:“我吃饱了!”
正当她起身想要离开之时,柏严伸出手拉住了她:“温尔梵,你……真的没爱过我吗?”
这是一个很致命的问题,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理性的判断,她今天的任务是探柏严的口风,没想过会涉及到这种私人情感问题。
回答没爱过,会激怒到他,对谁都没好处。
回答爱过,太违心。
答非所问,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温尔梵轻轻握住他拉住自己的那只手,一脸绿茶的说道:“你不想告诉我幕后操盘手是谁就算了,不勉强,但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了哈!”
“那我现在告诉你幕后的操盘手是谁,你会回答我吗?”
感觉是逃不掉了,温尔梵顿时心生一计,她猛地转过身给了柏严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
柏严被抱得莫名其妙,甚至非常惊讶她的这一举动。
温尔梵低低的在他耳边说道:“对不起,你的玩笑我不感兴趣,我得走了。”
这是一种言语上的误导,让对方以为自己理解错了,两人不在同一频道,将问题甩给对方,制造出是对方让自己没有安全感没有信用度的错觉,并非不是自己不愿意回答,而是不敢相信。
她轻轻地推开了柏严,然后转身快速的离开餐厅。
柏严没有上前去追她,他明显感觉到她的抗拒,在他看来这或许就是答案了,虽然真的很想听她亲口说,但她这般举动着实让人不甘心。
坐在出租车上,温尔梵有些头痛地扶额叹气,自己与简桀刚确定彼此的心意,柏严突然冒出来问自己爱过他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她飞快的在脑海里回忆过去的种种,没有什么迹象表明柏严对自己有分毫情谊啊!
他还自己耳光和踹自己下车时所谓是一点都不客气,这种粗暴类型的男人她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她低头给温树予发了一条信息,告知他任务失败,幕后的操盘手看来得靠自己去查了,剩下的她回去再做解释。
这时,她发现这辆车行驶的方向似乎不是往自己家开去,她顿时感到有些许的不安,道:“师傅,您走的哪条路啊?”
对方似乎通过后视镜瞅了她一眼,继续行驶道:“去见您父亲的路。”
父亲?温尔梵心生困惑,她的父亲早早的就抛弃她出国了,难道回来了?
“温良?”她有些怯怯地问道。
“先生正在等您。”对方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然而温尔梵并不想见到他,那个在危难之际抛弃亲人的男人,怎么好意思回来见自己?
“停车!”
“请九小姐自重,坐好,否则发生什么意外就不好了,毕竟您的身价比我贵。”这个司机用最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出了最具威胁性的话。
温尔梵控制住了想要去抢夺方向盘都冲动,这种严重抗拒的时刻她特别的想把对方打一顿然后将车辆停下。
但这种行为得不偿失,他提醒了自己。
温尔梵暗暗给柏严打了个电话,看着电话被接通,她的目光转向司机的后脑勺,刻意问道:“我可否了解一下,温良先生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抱歉,无可奉告,您一会儿可以自己去问他。”司机应该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狠人,语气和心态都十分的平稳。
温尔梵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柏严并未挂自己的电话,显示正在通话中,果然,方才没有与他撕破脸是正确的选择。
车辆才刚行驶了不到十分钟,柏严必然是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向他求救会比较靠谱一些,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毕竟人在预感到危机之时都会去联系心里重要人物排行榜的第一位。
在她这里,是谁离我最近我找谁,与重要程度无关,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温尔梵一直有意无意的观察着后视镜,想看看柏严是否有派人跟上来,心里有些犯嘀咕,对方会不会因为刚才的事记仇所以不来救自己啊?
但转念一想,她确实很多年没有见过温良了,她也确实有问题想问他,有关于明静与母亲的事。
车停在了一间老旧餐馆前,一个黑衣男人从餐馆内走出来替温尔梵拉开车门,恭敬道:“小姐,这边请。”
温尔梵紧紧的攥着手机,全程柏严都没有挂电话也没有说话,安静得像不存在一样。
她抿了抿嘴,内心有些小紧张地下了车跟着黑衣男子走进了餐馆内。
餐馆内呈现出的状态似乎打烊了 ,一个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就站在餐馆的中央位置面无表情的凝视着同样面无表情的温尔梵,许久后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道:“好久不见,我的女儿。”
她没有回答马上开口回应他,明明在车上她的大脑反复措辞想了很多问题,想当面去问他,但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又似乎什么都不想问了,内心不停的在矛盾中挣扎。
见温尔梵一语不发,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看来,你是不记得我了?”
“你有去见明静和妈妈吗?”明明有那么多问题可以问,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口便问出了这句话。
听到“明”这个姓氏,温良的身体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他非常的诧异,为什么温尔梵会知道明静的存在?
“你是怎么知道的?”温良眉头紧锁,一扫方才的淡定,语气里是急促的质问。
“我其实应该叫明溪,对吗?”她淡淡的继续问道。
“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温良急了,大声的对她吼道。
“不如你先回答我,抛妻弃女的理由是什么?”想起明静和远在天国的母亲,她似乎没有了方才的紧张与害怕,她愠怒地问道。
温良瞪着双情绪极其复杂的黑眸,凝重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思绪却漂浮到了十八年前,面对襁褓里的两个女儿时,他毅然决然把那个正常的孩子从那个女人的手中给抢了过来,连夜带回了南温氏,从此他就不再被人嘲笑跛脚又无后了。
“妈妈的智商有问题,被判定为不宜生育,为什么你还让她怀孕?为什么你没有把她带回家给她一个名分?”从L市回来之前简桀把手中掌握到有关自己亲生母亲的资料都给到了自己。也陪着自己去看了母亲的骨灰放置点。
那个生了自己的女人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商人家庭,面容姣好,但无奈智商有问题,当初由于公司破产,一家三口原本选定跳楼自杀,低智的女人由于恐高临阵脱逃幸存了下来。
但没有亲人的照料,那个女人被骗到酒吧去陪酒,在那里她遇到了温良,被他包养了起来。
“陪酒小姐,是不能进我们这个门的。”温良冷冷地笑道。
“那你为什么要让她怀孕?”
“不是我想让她怀孕,是她自己想要孩子偷偷背着我怀的,我发现时已经六个月了,她苦苦哀求我想要留下你们,我能怎么办?”温良暴怒地瞪着温尔梵大声地吼道,仿佛她是一个罪人。
见温尔梵没有继续追问,他继续说道:“你应该庆幸你是个正常人,否则我根本不可能让你出现在南温氏里。”
听到这句话,温尔梵的内心掀起了一阵委屈与愤怒,眼前的这个男人自私入骨,她不由得露出了讽刺的讥笑:“既然你那么稀罕南温氏,你当初为什么还要跑?”
“我没有跑,后撤只是一个缓冲的战术。”他并不打算告诉温尔梵自己当初的计划。
他总有那么多借口替自己的渣开脱,温尔梵冷笑的摇摇头,不想与他再做争辩。
“所以呢?你现在找我来做什么?”
“与柏严解除婚约,婚配对象变更为柏权,说服温树予对你而言不难,东柏氏的族长也会支持你的选择。”他嘴角掀起一抹残酷地笑。
这样的要求令她感到震愕却也心灰意冷,他果然不配做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