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的话，让帝允变得沉默了。
盘踞往来居多年的言臻，虽然一开始没明白殷素的意思，可话说到这份上，她多少也意识到，如今的太平盛世要结束了。
“这次的乱世又会因何而起？玖国要占领华盛国？还是某个国家的番王或是皇子，不满意自己的地位，想反抗？”
“都不是。”帝允摇头。
“那是？”
“将诡鉴给你的那个人，应该提过，表世界和里世界吧。”殷素说的没错，她们所处的盛世，很快就会因为某些人的私心，变得动乱，既然言臻这个诡鉴掌控者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帝允乐得将所有事情都放在明面上说。
“提过。”言臻点头。
她接手诡鉴的时候，那个人的确说过他们现在耐以生存的，是表世界，可一旦要同灵体鬼怪打交道，就需要联通里世界。
“你所说的，两国相争，番王作乱，诸子夺嫡，那都是表世界里的动乱，但殷素刚刚提到的，是里世界引起的。”
“无垢城？”
帝允挑了挑眉，很惊讶言臻竟然这么明白，一点就通。
看到她这幅表情，言臻忍不住翻了下白眼，嘀咕道:“我早就料到那群老顽固没一个好东西。”
“其实也不能怪他们，只是时间过的太快，他们活的太久，有些事想的有些古板。”帝允摇头，并不想将无垢城的那群老头说的太过不堪。
毕竟，那群人都是将她们引导进玄道的前辈。
比起帝允对前辈的尊敬，从来没受过那群老顽固什么恩惠的言臻，就显得有些气愤:“我们总不能任由他们的古板，毁了这个太平盛世。”
“所以我和殷素都站在这里。”帝允看向殷素，见她点头，这才从袖中口袋里拿出一张鲜红的请帖，递向言臻道:“这是明年七月半，香韵楼举办群英会的请帖，无垢城具体做了些什么，我们要怎么应对，到时候你都会知道答案。”
言臻接过请帖，在手中挥了挥，神情有些古怪:“我记得，香韵楼的群英会比的是选美，你这……”
“怎么，就不许外面选美，里面谈些正经事吗？”帝允轻笑着反问。
“我以前，并不知道你们和香韵楼的关系这般亲密。”
“不怪你。”帝允收起了笑脸，妖娆精致的脸蛋上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表情:“世人不知左素和罗刹鬼剑是何人，自然也没人知道，香韵楼的主人是何人。”
“何人？”
“明年七月半，你去了就会知道了。”
帝允的邀请来的太突然，还没有搞清楚危险程度的言臻，本不应该答应，可诡鉴接触手心的温度越来越凉，让言臻不得不应承下来:“香韵楼我自然会去，可我想知道，阿开他……到底能不能回来。”
“这个……”帝允还在犹豫。
在言臻的记忆中，帝族大小姐从来都是干净利落的，像眼前这般磨磨唧唧，还真是反常，为了尽快得到答案，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殷素，问道:“你们只需要告诉我，他还能不能回来。”
“不能。”帝允长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残忍的将这个词说了出来。
“不能？”言臻呆呆的重复。
明明前一刻还抓住了希望，这会希望就像流沙一样，从指间流了出去。
她很奇怪，自己明明那么用力的抓紧了希望，怎么反倒越用力，希望溜走的就越快。
“诡鉴掌控者的确有操纵诡鉴，放出祭品的能力，可诡鉴中的献祭品千千万万，不说你能不能成功召唤到那只式神，就算你运气好，将他召唤出来了，他盘踞在诡鉴中的最后一点执念也会瞬间消失。”
帝允一口气说了很多，言臻听的很认真，尤其是她发现，还有机会见到自家式神的时候，她显得格外兴奋:“这么说，我还是有机会的。”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帝允有些头疼，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殷素食指划过往生剑的剑鞘，尖锐的指甲和剑鞘摩擦，响起了一阵古怪的声音，伴随着她冷漠的声音，强行钻进了言臻的耳朵里:“劝你最好别试。”
“你管我。”
“没兴趣。”殷素冷漠反驳，凉凉的给出提醒:“不召唤，他永远待在诡鉴里，只要你还是诡鉴掌控者，他就还在你身边，可如果召唤，你就只有一次见他的机会，见完他就永远消失了。”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总能找到办法将他的执念重新汇聚，或者保留。”只有还有希望，言臻就有信心，自己能留住那只式神。
可殷素从来不懂得安慰人，再难听的话，只要她想说，就都会说出来:“要是有办法，上一任诡鉴掌控者就不会死了”
“你就不能指望，我比他优秀？”言臻觉得，殷素这个人真的很乏味，也亏得帝允举世风华，才能和她做上朋友，千百年来，没被她气死。
如她所料，殷素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就连帝允，都忍不住替上一任诡鉴掌控者说话:“比起上一任，你的确差了不止一成。”
“那他很厉害咯。”
“的确。”帝允再次点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竟低着头笑了起来:“要不是他大闹无垢城，也许你还见不到如今的盛世。”
言臻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其实无意贬低自己的前辈，只是她见着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的样子的确狼狈了些，要不是当时有人介绍，她真以为那是个沿街要饭的乞丐。
言臻没经历过的事情太多，就连无垢城的猎灵师都换了很多年轻人，帝允并不指望她能明白，自己的前辈是个怎样优秀的人物，只希望她不要为了一己私欲就乱来:“殷素说的很明白了，那只式神你最好还是不要召唤，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言臻答得有些敷衍。
不过她现在还没找到能够留住式神的办法，当然不会胡来。
甚至，她还下定决心最近都不再动用诡鉴，以免诡鉴受到什么损坏，会伤到诡鉴里的祭品。
帝允当然知道，言臻不会乖乖听话，毕竟这位往来居的老板，一开始就不是什么省心的主，只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做，根本没空看着她，只好调整自己的心态，勉强相信一下言臻:“你好自为之，我和殷素就先回无垢城了。”
“死地已经净化，你们要走，我当然不会多留。”言臻呲牙露出了笑脸。
她还担心帝允会找人盯着自己，这样就没办法暗中调查香韵楼了呢。
“言老板莫不是忘了，幻凛帮忙看着的那三千鬼兵？”帝允好心的提醒。
言臻猛的回神，想起了殷素和鬼兵这间的联系，下意识的说道:“殷姑娘之前说，净化完死地，就去对付那三千鬼兵。”
“本来是应该这样，不过既然幻凛来的时候还带着冥幽，就劳烦言老板费些口舌，让他高抬贵手，毁了那些鬼兵。”
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帝族大小姐最大的本事，都是合理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
她虽然不懂，为什么幻凛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殷素，以殷素的性子，不忍心累着别人，可她却不同，幻凛都主动凑上门帮忙了，她当然不能让那两位赫赫有名的城主大老远的跑这一趟，就只看着那三千鬼兵。
“那个冥幽，也是玄道中人？”言臻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暗中调查的，恐怕不止香韵楼。
“他可不是人。”
“不是人？”
“是神。”
“神？”
帝允每说一句，言臻心底就多出一个问号。
“玖国往南，有片区域叫雾海，雾海之中，都是神。”帝允摇晃着脑袋，就像茶馆戏台上说书的老头。
言臻觉得，自己应该给帝允递个惊堂木，但又怕被她一堂木拍下去，惊出魂魄来，所以敷衍的点了点头，心底却算计着，怎么从幻凛嘴里，套出一些冥幽的底细。
帝允并没有再停留多久，殷素原本坚持自己去处理那三千鬼兵，只是帝允悄悄同她说了一些事情，她便乖乖同她一起走了。
言臻目送他们离开，转头回到洛城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洛伤和华温，他们二人应该是结了伴，不然以洛伤的财力，根本没办法让自己骑上千里马，穿上锦衣裘。
“言老板，我们也要告辞了。”华温坐在马上，同言臻拱手。
言臻微笑着点了点头，公式化的感激了华温和洛伤一番，便同他们道了别，一个人悠哉悠哉的进了洛城。
被帝允临走前算计的冥幽，此刻正被幻凛拉着，坐在进城三百米处的一家小店吃混沌。
滚烫的混沌吃进嘴里，烫的他不停呲牙，惹的幻凛连连提醒:“当心点，吃慢些。”
“吃你自己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能照顾好自己。”冥幽不领情的反驳。
幻凛嘟囔着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着:“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小孩子啊。”
“你说什么？”没听清的冥幽，下意识的询问。
受了惊的幻凛，本能的摇头反驳：“没什么没什么，你肯定听错了，我只是在吹气而已。”
“吹气能像说话？你骗小孩吗？”
“对啊。”
“嗯？”
“不不不，是我在胡言乱语，吃混沌吃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