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淮安怎么说也是个将军，有些事，他能知道，这青州洛城的城主能够知道，但眼前这两位突然造访的姑娘，却绝对不能知道。
可言臻刚刚说的话，分明就是告诉他，她们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李淮安压着剑柄的手有些抖，按照府内那位城主的意思，除了他们两个，知道这件事的其他人都得死，可他并不觉得，眼前这两位姑娘有些什么坏心思，不然，她们也不会主动来找他。
可是……
“洛城外面有鬼兵？我来的时候，并没有遇到。”殷素皱眉。
李淮安有件事想岔了，言臻的确猜对了他见到的东西，可殷素却怎么也没料到，这小小的洛城，竟然也会出现鬼兵。
李淮安没有动，言臻却注意到了周围突然出现的异样。
她能注意到的，长期守在黑夜中的殷素自然也能注意到，之前她不知道言臻问事会问出鬼兵来，这会她突然有些后悔：“鬼兵现世，非同小可，我们要不要先退？”
“也好。”
言臻一直在观察李淮安，这位将军，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之外，并没有表现出对她们的敌意，而且欲言又止的样子，显然是在犹豫。
估摸着这座府里的侍卫，很快就会发现这边的异常，言臻握住殷素没有拿剑的手。
在她们重新借入阴阳道之前，言臻朝那位眉头紧锁，还没有做好决定的将军递出了一张帖子。
那是往来居的请帖，死人想要拿到很容易，活人想要拿到，却难如登天。
“你刚刚，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一入阴阳道，殷素就抛出了问题。
早料到她会问，言臻又从袖子里递出了一张往来帖，解释道：“阴阳鬼事，往来一帖，在这青州的地界，有人触了鬼事，我们往来居当然要请他一叙。”
“来的时候，你说不想暴露你是往来居的人。”
殷素有些生气，她不明白，诡鉴之主这样的神仙身份，怎么到言臻这里，变成了下三流，非得和她这个死物做些不应该做的事情。
“来的时候，我还不确定，那位将军真的如传闻中，那般憨厚古板。”
殷素生气，言臻反倒笑了。
“你什么意思？”
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言臻反倒将事情转到了另一个人身上：“我在青州洛城亲眼见过十三位城主继位，前面的十二位都和往来居的关系不错，但现在这位，却觉得往来居捉鬼的本事是雕虫小技，所以我特意让开留意过他。”
“你那只式神？”
看出了殷素眼中的嫌弃，言臻忍不住替自己的人正名：“开虽然文文弱弱的，但他生前可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一手银枪耍的很是漂亮。”
“我去过不少战场，见过不少将军，耍枪的，如玖国那位攻下洛氏王城的少将军右白，如北域追随开国皇帝征战四方的上将军杨策，他们就算死了也是顶尖的式神，可你那位……我实在看不出什么优点。”
“你……”言臻有些气结。
要是换了别人，她还能让自家那个式神扛起枪，把场子找回来，可说这话的人是殷素，这个出城就是传说的人物，当年那可是屠了城的凶神，说别人差，半点不为过。
并不清楚她的想法，殷素眼下更想知道的是：“那只式神探到了什么消息？”
“那位城主，也懂捉鬼引魂。”
“他手上，有类似诡鉴的法器？”殷素挑眉。
言臻摇头：“诡鉴是至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有。”
“那他，也是死物？”
“他活的好好地，离死还很远。”
“既没有法器，也不是死物，以肉体凡胎捉鬼可以，引魂怕是要招来天谴。”
“所以他需要一批能够帮自己抗住天谴的守卫。”总算说到了重点，言臻懒得再卖关子，直接说道：“那些鬼兵，就是城主梦寐以求的守卫。”
“你觉得，鬼兵是他造出来的？”
“不见得。”言臻摇头。
在她的记忆中，能够造出鬼兵的人，只有一个，可那个人早就成了史书上的寥寥数笔。
青州洛城的这位城主，虽然在捉鬼引魂上有些独到的天赋，可说到造鬼兵，那还差的有些远，所以她大胆的猜测，那些鬼兵是前人造出来的，经过时间的洗涤，压制在那些鬼兵身上的封印消失，它们重新现世，城主不过是找到了它们，想要利用它们罢了。
“你早就知道鬼兵？它们有多少？”
“我让开跟踪城主的时候，就发现了鬼兵，大概三千人，本来打算完成十年之期的那件事后，再来收拾它们，谁曾想，让李淮安那个憨包提前撞见了。”
“十年之期重要，鬼兵同样非同小可，你应该将这件事上报无垢城的。”
殷素说的，言臻自然知道，只是：“无垢城那些人讨厌我，道上的其他人也不见得喜欢我，就我所知，除了你，大概只有幻城那位古怪的城主愿意和我说说话，我也知道鬼兵不好对付，可这事说给无垢城听，他们会信吗？”
殷素沉默。
有件事她没有告诉言臻，也没有告诉世人，就连掌管阴阳大小事务的无垢城，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她曾经就是史书上记载的那寥寥数笔。
当年洛氏王朝的睿王殿下，将王城之前的一座小城赠予她，她作为守城之人，在玖国少将军右白兵临城下的时候，没有得到任何援军，她和那座城一样，像是被整个国家抛弃了，可她不愿意抛弃那座城，也不想那些城民无家可归，所以她造出了震惊阴阳两界的鬼兵。
后来玖国还是承天之运占据了洛氏王城，史书只道她战死，却不知道她这一身，承载了整座城的怨念，阎王不收她，她便成了行走世间的死物，明明死了，却也活着。
这一千年活过来，她走过无数地方，就是为了完成自己对一个人的承诺，将那些鬼兵全部销毁，百年前她以为自己销毁了最后一批鬼兵，没曾想这洛城之外，竟然还有三千。
“你也别太忧虑，李淮安怎么说也是个将军，城主的异样他不应该看不出来，若是他上了往来居，我就有办法将这件事往后拖，等十年之期完成，那些鬼兵……”
“那些鬼兵我会应付，十年之期还没到，我会传信无垢城，让他们另外派人来助你。”不等言臻说完，殷素就一阵抢白。
言臻想要拒绝，却被殷素揽了腰，从阴阳道上跳了出来。
殷素没按计划将她送回往来居，她们跳出来的地方，就连言臻都有些陌生。
左右看了下环境，确定还是自己熟悉的青州洛城，心想多走走，总能找到往来居的位置，言臻这才将目光转向殷素。
她果然做的都和说的一样，刚刚才说传信给无垢城，立即就招来了墨鸦。
只是她遇到了言臻，这信，注定就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