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晴拉我坐在她的床上,床单是淡黄色的动物卡通画,特别漂亮温馨。
她的相册很有趣,小时候各个时期的生活写照都体现在里面,里面有很多她的生日照片,面前摆放着蛋糕吹蜡烛,看似千篇一律,场景却不一样,围在身旁的小朋友也不同,我一张张浏览着,突然间就看到一个让我惊恐的画面。
就是她!
她就坐在文晓晴的旁边,笑得那么甜,两排又白又细的牙齿特别耀眼,一头蓬松卷曲的短发,又大又圆的眼睛,红色的小毛衣。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一股寒意侵袭全身,头上开始冒出汗珠。
文晓晴并没有觉察出我的异样,她伸头看看我翻开的照片,兴奋地说:
“我忘记告诉你了,你一来我就发现了,你长得太像这个小姐姐了。”
“她,你怎么认识她的?现在她住在哪里?”
我一下子都不知道先问什么好。
“我们原来是邻居呀,”文晓晴注视着我的眼睛,“你们有关系吗?你们长得真很哦,你一来我就发现了。”
“她现在也住在这里?”
“不是。”
文晓晴扑哧笑出了声,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小时候我们是邻居,都住在半壁街。她特别特别聪明,学习很好,我天天跟在她后面转,她家有棵老树,我们常常爬树上不出声,急得我妈和她妈到处找我们,对了,树的分杈处还有个树洞,我们常在树洞里藏东西,那棵树好大好好玩……”
“她现在住哪里?”
我着急地打断文晓晴的话,我说话的声音一定很急迫又带点力量,不像原来畏缩迟疑,我看出文晓晴吃惊的眼神。
“现在?”
文晓晴的眼神有些茫然,她眨眨眼睛说:
“后来我家搬到新城,就离开了那里,听说她家里失火烧得很惨,我让爸妈带我去看她,我妈说她家也搬迁了,不知道搬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觉得是妈妈没告诉我实话,怕我老找她一块玩儿,影响学习吧。”
“你们多久没见面了呀?”我再次追问道,希望能打开她的话匣子。
文晓晴的表现不像我期望的那样,她嘀溜溜地转了转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自从我家搬走以后再没有见过,那时我小学三年级吧。”
“你与她不在一个学校呀?”
“不,她在北关中学,她比我早两年上学。”
我的眼睛再次盯在照片上,女孩精灵般的笑容,让我的心里隐隐生出一个念头,又觉得不可能,我的心中变得沉甸甸的。
这时外婆进来喊我们出去吃饭,文晓晴立刻喊外婆看照片,“外婆,你看林桔子像不像豆豆姐姐。”
外婆看看照片,又看看我,淡淡地一笑,“是,有点像。”
外婆说完合上相册,“我们吃饭去吧。”
显然外婆不想多聊,文晓晴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还沉浸自己的情绪里,她嘀咕道,“何止是有点像,这就是一个人的童年与少年版,如果你不是叫林桔子,我肯定就认为你就是黄豆豆了。”
我这才知道半壁街住过一个叫黄豆豆的女孩,她与我长得一样。
她怎么会与我长得一样?难道我真的是爸妈讨来的孩子?她常常在我的梦中出现,不可思议地烦扰我,每每都给我带来伤害,并且那么频繁,那么不依不饶,似乎有什么象征,这种戏剧性的夸张方式是不是预示着某种不祥?
我的脑袋里又钻出来好多疑问。
外婆做的饭很丰盛,有水饺,还有专门给小寿星做的面条,一盘西红柿炒鸡蛋,一盘炸带鱼,一盘红烧肉,还是清炒油麦,色香味俱全,一看就让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开。
“桔子,桔子,多吃菜呀。”婆婆很热情地不时向我的碗里挟菜,“桔子,我还要谢谢你呢,晓晴跟你在一起,学习进步很快哦。”
“我,们都一样。”
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饭碗,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了。
外婆的话让我无所适从,我是不会说话与人聊天能聊死的那种人,这种表现我自己都很不满意,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样子也诚惶诚恐。
“外婆,不要太客气了,让林桔子随意好不好?”文晓晴对外婆说,“你再这样,林桔子更不好意思了。”
文晓晴很懂我,我抬头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
那个时候我脑袋里想的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黄豆豆,像中了邪似的。
我的大脑犹如一块空白的黑板,或者更像是一块电影银幕,黄豆豆——那个红衣女孩像电影一样从我的脑海中一掠而过,可是我又看不清楚,感觉她离我很远,可是又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系在我的身上,让我不得安生。
我很对不住外婆与文晓晴。
她们一直热情地款待我,可是我的脑子与她们却不在一个频道上,我无法集中精力与她们互动,她们可能认为我是害羞的缘故,事后我也觉得自己真的太失礼了。
就这样吃过午饭之后,我又在文晓晴的房间玩了一会,我不自觉地又拿起那本相册,其实就是想从那个女孩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我的心里有好多疑问,有时真的又无法解释在一个人身上看到的东西,谁能给我答疑解惑呀?
文晓晴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她抽出那张照片,慷慨地对我说,“你喜欢就拿走好了。”
“我很想知道她现在住哪里?你帮我问问吧。”
“没问题,等我爸妈回来,我一定让他们去打听豆豆姐姐住哪儿,我也很想她呢。”
然后我又跟外婆道谢,谢谢她对我的款待。外婆笑眯眯说,一定多来玩,外婆很欢迎的。
再然后文晓晴又陪着我走出她们小区的大门,我们站在胡同口又聊了一会儿。
等我背着书包回家的时候,太阳西斜,它已经收起那温暖的光芒,躲在冬日的云层里。
我不时回头看看,我的好朋友还站在那里一直跟我挥手,挥了好久好久。
我走得很慢很慢。
黄豆豆,那个我一直认为是虚幻中的女孩,其实是真实存在的,可是她们是同一个人吗?与我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们为什么长得那么相像?这真是个仅凭我个人的力量无法解决的烦恼。
母亲对我不冷不热,父亲也是如此,他们话都不愿对我多说一句,我弟弟天佑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二百五,我怎么向他透露我的心思?我感觉自己的胸中有一团像火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让我坐卧不宁,心思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