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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梦境(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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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随着天佑上小学一年级,每次考试成绩只要排在前几名,就会引来同学们不满的“嘘嘘”声,“有什么了不起的,蹲级生嘛”。

“蹲级生”几乎成了我代名词。

如果考得很差,也会被老师点名批评,“你一个蹲级生,怎么考这么点成绩”,“你比这班上的同学年长几岁,你知道吗?” 这些闲言碎语都很伤我,都让我抬不起头来。

慢慢地我就有了一种新的长进,在每一次的考试中我总能把成绩控制在中等稍上,无论靠前还是靠后,都不做那只出头鸟,这样别人应该不知道说什么样的风凉话了。

其实不客气地说我就是个隐形的学霸,虽然那时我还不懂什么是学霸。

事实上我的人缘很差。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村里,从小我就没有很好的朋友,我跟同龄人相处不好,跟老师相处不好,跟家人相处不好。我跟谁都相处不好。

我从小就有挫败感,没有自信去主动交朋友。就连我爹妈我弟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我与他们都处不好,他们很少对我有一句温暖的话和关切的问候。

我天天蹲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看书。看课本,看漫画,看报纸,看广告,看街上张贴的寻人启示,只要我能看得见的我都认真地阅读。学习对我来说是自然而然,顺理成章的事,就像人呼吸并不是因为喜欢一样的道理。

阅读使我开阔了视野,也使我的思维敏捷,更多的时候也使我敏感多疑,沉默寡言,我失去了那个年纪的女孩活泼可爱天真烂漫的天性。

我是个没有童年的孩子。

“林桔子,”班主任的眼睛朝教室里扫来扫去,“给同学作个自我介绍。”

我都上课好多天了,才让我作自我介绍。

这真让人触不及防。

还记得刚来报道的时候,刘老师上下看了我一眼,当时就很不高兴说了一句,“小小年纪,留什么爆炸头?”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说,“赶快去教室吧,别影响了大家学习。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那个时候,我就感到这个班主任肯定也不喜欢我。可是我没有胆量给老师解释,说我生来就弯弯卷似的头发。

现在听到老师喊我的名字,我吓得没有一点反应,木讷地盯着试卷不动,直到我的男同桌小声提醒我,“老师让你作自我介绍呢。”

老师是在唤我的名字,我好像突然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腿都在打颤,声音也是发抖的,“我,我来自,乡……”

“放轻松点,别紧张,一个优秀的学生就要学会沉着镇定能言善辩。”老师说完,又做了一个继续讲的手势。

做个自我介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要说的话都在我的脑子里,我的脑袋又清醒又明白。

奇怪的是越想说好,嘴巴越是跟不上,明明备好的话,要开口讲出时却总在嘴里躲来躲去,声音就是不能痛痛快快地顺畅地流出来。

平常我很少在别人面前讲话,我觉得是我太紧张的原因,同学们在下面议论纷纷,我也听到有人说我是个“口吃”“结巴”“长得也那么奇怪”。

我吓得脸色发青,我觉得我的头发也开始爆炸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我们村里就有一个老姑娘,因为口吃的毛病三十多岁都还没有嫁出去,妈妈常常背后嘀咕她:有话就不能慢慢说,非得结结巴巴,一个大姑娘家的连个对象都找不到。

我觉得这样的事也降临到我的头上了,我浑身都在抖,在抖。

讨厌的刘老师还鼓励我要有勇气要大声发言,并给我充裕的时间让我在全班同学面前表演。

“老师,林桔子嗓子不好,不能说话!”

林天佑的口吻显然有些恼火,我听了弟弟的话,心中不由涌上一丝慰藉,小时由我带着上学的弟弟突然变得有力量有担当了。

“你是谁?”

“林桔子的代言人。”不知谁在下面嘀咕了一声。

这话像一枚储存多时的炸弹,把我们教室炸开了锅,男生的口哨和女生的尖叫混合在一起,差不多要把房顶掀开了,教室里开始有些失控。

“有那么好笑吗?”

马休站起来大声喊道。我认识他。因为他与天佑玩得比较对眼缘,每天都能看到他俩厮混在一起。据说他是我们班或者说全校都有名的混混,他老是嚷嚷他有一帮子小弟兄,一直在期待来一场痛快淋漓的斗殴,弄得人都知道他好像有很大的来头,见到他都躲着走路。

他这一开口,班里刹时间就静了下来。

“她是我姐。”天佑看班里安静了,这才适时回答老师的提问,他没有受到刚才起哄的影响,回答得不亢不卑。

“呃,林天佑,”刘老师一边低头翻着成绩册,一边说,“林天佑,你再加加油就能像你姐姐一样,考学校第一名了,呵呵,倒数第一。”

“我一定努力,老师。”

不知他是个十足的弱智还是故意装傻,面对老师显而易见的嘲讽与打击,林天佑的态度又认真又谦卑。

他那一本正经的回答逗笑了全班同学,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天佑的身上,教室里是一片放肆的笑声。

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显然我们姐弟俩都被同学嫌弃了。天佑被人嘲笑也是由我而起,我难过地抬不起头,眼泪也夺眶而出。

可想而知,后面的课我听得是多么困难,耳朵里听着老师的长篇大论,思绪却跑到九霄云外。

痛苦的时间总是难熬的,上午几节课下来,我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直到最后下课的铃声响起。

听到铃声,同学们兴冲冲地收拾好自己的书包,然后争先恐后地走出教室,我听到教室走廊那边传来一阵一阵的骚动和笑声。过了一会儿,动静也就渐渐稀落了。

教室里没有别人了,只有四处弥漫着的粉笔沫的味道,同学们欢天喜地地回家吃饭去了,每个人的心情看似都很愉悦,我觉得这其中有我的努力。

我慢慢收拾着课桌上的东西,放进我的书包里,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怕自己的眼睛再次眨起泪花。

那一天我特别没出息,特别想哭。

外面的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与我当时的心情倒也匹配。

校门外的学前街上又被一波下班的人流堵得水泄不通,街道上,汽车三轮车自行车和行人挤得严严实实,路旁的美发店网吧里反反复复播放着《水手》《十年》等流行歌曲,一会悠扬一会突兀,抑扬顿挫,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从学校出来,向西不到200米,是个丁字路口,路边就有一个简陋的摊子,是做煎饼的三轮车。

做煎饼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阿姨。

我妈妈在一家酒店里打扫卫生,中午不能回家吃饭,这样妈妈总是早起做好午饭,我们放学后温热再吃,有时天佑不回家吃饭,我也不回家,就在这里买个煎饼算是午饭了。

自从转学到了城里,我已经有几次光顾这里了。

老阿姨正忙着给一位买客找零钱,转头看见我,她亲热地招呼到,“要什么菜的,随便挑,丫头。”

我拿过夹子与一个塑料小盆,夹了几样疏菜放在小盆里,红的绿的紫的都有,默默地递给老阿姨,她接过来又加上香油盐五香粉之类的调料,然后开始拌馅,接着又拿出一个鸡蛋打碎摊在热锅上,阿姨这一连贯性的动作做得那么娴熟,她还能有时间不时地看看我,“噢,今天板着个小脸,受委曲了,丫头?”

阿姨的话很温暖,我摇摇头,不说话,是怕不小心掉下眼泪,我是个缺爱的孩子,听不得温暖的话儿,再说动就动就掉眼泪的女孩子,能有多可爱?

阿姨在那张带鸡蛋的半熟的煎饼又放上已经调好馅子,然后均匀地摊好,接着又盖上一张面饼,拿一个铁盖向下压,很快铁锅就发出“哧哧”的响声,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我仔细地盯着制作的过程,心里想长大以后做个这样的营生也不错,不但天天能吃菜煎饼,还能赚钱养家。

老阿姨看我认真的样子,大概觉得很可笑。忙里抽闲,她看了看我,说道:

“多大了,丫头?”

“十五岁。”

她仔细看了看我,“让妈妈给做点有营养的东西吃,好长个哦。”

我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其实爸妈除了不爱搭理我,吃饭也没有限制我。

唉,我就是不长个儿。

就像妈妈说的我不争气不给她长脸一样。

阿姨一边忙着招呼顾客,一边把热乎乎的煎饼铲到一个塑料袋里,递到我的手里。

我从书包里掏出钱,向车子旁边的钱盒里放下,道了一声“谢谢”,提着菜煎饼,站在那个丁字路口一时不知哪里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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