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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二月 桃始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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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梁,南北朝时期出现的国家。国都于江陵,又被称为后梁。

中大通三年(531年),萧察晋封岳阳郡王。同年,萧统去世,梁武帝舍弃萧察兄弟,而立第三子萧纲为太子。

岳阳郡王府

萧察坐在蒲团上看着池子里的鱼游来游去,嬉戏打闹。

“郡王,您看这鱼儿都看了大半晌了,有什么好看的?”,仆人不解这郡王到底在看些什么。

萧察不语,他沉着的面容与他的年岁不符。别人在这个年纪都是只知玩乐,而他却已经有着一副老历的面孔了。

那是一种历经过沧桑的淡然,那双黑色的眼眸背后藏着的是一种帝王的气概,能震惊山河,惊艳时光。

宫内宫外对于此次立太子一事颇有争议和猜忌。梁武帝萧衍放弃昭明太子的子嗣,而改立自己的另外一位皇子为太子,惹得大臣纷纷猜测皇帝的用意。

当昭明太子萧统逝世时,已经有不少大臣打算站在昭明太子的子嗣这一边,但皇帝的一纸圣约改变了他们的立场。

“风白,你说被抛弃的鱼还会在水里活得自由自在吗?”,萧察蓦地出声,惊到了一旁的仆人。一早上萧察都在沉默,无论仆人怎样询问都不开口,一下子开口确实是有点吓人。

另外一位武将打扮模样的人一直都正襟危坐,字正腔圆地回答道:“会”。

“为何?”。

“因为没有了束缚,所以活得随心肆意”,随风白也就十六岁左右,但战功却不是虚的,年纪轻轻便已经成为了萧察的心腹,替他办了许多隐秘之事。

“那何谓束缚?”,萧察紧接着发问。

“是世俗的眼光,是迂腐不堪的臣子的批驳”,随风白按照心中所想直言不讳地说了出来。

“说说你是如何理解的”。

“那样明晃晃的身份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意味着那个人为众人之表率,众人习仿之楷模。那样不仅会束缚一个人的拳脚甚至可能会改变一个人的品性”,聪明的人都听得出来随风白说的是东宫之位,是太子的位置。

灰衣仆人没有退下,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风白,我这境界竟不如你半分”,萧察掩了口气,轻叹。

他终究还是太在乎那个位置了,他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天下不是他的,雄图霸业这条路还要走很远。

“郡王,如今大局已定,我们要做的是积攒实力”。

风起,没有波澜;鱼跃,没有纹动;湖面上的三人,有人心怀鬼胎。

“风白,鱼看得累了;无用的人,也看得倦了,不需要再留着了”,萧察闭了眼,对着随风白说了淡淡的两句话。

随风白登时拔刀,手起,刀落,一气呵成,快得让人还未看清发生了什么,便已经结束了。

灰衣仆人应声倒地,飞出的血溅落到池子里,惊跑了几条鱼。

“我那些哥哥弟弟们还真是锲而不舍,大局都已经定了,还这般努力向我周围安插些笨得不能再笨的人”,萧察极其不耐烦地起身离开这个污秽之地。

他讨厌血腥,厌恶血腥,连带着也不喜欢红色。

梁武帝衰老,朝政呈败亡之气,多有弊端。这时萧察极力蓄积钱财,交结有才之士。萧察不惜降低身份来拉拢那些有贤能的人,致使投到他帐下为他效力的人很多。

他现在所做的就是尽可能的积攒实力,他的帝王业需要等。

桃花镇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端着重重的木盆向河边走去,盆里装满了颜色暗旧的衣服。她个子娇小,笨重的木盆与她的个子没有丝毫相搭的感觉。

马上就到春天了,她这样想着,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拿出木盆,浸入河水中。

因为冰水的寒冷,她布满冻疮的手潜意识地往回缩了一下,但很快就适应了,慢慢地将手放入水中用了地搓着衣服。

连绵的山上还有些许的积雪,但大部分已经开始融化了。太阳初升,山中的雾气开始蒸腾,在天与地之间喷薄而出。薄薄的雾带连着天与地,朦胧绯色,暧昧显尽。

小女孩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在萧萧瑟风中。

走到一处树林时,她放下手中笨重的木盆轻步向前。

虽然才是二月,但山中的桃花已悄然绽放。家里也有井,也可以洗衣服。但她就是想要绕远路来这边的小河边洗。

因为这里有桃花,艳红的桃花。

二月,桃始妖。

艳若美人面,妖若天上月。

纷纷扬扬的粉色花瓣落下来,落到她的脚下,落到她的鞋边。

每一次,无论她如何的不开心,只要路过这片桃林,看到这里的桃花开着,她的心情顿时就好了很多。

她对桃花有一种执念,一种很深的执念。那种执念说不清道不明,就是那样深深地印在心底,无法抹去。

这个坐落在山下的小镇以桃花而出名,是远近闻名的美景胜地之一。女孩就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她喜桃花,只因她出生那一年,桃花开得最灿烂,最繁盛。

“死丫头,你洗个衣服要那么久吗?快来做早食”,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踩着晃晃悠悠的步伐从简陋的屋子里出来。

男子脸色通红,体态肥壮,走三步跌两步,显然是醉酒的样子。

她放下手中的木盆,“姨父,马上就来”。

她走到厨房,熟练地洗着菜,做着杂活。突然,有人拿小石子朝她的脸上丢去,咯得她生疼。

“野丫头!野丫头!”,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手里拿着石头,边说边笑朝她脸上丢去。

女孩看了看眼前的比她还小的人,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情。她似乎对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更确切地说是已经习惯了。

“芊芊,过来,别和她玩”,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从里屋出来,拉走了拿着石子的女孩。

女孩听到声音便转头跑到女子的身旁,扑进女子的怀里。

“做完早食以后,记得把香囊拿到集市上卖,你昨天卖得很少,今天你自己看着办吧”,女子冷冷的斜瞟了正在做饭的女孩,说了句话就拉着自己的女儿进了屋。

“是,姨母”,女孩答了话,继续做饭。

她将袖子撩了起来以免沾到油渍,她的手腕上露出了大大小小的淤痕,有青的,有紫的。显然女孩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但她的脸上丝毫没有难过或者是愤怒的神色。

她只是很平静很平静地做着饭,就像春天即将悄然来临的那样平静。

集市

小镇上的人不是很多,但有很多来专门来这里赏桃花的人,所以集市上闲逛的人还是很多的。不过大部分的人都穿着简朴,王公贵胄是不会在这样的集市上闲玩的,从礼仪上来说这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女孩只是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布,布是灰蓝色的,一点也不显眼。布上面放着些许的香囊,香囊的种类多样,很是精巧别致。有的香囊上绣着蝴蝶,有的绣着桃花,有的绣着兰花,清新简朴,淡雅典正。

女孩就坐在街道旁边,身旁放着一只小竹篮。

萧察坐在马车里冥神思考,随风白在马车外骑着马紧紧跟随在马车周围。

萧察坐的马车很是低调,与普通的马车无异。他的性子并不张扬,他也不喜张扬。他自小喜欢研习佛法,喜欢内心无论何时遇到什么情况,都能安然平静的那种心态。

即便泰山崩于前,他也能平静无波。

街上的行人看到马车的到来,纷纷让路。这个时节来赏花的人很多,其中不乏身份贵重的人,所以他们都很自觉的让路。

随风白坐在马车上,一脸严肃,加上自身所带的杀气,让他看上去整个人寒凉至极。随风白不喜笑,他生性冷淡,也不爱说话,除了对着萧察的时候他的话多一点,其余时候都是不怎么说话的。

萧察睁了眼,他从踏进小镇开始坐在马车中便没有下过马车,也没有睁过眼。无论街上如何热闹,他都未曾掀开帘子看一眼。

“走开,你这死丫头,挡着老子的门面了”,一个大汉走到女孩面前踢开了地上的香囊,恶狠狠地说道。

女孩被他的话惊到了,倒不是吓到了,抬头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彪形大汉,眼里稍显害怕,只是不易被人察觉。

“臭丫头,敢在老子这儿做生意,走开”,彪形大汉把她的香囊全数踢开,接着放上自己的东西摆卖。

女孩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彪形大汉,周围有个把围观的,也有路过的,但没有人施以援手。

彪形大汉转头看到女孩看着他,他登时气就来了,推搡了女孩一把。女孩力气柔弱,这么一推,便把她推到了路中间,正好挡在了马车前方。

突如其来的停顿让萧察在马车向前倾了一下,“风白,怎么了?”。

“主子,路中间有人”。

萧察撩开帘子的一角,看向了前方。

一个女孩坐在路中间,旁边还洒落许多香囊,旁边站着个彪形大汉对她说着不堪入耳的话。让萧察奇怪的是,这个女孩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低着头。

他看了一眼便放下帘子,缩回马车里了,好像这并不吸引他的眼球。

女孩的手掌被推落在地时,被磕破了皮,瘆出些血迹。她穿着破烂的衣服,在人们的围观下,没有丝毫的惊慌。她仿佛一个笑话在供人们消遣,看戏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出手。

二月,桃花开了,有那么几朵不小心飞进了萧察的马车里,安静地落在他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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