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染,枝梢微动。风月提着她的剑不断在空地上挥动着,她干练的身姿,狠辣的出手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当年和风白很像的气息。那种气息,充满侵略性,震慑性,以及满布杀气。
短短两三年的时光,她已经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战将。屋檐之上的随风白本打算今日便离开的,但一想到今天晚上·······他还是留了下来,他终究还是不放心。他腰间佩着那把霁煞剑,面色沉湎,双目紧紧地盯着下方女孩跃动的身躯。
她的剑法越发成熟了,招招致命,狠辣之中有一种阴柔之风直戳人心。很难想象短短的时间内,她就成长到了这样的地步,她,是个天生的战将!几年的磨练使得她的实力堪比随风白,成了萧察的右卫。
突然,一股杀气朝着风月逼来,根据气息判断,至少十人。随风白自然也感受到了这样的杀气,此刻正悄然来袭。他握紧了手中的剑,似乎是随时准备好要冲上去作战一样。
一片银月型的飞镖自黑暗中向风月背后飞来,那片飞镖在月光下闪着银色的光泽,冰冷之气四溢。风月倏地转头,用那柄中间泛着红色光泽长线的剑尖挑开了那片飞镖。紧接着,从四面八方都飞来了相同的飞镖。
这些飞镖就像散落地上的雨水一般,密密麻麻,颇有倾盆之势。风月躲闪不及,只能以极快的速度在这些飞镖之间穿梭,有些许飞镖都从她的耳旁,脸颊等处飞过,只差一点,她便中镖。
该死的,这些烦人的飞镖弄得她很烦。她摸清楚了飞镖的精准出处之后,在原地快速的转了一个圈,顺势用手中的长剑借力挑力将射来的飞镖回射。那身红色戎装在地上完美的划了个圆之后,激起落在了地上的树叶。
随着飞镖回射了之后,六个黑一人的身影一道出现在风月眼前。
看来她运气不错,还没怎么动刀就已经解决了四个,剩下的这六个人,她可以随便了。“老规矩,若是自报家门,我可以让你们稍微舒服一点地死去”,风月不喜欢在这样的场合多说话,但这段时间想要她已经随风白命的人太多了,至少得知道杀他们的是哪路人马,以后才找得到仇家啊!
六个黑衣人没有说话,几乎是同一时间起身,同一时间到她的身旁进行攻击。
这样的手法已经装束,让风月想起了那个夜晚,她与野狗搏斗的那个夜晚。那个夜晚也是有同样手法同样装束的黑衣人·····
“我给过机会了,是你们不要”,风月冷冷地开口,她真是极其无比地讨厌这些自不量力又蠢笨无比的家伙。以为用同样的招式以及同样的速度来围剿她,她便无能为力了,真是蠢笨的可以。
六人几乎同时出剑,风月起身轻跃,足尖轻点他们合在一起围剿她的剑锋之上。她举剑向身下一人的锁骨部位直直刺去,“同我比速度,自不量力!”。
那人吃痛倒地,六人的阵盟顿时奔溃。风月穿梭于他们之间,用剑挑断了他们的手脚筋,有个把个,她直接就地解决。“再问一遍,你们奉谁的命令而来?”。
没有人回答,皆是一片沉默。
风月剑锋一凛,直插他们的喉咙,只留下了最后一个即先前被她刺穿锁骨的人。她剑指他的胸口,“是谁?”。
他的黑色面罩将他的大部分面容隐去,看不清楚他此刻是否恐惧。
这些人难道真以为她猜不出是谁?“湘东王萧绎?”,听到这几个字时,黑衣人的眼眉微不可见地挑动了一下。
“唰!”,那是剑进入胸口又出来的声音。
风月毫不留情地在他眼眉微动的那一刻刺进他的胸口,那鲜红色的血使得剑中间的那条红线更加妖娆魅惑。黑衣人睁大了眼睛就那样倒在风月面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这样成为了她的刀下亡魂。
这是她赐予他的仁慈,不那么痛苦的死去,因为他至少回答了她的问题。
看到这场战斗风月毫无悬念地赢了,随风白放下了握紧的剑,看来是他想多了。这丫头把萧察的行事风格以及的他的招式学得很是通透,这段时间,他不用担心了。他跃下房檐,朝着都城的方向走去。
微风夹带着的阵阵腥气味不断充斥在风月的鼻尖,这样的场景纵使再多,这样的气味还是会令她感到不适。如果有一天,她闻到了自己的血腥味,她很想知道自己那一刻的反应是什么,很想。
王宫
宫墙又高又厚,那条巷又长又深,看不到头。
萧察对这里的一切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每一条巷道,每棵花草,每一块黛瓦;陌生的是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每次入宫他都能看到新面孔,老面孔的人也在。这座宫殿更像是一座不断吞噬活人的墓穴,他的血口藏在宫殿深处,藏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他遇见的每一个人都会朝向他行端正的礼节,面带稍显苛刻却又不严肃的笑容,几乎每个人都是如此,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曾带过风月入宫,作为他的随侍。风月那时入宫说过的一句话让他记忆尤深,以至于他每次入宫都会想起这句话。风月性子太烈,总是在他面前直来直去地说话,不掩饰分毫。
那次她入宫说的话是,“这里的人麻木、冷血、令人反感、窒息”。
不知何时,他已来到了自己母后的寝宫,看着厚重奢华的流苏饰帘,他总是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在此刻仿佛能够看到一个小小的男孩就那样跪坐在流苏之下的蒲团上,神情略显紧张,但掩饰得尚好。旁人看来那个小男孩机谨严明,风华有度,清贵胜人,实则那个小男孩内心复杂至极,两只手都激动的在宽大袖袍之下搅在一起……
“今日召你来,是有事与你相商”,一声柔和又威严的声音传来打破了他的思绪。
转身,微躬,谦恭地行礼,“母后安好!”。
这位身着华服,夸丽清华的女子未做回应,径直走向自己的席位坐下。她曳地有余的长袍就那样肆无忌惮地耷拉在地上,华美,高贵,却也冰冷。
“我与陛下已商量好你的婚亲之事,我给你挑选的女子,你定当会喜欢的”,她朱唇轻起,说出的一字一句皆扣在他的心头。
在这位高贵艳丽的女子看来,她这次的只是来传达一些需要她传达的消息,她作为萧察的母亲,实在扮演的不多。
“你当知道,你如今的形势。太子入辅朝政,军国筹策皆有他一言之地,你能比拟的实在太少”。未等萧察答话,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当今的情形。她要为她自己的将来规划,为她的门族的规划。
“母妃思量实为妥当,今日之后烦请母妃为儿子的婚事操劳”,萧察似乎知道她会说什么,他并不打算反驳,他接受。如果能用一门姻亲来换取能够长久巩固的门阀世族也是不错的,至少不费一兵一卒。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底居然会萌生出不愿的想法。虽然只有一点点,然,他很难受。这些年朝政非但没有繁盛之势而且颓惫之态愈演愈烈。人人自危,私底下都在谋求自身出路。这个王宫太大了,只见人进去,从未见人出来过。这里的人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没有一个人提醒龙座之上的那个人。
他需要着手准备了。
风月接到随风白飞鸽传书的那一刻,手中的剑,松了。
随风白敦促她这边儿的事完成之后,立马赶回都城为萧察准备婚事。此事一出,朝中的舆论风向又开始转了。原本现任太子便不被人看好,而萧察是最有声望的。皇家的事,不测之事实在多不胜数。今朝,你可能安然坐于家中;明朝,你便人头落地。
风月内心虽然沉郁,但她明白自己处在什么地位,她接到信之后立马就处理完这边的事,然后快马加鞭地飞速赶回。
但她的内心还是不愿的,她想这件事情只要有一点转机就好,一点就好。当她听到那个消息时,她的内心空芜,迷茫,还有点害怕。
郡王府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里只有她自己?”,萧察很少当着随风白的面前失控,但他现在很难受。
随风白当然知道萧察说的是谁,对于此前的场景,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已经没有话来安慰眼前这个人了,以前骗小孩子的那些话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从前,我只盼她能看一眼的她的儿子,只需一眼便可。然而她的目光从未在我身上停留过,她的心里永远只有她自己和,她所谓的正妻之位”,萧察很想哭但又很想笑,这么多年,那个跪在蒲团之上的盼望能和自己母妃见一面的小小少年已经长大了。他不会再羞怯,也不会再害怕,更不会再哭泣了。
直到如今,他一个人生活得很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是很难受很难受。
随风白看着萧察情绪失控的样子,也只是静静地陪着他,他现在不需要说任何话,只需要静静地陪着。对于别人面前不可一世的萧察,只有他知道萧察内心想要什么,渴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