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喜看着光秃秃的树在风中颤抖着,拢了拢身上的轻纱绸衣,葱葱玉指拂过锈迹斑斑的栏杆,幽幽然地说了句,“要入冬了,该冷了”。
战场上
姒瑜看着插入胸口的剑,笑了笑的极为灿烂。他一生都没有这样笑的开心过,是解脱吧,大概是的,他这一生真是够短的,不过,在这世上活一次就可以了。
剑从他的胸口抽离,血花四散。胸口的艳红就好像院里的枫树叶子似的,“皇兄还是容不下我,呵呵”。也罢,为他守了这么多年的江山,他该歇息了。他对他的国无愧,无怨,无悔。他能做的都做了,奉献了他不堪重负的一生。
他紧紧盯着一剑刺入他胸口的人,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相识了十几年的人。他的胸口很疼,又好像不疼,说不清是疼还是不疼。
“将军,属下,属下也是迫不得已”,刺他的人张皇失措,剑上染满了血,艳红的,刺眼的血。不对,他必须要这样做,只有这样,他才可以得到这个位置,才能一步步走的更高。
他也纠结了数个晚上,但最终他还是最终选择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为他自己铺好以后的路,为自己谋得锦绣前程。
他的眼神变了,由惊慌变为平静,继而是阴狠,他的眼神疯狂的暴露他内心阴毒的想法。“将军好生走吧,你不属于这个王朝,这个世道”,他的声音洪亮有力,好似他才是掌管世间生死的那个人。
十几年的情分抵不过一个人的锦绣前程,轻而易举地就可以把别人的生命判处死刑。人性果然还是最难解的谜,人心是最难猜的答案。
他半跪在地,眼前闪过的是那棵火红的枫树,真是好笑,到头来,他的一生值得回忆居然只有一棵枫树,“皇兄他错了,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天下只能是天下的”。
“帝王策,御臣之道,呵呵,他错了”。气若游丝,他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出此生最后一句话。漫天黄沙飞舞,血色飞扬,充满硝烟的战场,每个人都是失败者。
这便是他最后的遗言,也是他最后的劝谏。
他最后一刻想的是,他的承诺终究还是没有办法兑现了。说到底,那个诺,也是许给他自己的。有些东西,他早该放下了,是他不舍得放而已。放不放,现如今都已成空。
那棵火红的枫树最后在他眼前消失了。
他倒地了,躺在鲜血蔓延,冷冰冰的地上,再也没起来。
边疆的战役,胜了。王座之上的王笑了,他要的都得到了。妹喜坐在他身旁也陪着他一起笑,笑的琪花瑶草都失了颜色。
只是那个笑容,有些许的悲凉。
院里的枫树叶子全落了,只剩枯木,入冬的第一场雪下了。
从未落过叶子的枫树,落叶了。
皇城中人人盛传不可一世的瑜将军叛变,说他是叛贼,自此之后,他的名字成了禁忌,史书上再无此人。
他立誓一生守护的君王,最后选择弃他而去,他的守护成了笑话。
王上下令抹去他的一切痕迹,无论是史书上,还是皇城中,皆没有他的存在。
他存在过,只是没有人记得他,没有。也不会有人想要去记得他,有些人,有温饱就可以了,不需要其他的累赘的东西。
公元前1652年,夏朝的最后一位夏桀继位后,最终因内政不修,荒淫无度,暴虐无道,导致内忧外患不断,最终不过匆匆几年便亡朝。
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姒瑜”,“姒瑜”,大雪压着的枯枝发了芽,嫩绿的芽。一声声若有若无的声音从枯枝的方向传来,她哭了。
他回不来了,躺在陌生的地方,黄沙掩埋了他的尸骨,最后他的尸骨也会变成尘芥,四处随风飘扬,不再回到故乡。他存在过,又好像没有存在过,不过,那都已经不重要了,有些事,是会历史埋没,被时光掩去痕迹的。
这棵枫树,悲痛不已。人间草木,有时比人更加有情。
夏朝亡了,那一日,王城被攻破的那一日,妹喜轻轻一跃从城墙上坠落,香消玉殒,死的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拖沓。世人皆说她是随了夏桀一同去的,她忘不了夏桀,不过谁知道呢?灵枫等的种树人没有回来,但她会等,等他的下一世,等他的生生世世。
多年以后,这棵枫树又变回曾经火红的样子,只是没有了以往灵动的气息。
若枫树落叶了,那她一定是在思念着某人,还在等。
她不知道的是,妹喜,那位王后,偷偷将将军的尸骨运回,埋在了枫树底下,就在那个冬天埋的。将军没有躺在异国他乡,他一直都在陪着她,用自己精气养着她,让她再次发芽。
朝代更迭,岁月变迁,沧海桑田,她还在等。
她只是想要再见他一面,然后轻轻地说一句,“我一直都在陪着你,一直都在陪着你”。
前世,一位游山历水擅长作山水画的公子,在一条小溪旁,看到了一棵即将枯死的,小小的一棵枫树,他当下便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似遇到故人一般,于是他把这棵即将枯死的树带回并悉心照料着。
可惜了,她只是一棵枫树,她只能扎根在同一个地方,不能像人一样,可以行动自如。如若可以,她一定会追随着他的脚步。
他与这棵树,朝夕相伴,低头诉语。他一生画了无数张枫树图,终身未娶。
佛说,今生,与你为妻的是前世你遇见,并葬其枯骨的人。
枫叶燃尽,香气枯散,众人从幻象中醒来,脸上都是一种哀婉却又不明显的表情。她们真的见过了太多痴情而无法自拔的人了,可是每听一次,便伤心一次。
那盆枫树簌簌地落叶了,又一次落光了叶子。
“老板娘,这?”赫颜被景象惊呆了。
“这是情伤,寻常药物治不得。赫颜,收拾收拾,散了吧!”,洛琤起身回房。
“姑姑,白姑娘?”。
赫颜还是有点不甘心,是病,得治吧。再说,这棵枫树的叶子真的=得很好看,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枫树,他想看着她一直开下去。
“阿颜,收拾收拾就这样吧。”,白曼枫压根没理他,径直走了木珂倒是回了话,她又转头,说了句“对了,今晚宵夜我要吃八宝糕”。
“压榨员工,压榨员工”,“喂,死木头,你也不帮我说话”,所有人理都不理赫颜就走了。
哪有这样的,这就是赤果果的,明晃晃的欺负人,压榨员工,什么都是我做。哼!要不是我穷,又怎么会……,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喵,喵,喵”,小咪在旁边附和地叫了几声,好像是在安慰他,又摇了摇尾巴,蹭了蹭他的裤腿。
果然,患难时刻见真情,小咪,我这个月一定给你加肉。
“卖糖葫芦嘞!”
“卖报纸嘞!上海惊现食人心的变态杀人犯了”。
“上海警察署全员出动了”。
“各方警探纷纷出动”。
“警察厅高价悬赏能提供线索的者”。
………
“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等到那边的事情完了之后,我立马过来找你”,众人站在浮川门口,为白曼枫和腓厸送行。
洛琤隐隐觉得这次事情不简单,白曼枫已经有数百年不曾回去了,现在只是一封信,她就要立刻赶回去,但她又没说是什么事,让她感觉不舒服。
“好,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及时同我说”。
“会的”。
他们离别从来不说再见,因为还会再见。
人生就是一场盛大的离别宴,每天都在说着再见!再见!有的时候却再也见不到。
洛琤内心虽然极其不舍,但是她要学会离别,学会接受这种难受情绪。
木珂在一旁看着,知道自家老板娘虽然表面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但她其实是舍不得的。舍不得又有什么办法呢,几百年难得见一次,这么快又要离开,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风轻云淡的午后,离别了故人,再见了时光。
“欢迎观临!客人要看点什么?我们这里有上好的玉饰,古董,青花瓷”,赫颜瞧见有客人进来了,连忙丢掉手上的杂活招待着。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提着公文包的男人带着一个穿着小洋裙的女孩。小女孩羞羞怯怯的,躲在男人背后。
小女孩四处张望着,一眼就看中了挂在墙上的玉佩,不说话,只是用手指了指。洛琤取下,放到小女孩手掌心中。
“令千金如果近来常做恶梦的话,这个玉饰或许会让她安然入睡”。
男子一惊,“你怎么会知道的?”,他前前后后找了许多人算过,都说要找玉品来镇压他女儿周身不好的气息。
洛琤笑而不语。
男子付了钱,赫颜赶快将钱收好,迅速将玉佩收好包起毕恭毕敬地给眼前的这位客人。苍天开眼,苍天开眼,终于有了一笔生意了,今天晚上可以开荤了。
小咪就勉为其难地赏一条鱼干,毕竟这段日子小咪能吃肉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谁都没有注意到花盆里枫树枯芽又从新发了出来,除了洛琤。
有的人一生是为了别人而活的,除此以外,他们没有任何为自己活着的理由。
等人来,等梦归,愁煞痴情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