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重新理一遍已知信息。”
说罢,谢奇致拿着白板笔在白板上写下了几个已知与案情可能有关的姓名,分别是邓天、熊健安、陈美、简笑南、张锋、龚明。
“我现在来补充一下简笑南这个人物。”谢奇致用黑色白板笔在名字上打了个圈,“据她自己所说,她与熊健安是情人关系。两人让熊武为他们订房,并错开时间到晋中去。至于为什么熊武只订五天,是因为他们打算留一天去古镇游玩。”
“再来看邓天。他对杀害林虹的过程供述得很清楚,也和案发现场的一些情况符合。根据张锋,也就是书店老板,他口中的邓天形象,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比较冲动易怒且对社会怀有一定攻击倾向的人。林虹是他杀害的,相信大家没有疑问。”
“但是他为什么杀害林虹呢?这其中有没有谁的教唆?他自己给出的动机是,林虹踢走了一只死老鼠,他很生气,于是激情杀人。”
宋朝阳:“我觉得这个动机怎么说呢,比较牵强。”
刘立也点点头:“我对他做笔录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坦然,心情莫名兴奋,不像是对林虹特别仇恨的样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自认自己为老鼠报仇了,心情愉悦。”
谢奇致颔首,继续说道:“至于熊健安,他的不在场证明很完美。当时朝阳问他的时候他没说,或许是因为他与简笑南的关系,毕竟从他们刻意错开时间等细节可以看出,他们对这段关系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熊健安这个人,在我们调查时,态度轻慢,对妻子的遭遇未表现出任何悲伤和意外情绪。这点,很不符合常理。咱们办过那么多案子,外遇的也见了不少,大部分人还是会做表面工作的。甚至有些人因为自己有不正当关系,在面对咱们的询问时,恨不得表现出十万分的悲痛,以期不让我们因不正当关系而怀疑他们。”
“为什么熊健安可以表现得如此有恃无恐,就像是笃定我们无法怀疑他似的?”
刘立补充道:“是啊,当时我和炜炜走访调查的时候不是查到,熊健安在公司时会伪装自己与妻子很恩爱吗?他平时生活都会假装一下,怎么在自己最有可能成为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又不装了呢?”
宋朝阳恨恨道:“可惜他的不在场证明简直就像是模板似的完美。那么多证人,甚至还有视频作证!还有,林虹遇害那天,他恰好就去了晋中哎。”
刘立摸摸下巴,猜测:“他或许知道什么内情。”
“接着是陈美,这个人也有完美不在场证明。”谢奇致点点陈美的名字,“在老刘去找她做笔录的时候,她就像担心警察不会怀疑她似的,说了不少关于林虹不好的言论。”
刘立忽然拍了一下桌子,高声道:“我们刚接触陈美时,她表现得非常紧张!在我们说到林虹时,她反倒安静下来了。”
宋朝阳低呼一声:“哇……这么看来,她很反常耶。”
“如此看来,拥有完美不在场证明的熊健安、陈美反倒比真正动手的邓天更有嫌疑。”谢奇致将两人名字圈在一起,“大家再想想,有什么地方被我们漏掉了。”
……
第二日难得是个好天气。
虽然温度不算温暖,却万里无云,一轮圆日悄悄从东方露出半张脸来。
“叮铃铃……”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黑色外套伸出,并十分熟练地按下闹铃关闭键。
随后便是一张憔悴的脸自外套下抬起。
谢奇致收好临时当作被子的外套,将其披在身上。
随后他站起身来,简单地伸伸腿扭扭脖子。
不过是在桌上趴了几个小时,他却感觉自己像是睡了很久却没睡醒似的,脑袋昏沉沉的,浑身僵硬和酸痛。
看来是老了啊。
刚入职的时候,一天就算只能眯那么一会儿,他也能像是充足了电似的,精神饱满地投入侦查事业。
谢奇致设的是七点半的闹钟,办公室里另外两个人还埋着头,不知是醒了还是沉睡着。
他轻手轻脚地,准备去简单洗漱一下就到隔壁泡桶泡面。
按理,他们刑侦大队的上班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六点,中间还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但实际上,入了刑警这一行,想准时上下班,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是以谢奇致一推隔壁的门,就瞧见好几个打着哈欠的同事。
见着他,纷纷露出“啊,你也在警局加班”的同情表情。
一人好奇问:“谢队,案子查得怎么样?”
谢奇致摇摇头:“还有不少疑点。”
“但是我不是听说已经找到犯罪嫌疑人了吗?”
谢奇致撕开泡面塑料膜,闻言,说道:“唉,这案子,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不少疑点都解释不清,还得再查查。”
“辛苦,柜子里还有火腿肠,你加一根呗。”
谢奇致谢绝了同事的好意,掐着点泡好泡面,就开吃。
说实话,吃多了泡面,对这股味道还真不太能接受了。就连他最爱的泡椒味都失去了曾经的吸引力。
吃完一桶热气腾腾的泡面,谢奇致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回到办公室时,另外两个也醒了。
宋朝阳在发呆,刘立在做简易早操。
“既然大家都醒了,那就赶紧去洗漱,咱们得开始工作了。早一天破案,早一天休息。”谢奇致也不想这么压榨同事们,但没办法,破案要紧。
刘立做着扩胸运动,问道:“我跟你去,还是朝阳?炜炜他们要带上吗?”
谢奇致:“你跟我去,朝阳带炜炜和小柳。”
说罢,他又叮嘱宋朝阳:“把情况和炜炜他们说清楚啊。”
宋朝阳有气无力地回:“知道了……”
16日早上九点,谢奇致与刘立对邓天再次进行了问话。
刘立主问,谢奇致记笔录。
刘立直接开门见山:“邓天,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熊健安的?”
邓天看上去精神很好。
听到这话,他只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刘立拿出了熊健安的照片,推给他:“这个人,你见过吗?”
邓天依旧摇头:“我喜欢文字,不喜欢人。”
刘立就熊健安是否与他相识这个问题来回问了好几遍,问得邓天都烦了:“我说了没见过就是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你再仔细看看。”
“没有!”邓天干脆闭上了眼,熊健安的照片,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刘立与谢奇致对视一眼,见他点头,刘立立马换了个方向:“我们在你的住所搜到几本诗集,写得很好,怎么没出版呢?”
一听见诗集两个字,邓天一下就睁开了眼,眼珠里全是兴奋的光芒:“哼,那些诗可是我写的。”
刘立赞赏地笑了笑:“书店老板,你认识吗?”
邓天撇了撇嘴:“那种人,我不认识!”
刘立:“张锋说你曾请他帮你出版诗集,但他拒绝了。有没有这么一件事?”
“呵,他嫉妒我!”邓天咬牙切齿,“他耽误了一个大诗人的出现!他这种人就该下地狱!他怎么配开书店!书店里都是腐烂的东西。”
刘立轻咳一声,把他的注意力重新带回自己身上,问道:“你现在是林虹案的犯罪嫌疑人,你有可能写不了诗,也出版不了诗集,怎么办?”
“哼哼……”邓天脸上露出诡异的愉悦表情,“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们都很喜欢你的诗歌。”刘立拿出一张内容是邓天书桌上那张宣纸的照片,“特别是这一段,‘蚂蚁踩碎他骄傲的头颅’,很有意境,能和我们分享一下。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吗?”
邓天嘴角上扬,几乎是用咏叹调说道:“那个女人给我的灵感!她真是个不错的人,死就死了,还送我一首诗!我以后要把这首诗刻在墓碑上,当我的墓志铭。”
刘立:“看来你并不恨林虹?”
邓天皱了皱眉:“恨她干嘛?我谢谢她还来不及呢!”
刘立陈述道:“你上次笔录时,说你因为林虹踢走一只老鼠而怒发冲冠,进而杀害了她,但现在,你说你不恨她。”
邓天神秘地笑:“恨不恨,无所谓啦。反正人是我杀的,我是杀人犯!”
刘立轻笑一声,偏圆润的脸看上去非常和善:“邓天,你那么喜欢读书,那你有没有看过一本自传,是B国一位犯下连环杀人案的罪犯所著。在书里,他详细地记录了自己的犯罪过程和心理变化。这本书一出世,就获得极大反响。这本自传前几年还挺火的。不过,我想,你的这首诗如果能发表,应该会比他还令人瞩目。”
听到前面,邓天的表情是轻蔑的,当刘立说他的诗歌发表了会比自传反响还要强烈时,他露出了一个失望的表情。
很正常。
谢奇致想,没什么奇怪的,邓天的梦想不就是出版诗集吗。不过照现在的情况,他不太可能有机会出版。
但是,谢奇致发现,邓天虽然失望,嘴角却是上扬的。
他轻轻碰了碰刘立手臂。
刘立适时地提出那个问题。
“邓天,你的诗集你手抄了多少本?我和我的同事想收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赠给我们几本?”
邓天舔了舔唇瓣,得意道:“我抄了十本,十全十美嘛!你们想要,我不给!那可是我手抄的,等我火了,那就是无价之宝了!”
刘立却疑惑道:“真的是十本吗?你会不会记错了?”
邓天笃定点头:“肯定,我自己抄的,我会不知道吗?”
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立即改口:“不……是九本,我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