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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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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谭北海是带着曹焕从后门进入检察院的,要比从前门进更快到达多媒体播放室,也就一星期功夫而已,播放室变得更加凌乱,桌上的移动硬盘一堆接着一堆,活像电脑城年末清仓大甩卖。

“你用那台电脑吧。”

谭北海指了指门口那台原先南珊用的电脑,自己则是坐到了原来的老位置。

“这些全部是要筛查的?”

曹焕问谭北海道,他拾起一块移动硬盘,在手里转了一圈,发现侧边贴了一个红边的空白标签。

“对,桌上都是未查的,查完的在标签上做个标记,放进地上的纸箱里就好。”

这批行车记录仪的视频,要比上次路面监控的视频看起来更方便点,每三分钟为一段,且又是停在没什么人经过的工地附近,有没有人出现一下子就能发现。曹焕重复着下一段下一段的操作,看了二十多辆都没什么收获后,还是消磨掉了一点他刚坐下时的积极性,他揉揉眼睛,干脆从头再来了一遍,连有些角度明显不对的视频他也没放过,眼睛都要盯干了。几个小时过去后,曹焕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观察的方式不太对,他想去跟谭北海取取经,转头就见着对方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曹焕暂停了视频,将椅子滑过去,张望谭北海笔下记录的东西,只见纸上列了一个表格,竖列为时间段,横行为车牌号。

“是要记这样的信息吗?”

曹焕恍然大悟,一拍手掌道。

“当地路面监控未启用,无法确切知道当时有哪些车停驻过,现在这些视频,除去车主主动提供,其余的就是从所提供的视频中找到在场车辆后,一个个去问他们要来的。我们的最终目标,是找到在案发时间里正好拍到了案发过程的车。”

“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曹焕回头看了眼已经被他放进箱子里的几个硬盘,看来还得重来一遍。

“不好意思,是我的问题,最近睡眠不足大脑反应有点慢,忘记跟你说这事了。我把已提供视频的车辆号牌,以及无法提供视频的车辆号牌发给你,你对照着找。”

“我想了一下,车辆既然要停在这边,总得有个必经的路口吧,那里有监控吗?”

“有,但根据调查发现,不是所有经过路口的车辆都会在这里停车,数量过于庞大了,所以我们定下的计划是先针对性地找出那些缺角或模糊不清的车牌号,像这样的,”谭北海指了指纸上那些不完整的车牌号,“然后再去交管调监控。”

“那工作量也不小啊……”

“只能尽力查,毕竟现在人手不够。”

“……反正都这节骨眼了,你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去找个朋友来帮忙一起查吧,这个人你也见过的,就是跟我一个办公室,胖胖的,名字叫陈弥的法医。让他在交管那边待命,我们这边找到一个就给他一个,双管齐下,能省点时间。”

谭北海终于将眼睛离开了屏幕,看向曹焕,认真考虑起了曹焕的这个提议。确实如曹焕所说,现今最大的问题是时间不等人,就算他俩跟个机器人似的二十四小时不停工作,能完成的工作量也是有限的。斟酌再三之下,谭北海点头同意了,他给交管打了个电话,将陈弥的信息报备了一遍,而曹焕这边也立马拨通了陈弥的电话。

“喂老大,怎么想起我来了?你今天是不是又逃班!我一下午没见着你人!”

“陈弥,你现在去交管,到了那边应该会有人带你进去。”

“取证啊?好嘞。”

“可能要加点班。”

“那有什么的,回去也是被我妈唠叨身上这堆肉,我还巴不得有正当理由晚归呢。”

“具体的我发你信息,挂了啊。”

曹焕挂了电话,把谭北海写的纸拍了一张发给陈弥,并告诉了他要做哪些事,陈弥发了个OK的表情,没有多余的话就出发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屑知道原委也从不打破砂锅问到底是陈弥的优点之一,节省了曹焕很多解释的时间。

·

“哈拉菩萨:哎老大,他们叫我陈检察官耶,真过瘾。”

陈弥似乎已经赶到了交管局,给曹焕发来了一条信息。

“你火奂哥:查到什么了吗?”

“哈拉菩萨:在查呢,挺快的啊,这就已经三个了,等我发给你。”

陈弥为了不打错字,直接对焦了显示车牌号的屏幕,拍下来发给曹焕,曹焕立刻就转发给了谭北海。

“曹焕,车辆信息上应该有车主的电话,让陈弥挨个打电话过去问问有没有当时时段的行车记录仪视频。”

“好的。”

曹焕如实将这话给陈弥转了过去,陈弥的工作效率相当之快,不一会儿询问结果就发了过来。

谭北海这边将曹焕发过来的车牌入了表,又将陈弥问来的信息一一对应填好,三个人一直忙到了午夜都没察觉,直到高教园区那边的钟塔足足敲响了十二声为止。谭北海看了看时间,向那边专心致志一边盯着屏幕一边记录的曹焕望去,纠结了一会儿后开口道:

“曹焕,你先回去吧,让陈弥也收工回家吧,我给你打个车。”

“啊?还有这么多呢,你一个人怎么弄?”

“你们已经帮我解决了很大一部分,后面我自己来就好。”

谭北海说着,直接用叫车软件给曹焕打了个车,曹焕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妥协。

“那,那我明天过来?”

“不用,没关系。”

曹焕咬咬嘴唇,总有种活儿没干完就撒手不管的愧疚感,虽然这并不是他分内的活儿。

“这样吧,后天我过来,我双休的,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是星期一就要开庭了吗?早一天两天的找到不是更好。”

谭北海还想拒绝,这回换曹焕主导了,他一个利落起身,把记录的白纸交给谭北海,快步往外疾走。

“就这么说定了,星期六早上我直接过来,周六见。”

曹焕说完最后一个字,撒腿跑远了,全程没超过十秒,一点不拖泥带水,留谭北海一人愣在播放室里。

“哎,这小鬼。”

过了会儿,谭北海抓起桌上的门卡追了出去,果不其然,他刚走到楼梯口,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下——是曹焕发来的信息。

“你火奂哥:谭检察官,应该从哪儿出去啊,怎么都锁住了?”

谭北海追到后门,并没有发现曹焕的身影,便给他发了条语音过去。

“你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我刚才走到之前进来的那个门,推了下发现锁了,就想找找看有没有其他的门。”

“你现在旁边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吗?”

“黑咕隆咚的,我看看……这里有块牌子,是个卡通检察官形象。”

“我知道了,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

谭北海赶到侧门的时候,曹焕正无聊地蹲着跟那个卡通检察官立牌握手,他走过去刷了门卡,开了侧门,一路把曹焕送到叫车时选的上车点。

“麻烦你了谭检察官,夜里风大怪冷的,你进去吧。”

“你……可以不用一直叫我‘谭检察官’,直接叫名字就好了。”

谭北海想了想,还是提了这让他比较在意的事,他本身也不是个喜欢耍官威的人,每次听别人这么叫他,都觉得别扭得很。

“啊……那……我再习惯习惯?”

到了曹焕这里,这要求有点突然了,他憋了半天愣是没能叫出口来。

“行,或者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就是别总‘谭检察官’、‘谭检察官’的了。”

谭北海笑了笑,刚好网约车也到了,他核对了下车牌及软件上提供的车辆信息,帮曹焕拉开车门,看着他坐上车。

“你进去吧,我走了,再见。”

“到家了发个信息给我。”

谭北海和曹焕挥挥手,目送车辆驶离,在路口拐了个弯汇入车流之中,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排查行车记录仪视频这条路,可以说是通往真相的荆棘路,难走程度超过任何人想象,曹焕现在是知道了,平时送来鉴定中心的录像检材别看只有那么小小一段,那可是调查人员披荆斩棘熬了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拿到的真相。耷拉着眼袋强撑着精神在看视频的曹焕,此刻是自内而外由心至身地感受到了这一点,眼看着时间滴答滴答往前走,而至今半点眉目也没有,他恨不得真的存在“时间转换器”这个道具,能让时间反复回滚。

此时已经是星期天的晚上了,一整个周末不停歇地劳动,使得陈弥已经不太能撑得住了,他干脆和曹焕开了视频通话互相监督。特别是陈弥那边,陪他看监控的值班小交警已经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无不诱惑着他也就地趴下睡他个六亲不认。谭北海这几天睡眠时间加起来没超过6个小时,脸上难免有些过劳的神色,但他仍腰背挺直,端正坐着,表面上看起来,离崩溃的时候还早得很。曹焕瞄了眼谭北海,也坐直身体揉了把脸,他想拿手边的咖啡喝一口,但一听听颠过去,12听都是空的。

“曹焕你上那边睡会儿吧。”

“别,我怕我这一觉再醒来得明天晚上了。”

“你再不睡我看你以后都醒不了了,我待会儿会叫你的,让陈弥也先睡吧。”

“现在成果怎么样啊?”

曹焕陪跑那么多天,有没有什么好成果他哪儿能不知道,什么都没找到就先睡也不是他风格,问这一句无非就是想求个心安。

“范围越来越小了。”

谭北海这话说得有水平,用正面的方式回答了负面的“没啥结果”这几个字,不仔细想,那这就是个好消息。刚好曹焕脑子已经浆糊了,这话足够安他的心,谭北海刚说完,他就趴下不省人事了。

大概是社畜心作祟,曹焕在昏睡了一个小时后竟然自动醒了,他自我感觉这是非常有质量的一小时睡眠,醒来后脑子特别清醒,虽然也有可能是回光返照。曹焕站起来活动了下,他一动,谭北海抬眼朝他看了过来。

“这就醒了?”

“嗯,精神百倍,换你了,你睡会儿吧。”

谭北海笑笑道:

“这又不是轮流守夜,我这部分看完再趴一会儿。”

曹焕不能自己一个人醒,一个电话过去,把睡到流口水的陈弥给叫醒了,他将睡着的这一个小时里,谭北海所整理出来的几个时间段及车牌号发给了陈弥。陈弥眼皮重得很,幽怨地语音转文字发了个信息过来。

“哈拉菩萨:曹扒皮!”

曹焕看着这条信息,挑了挑眉,有意思,不久前“扒皮”这称号还是他加在谭北海身上的,这才多久,自己竟然就被同化了,内卷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

曹焕和陈弥两个人星期一直接旷了工,而谭北海实际已帮他们申请了外勤。不过这事陈弥不知道,曹焕是直接晕了,忘了自己还要上班这件事,他是收到了陈弥的信息才想起来的。

“哈拉菩萨:老大,你看我们这算不算旷工啊?”

陈弥一边啃着值班小交警买来的早餐包子,一边用空余的手打字。

“你火奂哥:????卧槽忘了!”

“哈拉菩萨:????老大???你忘啥了?忘要上班了?不是吧亲?”

“你火奂哥:你等等我打个电话给叶主任。”

曹焕急急忙忙拿着手机去走廊打电话,电话拨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想好要怎么说,是二话不说请个假呢,还是撒个谎然后跑去上班。请假的话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调休,撒谎的话难道就这样丢下谭北海一人不管了?曹焕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决定请假,再跟叶主任求个情,万一要扣钱,陈弥那份他担了,毕竟无论如何,撒谎这事他是真的干不出来的。电话在二十秒左右时接通,在曹焕开口前,倒是那边叶主任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小曹啊,什么事啊,是不是在小谭那边遇到困难了啊?”

“啊?”

曹焕一脸惊恐,将手机拿开耳朵,看了眼屏幕,想叶主任这难道是有千里眼?

“小谭不是点名要你和陈弥去帮忙吗?看样子小谭很看重你们啊,之前还说你绝对是个当检察官的好苗子,哎哟我可不放人的哦,你可不能就这么被他拐跑了啊,我年纪大了,我们中心还得靠你们年青一代撑起来呢!”

“哦、哦、是,不是、我就是想着打个电话再汇报下行踪,万一法医这边有事找我……”

曹焕心里松了口气,这恶人原来谭北海已经帮他做了,顿时有种感激之情直往脑袋上涌,他跟叶怀国随便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虚惊一场。回去路上曹焕脚步轻松,还哼上了歌,一个不留神,跟正要出门来找他的谭北海撞了个满怀。

“曹焕,你继续帮我看着,辛苦你了,我找到了一辆可能在案发时间正对着案发现场并且有行车记录仪的车,我现在要去找车主。”

“哦、好,那、那万一有什么新进展告诉我一声啊。”

曹焕一听也兴奋了起来,这么多夜没白熬,他立马给陈弥去了个电话,问他详情情况。

“弥勒,查到什么了?”

那边陈弥似乎也沉浸在小有成就的喜悦里,说话声音都没了疲惫感,尾音轻轻上扬。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谭sir凌晨发我的那车牌,我一早给人打了电话过去,就是这么巧,人家有保存所有行车记录仪视频的习惯,二话不说发了几段视频过来。在下午三点半到四点这个时段的视频里,能看到案发现场前停的一辆车的车屁股,从角度看,那车头是对准案发现场的。你猜怎么着,这人九点回到家时,那车还停在那里!位置都没动过!一查路口监控,那辆对着案发现场的车信息就出来了,你再猜怎么着~”

陈弥一口气说书似地蹦出一大段话,听得曹焕急得很。

“啧你能不能说重点!是不是要说到明年去!”

“哎呀别急嘛!我一个电话过去,人说当天一天在家,没挪动过车,车子第二天拿去保养了,行车记录仪拆了下来放家里呢,谭sir听我说完就准备飞奔过去了。老大您别说,我觉得这几天熬得我,真的能睡到明年去。”

“我会记得给你收尸的。”

“老大我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这……等我问问谭检……谭、谭北海,等会儿回你。”

“行!快点啊!爱你!”

曹焕也有了种如蒙大赦的释放感,一下子哈欠连天起来,他挂了陈弥的电话,想直接播谭北海的号码,不过想到谭北海现在可能在开车,他决定先发个语音信息过去问一问。不过出乎曹焕意料,谭北海回得倒是快,大约是刚好碰上等红灯。

“可以,辛苦你们俩了,这个案子完了请你们吃饭,随便吃什么都行。回去路上小心,到家后记得报个平安。”

曹焕手指下“好”字都已经打完了,不知怎么的,半天按不下“发送”键。

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

曹焕脑中警笛大响,心里拼命喊话想拦住不听话的手,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遗传的谁,哪儿来的那么大好奇心,即使老虎在屁股后边追,他都要先回头看看是公是母。曹焕眼睁睁看着自己删掉了“好”字,换成“我能不能也过来”,他太想亲眼见证关键性证据的诞生了。

但在发出这条信息后等待的几分钟里,渐渐冷却的大脑释放出了后悔的情绪,看着仍然未得到回复的聊天界面,曹焕有点希望谭北海能拒绝掉他的这个请求,他甚至已经在输入框里写上了“不行的话那我就回家了,下次见”这句话,准备再等个30秒就立即闭眼发送。最后,就在曹焕咬咬牙准备点击发送的时候,谭北海那边传来了一个定位,只有一个定位。曹焕盯着那个定位看了会儿,吞咽了一下,他在裤缝边擦了擦手指上的油脂,转身、起步、冲刺。

曹焕打车到的定位地点,目的地便是长柳苑一期,他根据谭北海发给他的信息,找到了七幢三单元,爬上了三楼。301的门开了一条缝,里头隐隐约约有说话声传出来,曹焕在门外站着听了会儿,确定其中有谭北海的声音,才伸手在门板上敲了敲。马上,一位穿着棉袄的光头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看见曹焕时他一脸殷勤,简直是推着把曹焕推进了客厅。客厅里,谭北海有些不悦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有规律地在桌面上敲打,他抬头看到曹焕出现,表情终于是放松了些,朝曹焕点了下头。

“我、我再找找,哎呀是不是被覆盖掉了啊。”

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给曹焕端来了一瓷杯绿茶。

“你的行车记录仪是从中间开始覆盖的?”

“那那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很早前买的了,说明书也不在了。”

“……”

谭北海表情相当严肃地看着中年人,中年人不敢与谭北海有眼神接触,躲躲闪闪地一会儿翻翻沙发边的报纸,一会儿摸摸桌子。从这只言片语中,曹焕明白是出问题了,他不免有些颓丧,夜还是白熬了,早知道的话刚才就应该直接回家,至少让他能在知道噩耗前先好好睡上一觉。曹焕走到谭北海身边,看了眼电脑屏幕,里面密密麻麻的视频一页装不下,仔细看文件名,会发现中间缺失了几个时间段的,他手指停在某个视频处道:

“这之后应该就是案发时段了,但下一个却已经跳到了七点多?”

谭北海点了点头,仍然盯着中年人不放。

曹焕将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时间,这会儿南珊那边应该已经开庭了,他急躁起来,疯狂地上上下下拨动鼠标滚轮。

“怎么办,会不会赶不上?”

曹焕刚说完,意识到谭北海绝对是那个比他更急的人,他在这儿散发什么负能量呢,便把后面的话吞了下去,把不满转移到了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的中年人身上。

“小兄弟们,看我也没用啊,肯定在的肯定在的,你们再看看嘛,有可能没按顺序排呢。”

要我是谭北海,现在已经掀桌了。

曹焕的心情从高山跌到了谷底,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默默计算着赶在判决前,他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使用。

“这样吧,您不提供没关系,我们也不是没有其他资源,就先不在您这边叨扰了,到时候我们要是在其他地方看到什么,那就不由我们控制了。”

中年人一听这话,霎时间脸变得铁青,忙不迭跑过来拦住了要起身的谭北海。谭北海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中年人,见他只是嘴唇动了两下,却说不出一句话,便又要起身。

“我说我说!是我撞的!我、我把那几段视频删了!”

“什么你撞的?”

曹焕憋了不少时间,一出口语气不佳,吓得那中年人站不住了,一屁股跌坐在沙发上,摸摸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我、我那天休息,在家里横竖没事做,就一边看电视,一边喝蛋酒,喝了能有大半壶。下午的时候,我媳妇儿来了个电话,一定要我去接她,我能有什么办法,只好去了。你们得相信我,我真的已经是开得非常慢了,就不知道怎么回事,才开出去十几米,一下子撞到了一堆东西。我下车一看,好像是他们二期施工用的、像是电器之类的,你说,本来路边也不能堆东西的是吧,不能算我全责。但我怕被查出酒驾,慌慌张张把车开进小区停车场里藏好,打了个车去接我媳妇儿。后来我一想,不对啊,还是得开回原来停着的地方,这样才看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挪过地方不是?我那一夜是辗转反侧,都没怎么睡,第二天赶忙把车拿去修了,这中间行车记录仪拍到的视频,我也都给删了。”

“你还记得大概的时间吗?”

“我当时吓得不行,哪儿还有闲心看时间啊,哎等等,我出门的时间我记得,是下午四点左右,我还发了个信息给我媳妇儿说我出发了。”

“再停回去的时间呢?”

“哎这……我想想,对了,新闻联播,新闻联播刚开始。”

谭北海和曹焕对看一眼,这是彻底被打回了原点。

“走吧。”

谭北海这次起身,中年人没再拦他,而是捂着头坐在沙发上低声抽泣。回程的车上谁也没讲话,曹焕看着车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脑子里一片空白,讲不明白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感觉,高考失利?战败的士兵?或许都不会有那个真正的受害者在即将得知判决结果时来得绝望。

谭北海的手机铃声再次打破了这一沉默,曹焕条件反射转头看了眼左侧中央扶手上震动得快掉地上的手机,屏幕显示是南珊打来的。意外的是,谭北海并没有想接听这通电话的意思,任凭铃声自动停止。曹焕想可能是庭审结束了,不过距离开庭都没过一个小时,好像有点过快了吧。没过一分钟,手机再次响了起来,坚持不懈地震动着,谭北海终于找了个路边停下,接通了电话。手机都还没到谭北海耳边,那头的南珊就急切地大声喊了出来,谭北海下意识停住了动作,重新将手机放回了扶手上。

“谭科,出事了!”

这一声在车厢里回荡着,特别清晰。谭北海干脆按了免提,揉了揉眉心道:

“怎么了?”

“总跟赵祁在一起的那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叫欧思阳的,郑盛那边律师在阐述的时候,不知道他是怎么溜进来的,跑到庭上大喊这事跟赵祁没关系,受害者是他。”

曹焕之前就说过觉得赵祁三人组可能是在保护谁,他的感觉还挺准,只是没想到不是他们三人在保护哪个未知人物,而是这三人中的其中两个在保护另一个。没听见这边回答,南珊不确定地叫了几声:

“谭科?”

“你继续说。”

谭北海坐直了身子,脸倾向于手机。

“因为案情发生重大变化,我们这边提出重新调查了,法院也表示同意暂停审理。”

“那孩子是一个人来的?”

“是的,本来应该通知他父母,但一直打不通电话,我就通知了学校,学校这边正赶过来,现在由我们几个带着他呢。”

“我现在赶过来,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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