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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故事里的他们和她们和它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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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汪汪们

茶花是位小伙子,而雷电其实是位小姑娘。

2

李成薰的姐姐是未检办李主任,名字是李成馨。

3 黄院和朱姨的故事

黄院和朱姨是大学同学,老相好,彼此互为初恋,谈恋爱时没什么轰轰烈烈的故事,但也是那个时代甜甜蜜蜜的一对。读完大学又工作几年后,两人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当时朱姨在纺织厂由女红做成了班长,而黄院还只是福利院里普普通通的一位老师。

某一天,朱姨跟小姐妹们踏青野餐时,其中一位小姐妹说要跟着自家表哥南下做生意去,打算当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同场的好几位小姐妹也说想去,大家一合计,热情高涨,恨不得第二天就走。朱姨彼时对这个事情是既心动又憧憬的,她在家是老幺,上面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年龄差距都比较大,因此虽不是锦衣玉食,可从小也没受过什么苦,家务事更是没她可插手的地方。她甚至可以说在那时活得是相当精致的,几块钱的工资,每个月都要拿出一半去买可可粉泡着喝。

越是这样,朱姨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越大,相信勤劳能致富,再加上是新时代前几批上去了大学的人,骨子里有一种闯劲及冲劲。于是乎,她当天就跟黄院商量去了,希望他们结婚后可以一起出去闯荡。

然而黄院一听这事,犹豫了,他倒也并不是不上进,只是放不下福利院里的那些孩子们。黄院出生在一个世代知识分子家庭中,也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相对的,他从来没想过底层的生活是怎样的。而当他到福利院工作后,看到那些瘦得皮包骨头,无依无靠又读不上书的孩子,他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的。他立志于改变这个局面,让这些孩子也能跟普通的孩子一样生活,读得上书,多多少少要拥有一门手艺,至少能过上吃得饱饭、不用受欺辱的日子。

朱姨不是不能理解黄院,只是两人都是一旦有目标就不会放手妥协的人,当初就是这份坚定的意志吸引到了彼此,才走在一起的。面对黄院的沉默,朱姨没有多说什么,她把订婚戒指摘了下来,放在了床头柜上,站起身道:

“你若是想好了,下个月三号早晨八点,我在火车站南门前的书店门口等你。”

朱姨说完就走了,黄院伸出了手,悬在半空良久,最终还是放下了。

黄院并没有去赴约,朱姨手握中午十二时的火车票,在书店门口等到了11点,直到和她一起南下的小姐妹们过来喊她要进站了为止。朱姨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火车站内。

朱姨几人南下选择了做服装生意,相当辛苦,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其间失败了好多次,也被人骗过钱。几年后,一些当初和她一起来的小姐妹们受不了辛苦,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眼看着身边人一个个回去了,朱姨不是没动过放弃之心,可她人倔强,咬碎了牙齿也要往肚里吞,越是难,越偏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这份坚持到底没有白费,终于是换来了回报,倒还真的是给她做出来了。朱姨从一开始的窝在服装城几平米的店面里做批发,到后来人脉广了,做起了外贸,钱也越赚越多,还开起了自己的服装外贸公司。只是这么多年来都还是单身一人,一方面她确实一心扑在工作上,对她有意思的、小姐妹给介绍的,她全拒绝了,另一方面则是心里仍然是有人的。

朱姨离开家乡后,其实一直与黄院保持着通书信的习惯,内容都是些日常小事,就像朋友一样,谁都没再提起过让谁过来,或让谁回去这样的事。即使后来手机普及了起来,双方都有了对方的号码,也只是把对方的号码收藏进联系人里,从来没有拨出过一次,始终还是靠着书信在往来。

再说黄院这边,也在自己的工作领域里奋发着,他写了好多好多方案上报,不通过就继续写,不拨资金就自己出钱,在他的努力下,福利院的教育相关工作被大力发展了起来。院里还成立了省级的口琴表演团队,受邀出国进行过演出。黄院到处奔波,去找各个公司、技能培训机构与福利院进行合作,给孩子们谋出路。他靠着自己的努力,做出了很多实绩,也因此一路向上,坐上了院长的位置。他所代领的杨柳湾福利院,还成为了全国先进典范,每年都有大批量的他省市县相关人员过来参观学习,福利院也得到了许多国家出台的相关先行政策的试点机会。

有一年春晚,黄院更是接到了主委会邀请他们院20位小朋友去参加开场表演的通知,当时福利院里老师不太多,黄院自己也不放心,便亲自出马,和另一位老师一起带领20个孩子吭哧吭哧坐30个小时的火车去会场。在那儿他们一共待了一个星期,每天都在排练,直至年三十晚上。

由于是开场表演,这20个孩子的节目是第一个上场的,他们由当地舞蹈团的哥哥姐姐们带着,一人对一个,穿着绿色红色的鲜花服装在后台等候。不巧的是,其中一个年龄最小的孩子原本还开开心心的,可随着周围陌生人的增多,他突然就怯场了,哭得不行,根本没法上场。可舞蹈队形又都是严格排演过的,少一对都不行,与这个小孩配对的男生安慰不来,焦急地找到了黄院,跟他说明了事情原委。

黄院一听,赶忙让另一位老师照看其他的学生,自己跑过去安慰那个怯场的小孩。小孩看到黄院倒是不哭了,可黄院一有要离开的征兆,他立马掉眼泪,抓着人衣角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的,脸上的妆全哭花了。眼看马上就要开场,黄院咬咬牙,把和这个小孩配对的男生拉到一边,问道:

“实在是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有没有我这个尺码的表演服啊?”

男生挺惊讶地看向黄院,支支吾吾了会儿,道:

“我也不知道,我得去问下领队,你等会儿啊。”

“诶诶好,你跟你们领队说一下,我这一个星期所有排练都没有缺席过,动作都记得,不会出差错给你们拖后腿的。小孩子胆子小,没见过这阵势,怕了,离不开我,拜托你了。”

这个年三十,和朱姨过去二十年里的每一个年三十都没有什么差别,她自从出来做生意后,就没能再回去过过年。最开始是实在忙,想着等以后好了,就能回去过一次年了,后来做了外贸,人家外国人也不放春节假,于是她也只能留守。一晃,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

这天也一样,朱姨跟同样回不去的几个员工在会议室里架了火锅,一起吃年夜饭,投影开着春晚,好不热闹。他们从七点半开始吃,这会儿已经解决了两盘肉,朱姨起身,走去了茶水间,准备从冰箱里把买的肉再拿个三大包出来。

“朱总我来我来,您快回去坐着吧,哪还能让您为我们服务!”

海外业务员小吴抢过了朱姨手里的三包肉,又转头往灶台上架起了烧水壶。

“放假的时候就没有什么领导员工了,大家都是朋友,你们年轻人快一起玩去,我看着水就行。”

“您也应该加入啊,您也还年轻着呢,”小吴看了一眼手表,转身就把朱姨往外推,“八点了朱总!春晚要开始了,您快回去吧,我马上就好!”

朱姨没法,笑着摇摇头,走回了会议室。会议室里传来了热烈的歌舞声,以及大家互相碰杯的欢呼声,朱姨走回了自己的位置,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可乐,投影布上是五彩缤纷的舞台,其上是快乐舞蹈着的小孩们。突然,朱姨在伴舞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穿着滑稽的、代表花朵绿色茎秆的衣服,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向日葵,对着一个只到他大腿那么高的小孩,努力地同步做着舞蹈动作。

朱姨愣了愣,她年前收到过黄院的信,信里确实说过他们福利院的孩子受邀去参加春晚开场表演,可没说他也会上场啊。明明周围都是十几岁的哥哥姐姐们领着五六岁的小孩,只有他一个大人如此突兀。或者并不突兀,不给特写的话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只是朱姨自己第一眼就能看到这个人罢了。

那天晚上,朱姨独自一人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时不时升空的烟花,手里的生意已经上了正轨,她可以不用时时盯着了,完全放手让底下的人去做也没问题。她突然好想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乡,第一次真正理解贺知章写回乡偶书时的那种伤感和亲切感交杂的心情。

渐渐地,烟花越来越密集,热闹得仿佛这是个假的夜晚一般。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下,朱姨也佩服自己还能捕捉到手机的铃音。她窜回房间,拿过床头柜上震动的手机,捂着一只耳朵,将手机贴在另一只耳朵上。

“新年快乐!”

手机里的声音是如此熟悉,朱姨楞了一下,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时没有回话,将手机拿开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这才真正回过神来,有些激动地回道:

“新年、新年快乐。”

是黄院打来的电话,彼此的号码都存在手机里好些年了,可直到今晚为止,谁都没有联系过对方。而要联系,竟然是如此简单的事。朱姨听着电话那头好多小孩扯着嗓子对她喊“新年快乐”的声音,她在没有开灯,在被烟花映照得忽明忽暗的卧室里,泪流满面。

年后,朱姨花了几个月时间安排好一切,将工作放权给手下人,启程回了安湖。当年十几小时的火车,现在也缩短成了几个小时。下了火车,周围的一切都是她不熟悉的模样,她最后一次来这个火车站,便是她走的那天,原先书店的位置,也变成了一幢十几层楼的宾馆,她在扩张过的火车站周边乱走,甚至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朱姨回来前,好好考虑过回去安湖后她可以做些什么,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她听自己一个客户谈到海产品供应的问题。靠海吃海的人们天天吃海鲜吃到厌烦,而城市里的人却得奢侈一把才能吃到新鲜的海产品。朱姨做服装批发、外贸多年,在物流上积攒了不少人脉和经验,她脑子一动,想到安湖是个离海很近的城市,周边有好几个靠海渔村,若是解决了物流问题,薄利多销,这生意也不是不能做。

再者则是客户群与选址的问题了,朱姨做了调查,最开始她确实想选市中心开个海鲜馆,但房租水电费会造成巨大成本,而这个钱只能在食物上赚回来,如此一来,便失去了竞争优势。她思来想去,最后决定选址偏远的高教园区,几万学生人群以及周边住户,客户群完全不是问题,她也有信心把价格压在学生们也能负担得起的范围内。

方案一敲落,朱姨便立马行动了起来,租店到装修,甚至没有超过三个月。她这次回来,是来看自己装修完的店面样子,她决定在9月新学期的时候开张,这中间几个月,刚好让她用来重新熟悉自己的家乡。

黄院是在朱姨的海鲜面店都要准备开张了,才知道她竟然已经回来好几个月了。朱姨原先在电话里对回来的事只字未提,如今突然邀请黄院去参加开张典礼,黄院紧张得都结巴了,一个“好”字磕磕巴巴说了好几遍。挂了电话,他一拍大腿,想起自己根本没有什么体面的衣服,他每天在福利院穿的都是印有福利院标志的工作服,只有一套西装是用来参加会议的时候穿的。那套西装还是他爸爸留下的,很旧了,他熨了好几趟,非常郑重地挂在客厅墙上,而且特意去买了一瓶发胶,梳了个三七分头,一如二十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接下来的故事如冬日暖阳,烘着两人的心,二十多年后的再次相见,却好像分别只是在昨日般,注定要走在一起的人,总是会再次相遇。黄院和朱姨缓缓继续着未完的恋爱,跟小年轻们没什么两样,空闲时逛逛街,吃吃饭,看个电影,再各回各家。朱姨的海鲜面店经营得也很好,福利院里大部分的孩子读书时都曾在那里打过工。她偶尔也要回自己的外贸服装公司主持大局,日子过得也算温馨舒适。黄院最近似乎有求婚的准备,生活未完待续。

4 周丽华和韦博豪的故事

周丽华毕业于安湖科技大学物理系,她非常聪明肯学,一路读到了博士,直接留校任教,28岁就当上了教授。她为人非常较真,一心扑在教学以及研究上,两耳不闻窗外事,按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非常得宅。韦博豪比周丽华大三岁,是首都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毕业后回了安湖,应聘上了安湖大学中文系的老师,教书五年后,由于业务能力及学术能力俱佳,也当上了中文系的教授。

韦博豪是个喜爱看书的,古今中外各种典籍塞满了家里的书柜,塞不下了,就往衣柜里塞,床底也摞着一堆又一堆的书。他同时特别爱好书画,没事就去安湖大的书画社里泡着,结交了不少同样喜好书画的人,这其中就有曹东起。韦博豪写了一手好字,常常有人找他求字,他的工笔画也非常不错,隔壁美术学院的老师甚至想请他去给自己学生们上一节选修课。

周丽华和韦博豪两人,在当时都是各自系里的个人问题老大难同志,他们的上级都很关心他俩,帮着介绍这介绍那,结果人兴趣根本不在这儿,最终全部以失败告终。安湖科技大和安湖大所在的高教园区,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一次各校老师的联谊舞会,旨在撮合单身男女,周丽华和韦博豪通常是不去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多看几页书。可总不去总不去,身边又没个动静,难免会被领导说教,平时领导对他们俩都挺好,终于他俩是推辞不过去了,答应就去那么一次,也就是这一次,两人碰上了。

周丽华和韦博豪是在场年龄最大,又彼此相近的一对,一到场,就被自己领导给互相介绍了。韦博豪虽是个书呆子吧,长得还算相当不错,外婆是俄罗斯人,遗传给了他一番东欧风情,若是套上古装,必定是个如入凡尘的翩翩仙人。而周丽华也是个面容姣好的姑娘,自然小卷的头发,瓜子脸,眼睛又大又有神,脸上虽是无甚表情,却冷得让人想多探究探究。两人对对方第一印象都还不错,于是也不太排斥一起坐会儿。

当晚其他人都在舞池里跳舞,周丽华不会,便不去参与,与韦博豪并排坐在卡座上。韦博豪面对第一次见面的漂亮姑娘,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管面前的酒到底度数多少,紧张得他狂灌了三四大杯,喝得略微上了头,感觉胆子也大了些,似乎这口,也没那么难开了。

周丽华对酒没什么兴趣,也不太在意跟不跟韦博豪聊天,光是坐着等舞会结束,好回家洗个澡睡觉去。而偏偏这时边上的人喝醉了,刚还安静得很,这会儿竟转过头朝她傻兮兮笑了起来。

“周姑娘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真是生得极好看。”

周丽华皱了皱眉,转了下手中的杯子道:

“我今天又没笑过,哪里来的笑貌露温柔,你这个人讲话真是一点事实根据也没有,不严谨。”

韦博豪一愣,话被堵了个结实,不过有些浑浑的大脑暂时还没觉出对方的不快来。他挠了挠头发,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又向服务员要了一杯。

“我平时喜欢写写画画,周姑娘有什么爱好呢?”

“没什么爱好。”

“那总有些常做的事吧?”

“常做的事?恩……最近在研究坍缩前后的电子波函数。”

“坍缩、什么?”韦博豪本来脑子就烧起来了,这会儿听得云里雾里的,眼睛里都是问号,但他已经喝大了,这点小挫折不影响他发挥,他继续道,“那可真是厉害,周姑娘果然是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周丽华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看了看边上眼睛都对不上焦的韦博豪,觉得这人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她看了眼手表,现在回去还能再在实验室里待半个小时,这联谊舞会也着实是没有意思,便站起了身要走。

“我先走了,祝你玩得愉快,再见。”

周丽华挎上包,快步隐没进了人群里,韦博豪被酒精烧得双眼发红,视线已经昏花了,头又晕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他“哎”了两声,一个转头间,已到处找不见周丽华的人了。

第二天韦博豪酒醒过来,回忆起前一晚自己的举动以及周丽华的反应,他后悔不已,同时也觉出两人之间确实存在沟通障碍,可能当个朋友也难,更别说是男女朋友了。他也不太在意,就当是一次美好的相遇,人生若只如初见嘛。周丽华则是当晚就觉得和韦博豪不可能有什么下文,立刻投身回自己的研究里去了,完全把前一晚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俩可以不当回事,可各自的领导、身边的同事们不行,他们自觉两人非常般配,完全不顾两人意愿地极力撮合,还把他们的拒绝当成了不好意思。更甚者,两校的老师还串通好给他们制造了不少偶遇场景,多次下来,非常顺利地惹怒了两人。本来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算了,现如今两人是分别对对方产生了厌恶心理。周丽华认为韦博豪是个说话拐弯抹角没有逻辑可言的酸雾头,韦博豪认为周丽华是个不解风情没有情调可言的一根筋,两人相看两生厌,老远见着都要绕道走。

本来他俩之间不该再有些什么了,但是转折就是如此不期而至。

安湖科技大的理科教学楼分为五层,三四层是实验室,五层是办公室。临近期末,周丽华加班在办公室里给学生们批作业,一不留神批到了快八点半,她看了看余下的量,算了下,应该能在十点前批完,便起身倒了杯水,伸了个懒腰,继续回位置上批批改改。与此同时,理科教学楼里翻进了三个学生,三位是化学系的大一生,这个学期完便要升大二了,他们明日有一场实验操作考试,占分比重较大,虽然已经练习了一个白天,可因为太紧张,吃完饭一回顾,感觉脑子里又是空空如也。于是三人约好,再回去练习几次,做万全准备。

理科实验室晚上八点清场,三个学生只能打着手电筒,等巡视的保安走了后,悄悄窜进三楼的化学实验室中。为了不让人发现,他们也没开灯,只是把手电筒架在了桌子上,就着昏暗的灯光操作。不巧的是,可能是光线太暗了,看不太清,一人手肘不小心打到了架着的手电筒,手电筒直接砸了下来,砸碎一瓶化学试剂。试剂飞溅,接触到了燃烧的酒精灯,瞬间火焰就在桌面上蔓延了开来。

三个学生被这景象吓呆了,慌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扑火,可还是晚了一步,他们刚要付诸行动,不知火焰烧到了哪瓶易燃易爆的试剂,一声巨响在实验室中炸开。离门最近的一个学生最先逃了出去,可另两个困在桌子后面的学生就没那么幸运了,迎面被化学反应产生的有毒气体正中面门,当场昏厥了过去。门外的学生想进门去救人,但看着越来越大的火势,吓得腿软无法动弹,跪在门口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周丽华正批作业批得昏昏欲睡的时候,被一声巨响吓得一个激灵,甚至感觉地面都晃了晃。她一开始以为是音爆,而空气中弥漫开来的一股刺鼻气味,让她立马意识到不好,可能是楼下实验室出事了。周丽华扔下笔,沿着楼梯往下跑,味道一层比一层浓厚,到了三楼,更是黑雾重重,而燃烧着的实验室则就在眼前。她看到了呆呆跪在实验室门口的学生,急得她三级三级楼梯地往下蹦,跑过去拉了那学生一把。

“同学快跑!危险!”

这一声喊,将那学生叫得回过神来,只见他反手死死抓住了周丽华的袖子,涕泪横流道:

“还、还,老师!里面还有两个人!”

周丽华一听,往燃烧着的实验室里看了一眼。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她是老师,此时必须稳住场面,不能慌。她抓住学生的肩膀,默默咽了口口水,与学生平视道:

“你跑快点,去找人求救!”

学生呆呆地狂点头,抹了一把花了的脸,转身跑下了楼梯。周丽华左右看了看,找到了走廊中间的消防箱,她跑过去从里面将二氧化碳灭火器拿了出来。她先将灭火器放在地上,拐进了隔壁的卫生间里,整个人往拖把池里一蹲,抬起手臂拧开了头顶的水龙头,把自己给浇了个透。周丽华脱下身上的衬衫,绑在头上捂住口鼻,她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半身背心,拎起灭火器,绷着手臂肌肉从实验室门口往里喷了一条生命通道出来。

周丽华在第二排的桌子后面找到了昏厥的两个学生,幸好有桌子挡着,使得他们免遭火焰侵蚀。但面前的两人让周丽华犯了难,一个明显个子比她要高很多,而另一个则是体格比她要壮了约两倍。可此时不是做选择的时候,周丽华咬咬牙,勉力把个子高的学生背在身上,再将自己双手穿过另一个体格健壮的学生腋下,将他架在胸前,以一背一拖的姿势,艰难地往外走。她本以为要搬运两次,却完全没料到自己在生命遭遇危险时,力气竟然会如此之大。

韦博豪参加完书画社的活动,又跟曹东起聊了好一会儿天,这才准备骑车离开。他拿起一幅字,跨上自行车,优哉游哉往安科大骑去。这幅字是安科大中文系齐老师问韦博豪求的,可今天因为临时有事没能参加书画社活动,韦博豪想着反正自己回宿舍是要经过安科大的,便打算直接给人送过去。

韦博豪的自行车把手前杠上,挂着一个自制的收音机,此时正播放着邓丽君的歌,他跟着一边哼一边骑,一边欣赏头顶的月光。他把字送出后,跟齐老师聊了两三句,便准备抄个近路,从安科大的后门骑回教师公寓,路过寂静无人的理科教学楼前时,被突然出现的爆炸声吓得差点从自行车上摔下去。三楼位置还蹦出了几块玻璃,打在了他的胳膊上。没一会儿,一位学生慌慌张张地跌出了大门,他脚步不稳,在平地上绊了一下,面朝下摔了个狗啃泥。韦博豪扔下自行车,忙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爆炸了?”

“我两个同学没出来,周老师也在里面!”

学生说话结结巴巴没头没尾的,不过重点都表达清楚了,韦博豪此时也没反应过来周老师是谁,只知道得先救人,他二话没说跑进了教学楼,奔向三层。韦博豪跑上三楼的时候,周丽华刚刚把两个学生拖出实验室,这是个巨大的体力活,她口鼻捂得严严实实,能汲取到的氧气非常少,忍不住把湿衬衫往下扯了一些,大口大口呼吸了几口带毒的空气。被周丽华背着的那个学生恢复了一点意识,动了动手脚,一个不稳,从周丽华的背上翻滚了下来。周丽华条件反射抬手挡了一下,奈何力气不够,没能挡住,就在那学生要摔到地上时,韦博豪赶到了,狂奔而来用背抵住了人。

“我来。”

韦博豪看看周丽华只着半身背心,立马把自己的T恤脱了下来,让周丽华穿上。他蹲了下来,将昏迷不醒的另一个健壮学生给背在了背上,空着的手与周丽华一左一右搀扶着另一个意识还不太清楚的学生,两人尽最大的努力快步往下走。

高个子学生恢复意识的最主要原因,是最早吸的那口毒气让他胃里翻滚,呕吐物都堵在了嗓子眼,他一忍再忍,终于在还剩五级台阶到一楼大厅时吐了出来。他这么往下使劲,拉得韦博豪一下没站稳。这要是摔了,背上的学生绝对要受重伤,韦博豪做足了筋骨,大跨三级台阶,脚掌以一个极其扭曲的角度落了地,痛得他额头上、背上,立刻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忍着剧痛,坚持拖着人挪到了教学楼外,放下了背上的学生,这才往地上栽去。而比韦博豪更早一些倒下去的是周丽华,她面色发青,嘴角边渗出了些白色泡沫,在救护车到后,与仍然昏迷的学生们一起,第一批被送去了医院。

两个学生住院观察了一天,毕竟热气是往上走的,他俩既是倒在了地上,又被桌子挡着,晕厥时呼吸也较为轻微,除了最开始没防备猛吸到的那口毒气,实际并没有受到多大损伤。两人醒了后检查没什么问题,也就放他们回去了。倒是周丽华,虽没有受外伤,可搬运两个学生时花了不少力气,因此吸入了很多毒气,导致内脏遭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不过今后如果身体不受过大的刺激,也还是能平平安安活到老的。韦博豪倒是哪儿都好,就是最后那一下脚腕骨骨折了,不得已需要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

周丽华醒后,回忆了下那晚的事,她最后一段时间基本是靠意志在支撑,脑子是有点糊的,隐隐约约想起有人上来救了他们。听说那人也在医院,她便抱着道谢的心情,下楼去找人。一开病房,发现对方竟然是韦博豪,周丽华一时五味杂陈,但礼数总要有的,对方也确实是救命恩人,便压下之前那些嫌恶的心情,好好地跟人道了谢。

周丽华又听说韦博豪父母都在外地,没法照顾他,于是她让自己家人每次送饭的时候多做一点,给韦博豪也顺带稍一些过去,毕竟伤筋动骨得多补补才行。

周丽华比韦博豪早出院,出院后也许是习惯问题,也许是看韦博豪可怜,每天也还坚持着去给他送饭,送完饭难免要坐下来说会儿话,几次下来,周丽华发现韦博豪好好说话的话,也不是不能交流。而且韦博豪喜爱结交同好朋友,总能说出些周丽华从没听过的轶事,她常常被逗得哈哈大笑。如此一来二去,两人自己都没想到,几个月前连面都不想见的人,现今竟然有了欲与其共度一生的想法。

周丽华和韦博豪在实验室事件的两年后结了婚,婚后韦博豪考虑到周丽华的身体状况,两人讨论过后,决定不要孩子。再四年后,韦博豪半夜被一通电话叫醒,对面是一口气把话说完就挂了电话的曹东起。

“这么晚了谁打电话过来?”

周丽华打了个哈欠,从卧室里走出来,韦博豪还懵着,努力回忆刚才曹东起说了什么,看着周丽华打哈欠,他也被引得打了个哈欠。

“是东起,说什么,现在要把焕焕送到我们家,让我们帮忙照看几天。”

“现在?”周丽华抬手看了一眼表,这都快三点了,“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韦博豪沉默了会儿,觉得这事确实不太对劲,他拿起电话回拨了过去,直等到自动挂断了,对面也没人再接起。

“没人接,我在这儿等会儿吧,你先去睡,别感冒了。”

“……好吧。”

周丽华点点头,进屋前回头看了眼韦博豪,皱着眉头先睡了回去。但她一直没法睡着,一个半小时后也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这让她更无法入睡了。她披上衣服又出了门,外边韦博豪正坐在餐椅上打盹儿。

“博豪,一个半小时了,东起家到这儿用不了那么长时间的,你再打个电话过去看看。”

韦博豪惊醒,嘴边还留着涎水,他抬手擦掉,迷迷糊糊答应了声,拿起电话再次回拨,可仍然没有人接。到这里韦博豪人也清醒了,一颗心没来由地狂跳,他穿上外套,准备去曹东起家看看。

“我开车去他家看看。”

“我也去。”

周丽华动作更快,已经套上了羽绒服,在玄关处穿好了鞋子。

韦博豪开车一路驶向曹东起家,曹东起家在景区里边的别墅小区中,过去需要经过一段盘山公路,那天夜里下起了雪,路面湿滑,韦博豪不得不小心地开着车,还要提防半夜有不清醒的大车司机乱开车。在经过几个拐弯后,周丽华眼睛尖,发现外侧栏杆没了一小段,她赶紧让韦博豪找了个安全的地方停了车。

“前两天我们去东起家的时候,这段栏杆还没有断的,该不会这里刚出过车祸吧?”

韦博豪想了下,又发动车子调头开了回去,这次速度放慢了点,能让他们看到路面上有很明显的车轮急刹痕迹,非常新。

“……我们先下去看看,如果不是东起他们,说不定也能救条人命。”

韦博豪说着又把车开下了山,沿着山下的一条小路开进了山崖下的林子。不过几分钟后,便没有了车能前进的路了,他们俩只好把车停在一边,下车沿着小河往前走去。

“在那儿!”

周丽华先看到了车尾翘起、整个倒栽葱插在小河里的小轿车,小轿车卡在了几块巨石中间,形状凄惨。韦博豪认出了这是曹东起的车,他撒腿跑到了车所在位置的岸边,可河水湍急还带着冰渣,他根本无法靠近。轿车的驾驶座已经被挤压得相当扭曲,其下的河水也被血染成了淡红色。

“我们车上有钓鱼线,你帮忙拿过来。”

韦博豪尝试着走入河里,刚下脚就差点一滑被河水冲走。他焦急万分,等着周丽华将钓鱼线拿来后,他脱掉碍事的羽绒服,用鱼线把自己捆了好多圈,再将鱼线一端用自己羽绒服包住后,交给周丽华握住。河水刺骨,他咬着牙踏入其中,不过五六米的路,他走得甚是艰难,全程牙齿打架。他硬撑着终于踩上了大石头,石头上极其湿滑,他一下没踩稳,险些摔倒。

韦博豪踩在石头上,眼前小轿车驾驶座的门是没法打开了,他只能抬高手,去够没变形的后座门把手。门一开,昏迷的曹焕因重力从里歪着掉了出来,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中。韦博豪赶忙抓住他一只脚,把他那被安全带缠住的羽绒外套脱了,将他整个人从安全带的缝隙中滑出来,紧抱在怀中。

“焕焕还活着!”

韦博豪试探了下曹焕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还是有的,他非常激动,差点忘了自己还处在一不小心就要被河水冲走的危险境地里。

“你别乱动,快点回来,危险!”

周丽华看着韦博豪那样,心里害怕不已,手里的线也握紧了。她怕隔着衣服线会滑走,干脆直接徒手拉住线,细细的鱼线在她手上勒出了好几条红痕。

韦博豪和周丽华赶忙把曹焕送到医院后,用医院的公用电话报了警,曹焕治疗过程中,他俩不敢离开,关于曹东起及钱越芝的情况,最后还是从警方口中得知的。当晚早些时候,曹东起与钱越芝就因遭遇意外失火而身亡,警方还在小轿车里发现一个装了钱的档案袋,里头一共十万元现金,袋身上写着“韦博豪”收。

曹家和钱家没有其他亲戚了,曹焕突然就变成了孤儿。韦博豪读了档案袋里的那封信后,知道曹东起这是在托孤,他和周丽华反正没孩子,最终决定一起抚养曹焕,从今以后,曹焕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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