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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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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

曹焕大喊着惊醒,他急促呼吸着,欲仰起身,身体却不听他使唤,哪儿都动不了。四周已是漆黑一片,前方满目的星空及耀眼的月亮极其美丽,犹如仙境,若不是脚上传来的痛楚提醒他刚刚在地狱门口转了一圈,实话讲,这样好的风景,人生难得几回见。

“曹焕你醒了?”

“嗯……”

曹焕额头都是冷汗,痛得讲不出人话,他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音节回复谭北海。许久,他稍稍习惯了一些疼痛,深呼吸了几下,慢慢起身。盖在他身上的快干衣滑落了下来,他第一时间手伸进口袋,样本还在,没丢。再往下,曹焕看见自己腿已经被做了简易处理,用树枝和不知哪里来的布条固定住了。曹焕颤抖着手摸向小腿,还是有感觉的,他松了一大口气,瘫靠在树干上。心头一块大石落下,曹焕开始有空思考其它的事,他猛然想起自己是叫着“妈妈”醒来的,太丢脸了,虽然在这种境况下,他还是要面子的,不禁转头往谭北海那儿看去,想解释,又措不好词。

天色昏暗,曹焕不知谭北海有没有朝他这边看,只听他道:

“你右腿骨折了,膝盖骨有凹陷,万幸没有伤到大腿动脉,但是以防万一,你还是先不要乱动。”

“你没事吧?”曹焕忍着痛的声音沙哑异常,他清了把嗓子,问道,“现在几点了?”

谭北海仍是坐在不远处,侧脸对着曹焕,回答道:

“我估计得可能不太准,距离太阳下山大约有三四个小时了。他们把我们的包也扔了下来,我放在你脚边,你检查一下。”

曹焕左右摸了摸,右手边平躺着他们两个的包,如今乌漆嘛黑的,也检查不出个什么东西来,他靠回树干,手上揪着地上的草,道: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不知道竹子怎么样了,有没跑回去。”

“竹子应该没事,我们被押着走的时候我从布条的缝隙里看到了,当时他已经跑挺远了。”

谭北海摸了过来,刚才他隐在阴影里曹焕看不清,现在谭北海来到他面前,他发现谭北海虽然睁着眼睛,但是瞳孔没有焦距。曹焕心中一惊,他伸手在谭北海面前晃了晃,没得到任何反应。

“你眼睛怎么了!”

曹焕用没事的那条腿撑着地,拽住了谭北海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这边拉了拉,捧起了他的脸。

“可能撞到了头,太阳下山后就渐渐看不太清了,虽还能见着光,但只是模糊一片。”

谭北海语气平静,仿佛这件事对他完全没造成任何影响,他抓住曹焕捧着自己脸的手拍了拍,示意别担心。

“你先别动。”

曹焕小心翼翼地摸着谭北海的脑袋,凭着月光,他摊开手掌,看见其上并没有血迹。

不怕出血,就怕不出血。

“你头疼不疼?有没有想呕吐的感觉?”

谭北海摸索着坐到曹焕身旁,笑了笑道:

“不瞒你说,你昏迷的时候我吐过了,现在没事,头不疼也不犯恶心,就是看不清。”

“这说明有淤血在你脑袋里面破坏了大脑血液循环,导致你视神经缺氧缺血,你、你需要马上就医,不行,我们……嘶!”

曹焕一个激动,忘了自己也是带伤之身,这一动,牵扯到了受伤的地方,立马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你别乱动,腿还要不要了。”

“你还说我,你眼睛要不要了!”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得亏今日白天是个大晴天,太阳不小,现在山林里还留有一点余温,算是上天可怜他们,没让他们落入更糟糕的境地。

“曹焕,我得跟你商量一下。”

曹焕直觉谭北海接下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便不吭声。谭北海看不见,以为他晕过去了,有些着急,往他那边急切地摸过去。

“曹焕?”

曹焕觉得自己在欺负一个瞎子,只得抓住谭北海的手,低声应了一句。

“你听我说,我们不能待在这里等救援,你的腿等不及的。”

“我们不能乱动,现在不知道你脑袋里是什么状况,一旦再哪里撞一下,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自己清楚,我现在一点都没觉得不适。”

“等到你觉得不适了就晚了!”

谭北海不说话了,沉默了一阵,他往旁边摸了会儿,将曹焕的双肩包拖了过来。

“你把地图拿出来。”

曹焕不知道谭北海要干嘛,本来不想理的,可冷静一想,如要自救,那他们一定得团结,只得先听谭北海的,把那份手绘地图给拿了出来。谭北海听到他摊开地图的声音后道: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曹焕虽还在生气,眼睛已经自觉地抓住了地图上标着的“村庄”二字,他开始回忆他们走过的路线。首先是竹子带着走的十几分钟路,而后被三个歹徒蒙眼走了大约10公里左右,中间左弯右拐地一合计,曹焕的手指停在了地图靠中央的位置,这一点,他发现那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这是你画的点吗?”

“对,有你核对,那我应该确实记得没有错。这个地方不管从哪里过来都很困难,四周树林茂密,直升机寻到人的可能性很小,假设竹子回去后马上告诉村里人,那他们要找到这里也不容易,更何况村里大部分都是老人,难上加难。最坏的结果是,竹子什么都没说,这种情况下,等我们自己人发现我们失踪了,再报警,再来找我们,起码要明天起算了。进村需要一天,这里路途又险峻,村里人都不敢随便在晚上出来乱走,要搜山必定得等天亮,并且天黑前一定要回村。如此算来,找到我们最快也需四五天。你觉得我们这样的身体状况,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可是、可是就算有地图,这里的地形我们也不熟悉,再出个意外不死得更快吗?迷路就应该等在原地不是吗?”

“那是对于不能自救的人来说的,但我们可以。能看到地图上我画的箭头吗?我们朝那个方向走,前方是竹子带我们下山,最后到达的地方,搜救的人大概率会从那里分散。陈弥不是有给我们一只信号枪吗?我看过了,里面有一颗信号弹,如果我们赶过去的途中听到搜救的响动,马上发动信号枪。”

曹焕有些被说动,四五天真的太长了,食物不够可以吃草,可他们两人都有伤,万一感染,那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了。况且这个四五天,在谭北海的嘴里,还是往好的方面想的结果。

“可我的腿……”

“我背你,刚好我看不清路,你当我的眼,我当你的腿。”

“……好吧。”

谭北海听见曹焕同意了,立马道:

“我们先减轻负担,把包里没用的东西都拿出,归在一个包中。”

曹焕得了命令,把两个包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一样样寻问谭北海,双肩包携带方便,于是乎他把不要的东西都放进旅行包中,背上了双肩包。

“指南针和地图你拿在手上,你就把它当指北针用。”谭北海两手撑地微微蹲起,道,“准备好了后双手环住我肩膀,我背你起来。”

谭北海看这样是铁了心了,曹焕对了一下指南针,确定没问题,便穿上快干衣,背上双肩包,一手抓着指南针,一手抓着地图,侧过身用没受伤的左腿撑起身子,两手环紧了谭北海的脖颈。谭北海左手捞过曹焕没受伤的腿,脚上发力,将曹焕背了起来。曹焕受伤的右腿因此耷拉下来,谭北海起身过程中还是微微扯到了他的伤处,他紧紧咬住嘴唇,没发出声音。

·

秦诗收拾干净前台桌面,将工作用平底鞋换回了自己的细高跟,她背起粉色蝴蝶结包,准备往家走。

“咦?”

秦诗余光发现接待室的灯还亮着,她有些诧异,平时她都是最后走的,今天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需要加班,也不知道是谁忘了关灯。秦诗踏着细高跟走去接待室,往里面望了望,看到顾莺歌竟然还坐在桌前。

“莺歌,怎么还不走啊?”

顾莺歌看着自己的手机发愁,听见门口传来秦诗的声音,她回过头去,声音苦恼地道:

“曹焕应该是今天要回来的,我跟他说过,先回中心一趟把样本放下,这样我好发函去检察院。我从下午开始就打他电话,一直是关机状态,刚才我又打电话到被采样人那儿去,他们村的村长说两人早上就走了。”

秦诗走到顾莺歌旁边,在管茕的位置上坐下,也拿出了手机。

“真假的,我打个试试。”说着她拨了曹焕的电话,没一会儿,那边响起了机械女声,说对方电话已关机,“是不是没电了啊。”

“不知道啊,哎呀好烦。”

“我问问陈弥看,说不定曹焕联系过他呢。”

秦诗又给陈弥去了个电话,陈弥倒是很快就接了起来,声音听起来已经健康多了。

“秦诗怎么啦?是不是副主任说什么了,我明天就来上班的。”

“不是不是,曹焕联系过你没?”

“老大昨晚联系过我,怎么了?”

“今天呢?今天没有吗?”

“没啊,到底怎么了啊?”

“曹焕现在还没回来,打他电话又关机。”

“听老大说去那地方得一天,是不是回来的路上没电了?”

“不知道啊,莺歌还在等呢,这都几点了我看看,七点多了。”

“老大不是和谭sir一起去的么,要不你们打电话给谭sir问问?”

“哎对,谢啦,拜。”

秦诗挂断了电话,顾莺歌也听到了陈弥的话,一拍大腿道:

“我怎么忘了,聪明啊!最近真是事多忘得也多。”

顾莺歌调出检察院的案子,按照上面的联系人电话拨了过去,半晌,她一脸失望地朝秦诗摇摇头:

“也是关机,哎……”

“你要不往检察院那边打个电话试试,谭北海比曹焕靠谱多了,要是发现快没电了一定会通知他下属交待事情的。”

顾莺歌点点头,按照委托书上的座机打了过去。

“碰碰运气吧……啊您好,我是中华公义司法鉴定中心接待室主任顾莺歌,我想问下,谭检察官有没有回来啊?”

“哦哦,那他有打电话回来过吗?他是和我们的曹法医一起出诊的,可能他们手机没电了,打过去都是关机状态,他们应该今天回来的,我现在联系不到他们。”

“哦哦好的谢谢。”

顾莺歌挂了电话,脸色的凝重增加了几分。

“那边也没有接到过谭检察官的电话,怎么办?”

秦诗摸摸下巴,思考了会儿道:

“我问问市局那个莫达拉,让他留意一下。我们先回家吧,两个大男人还能走丢了不成,再说了,如果曹焕回来发现中心没人,手机充上电了也会联系你的。”

顾莺歌想了下,是这么个理,便点了点头。

“好吧,这一天坐得我腰酸背痛的,回家!”

秦诗在顾莺歌收拾东西期间,给莫达拉去了条消息。

“诗情画意:莫达拉。”

“布达拉宫我的泪:呀怎么想着我了,是不是突然发现了我的魅力。”

“诗情画意:[微笑][微笑]想得美。”

“布达拉宫我的泪:[伤心][伤心]。”

“诗情画意:说正经的,曹焕和谭检察官出诊去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早就已经回来了,但是人还没到,手机也打不通,你要不查查看?”

“布达拉宫我的泪:查什么?怎么查?这没头没脑的,今天路上不是挺堵的吗,估计晚了吧,待会儿我再联系联系他,有消息告诉你。”

“诗情画意:我都给他打了N个电话发了N条信息了,你要是能联系到他,那我还需要你联系我吗,拜拜拜拜。”

“布达拉宫我的泪:哎等等我们再聊聊嘛!”

秦诗退出聊天页面,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那边顾莺歌也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了,两人锁了接待室的门,一起走出了中心。

·

曹焕用下巴卡住谭北海的肩膀,左手拿着指南针,右手拿着地图对照,嘴里还咬着根荧光棒。

“先一直向前走,”曹焕把嘴里的荧光棒拿在手里,下发指令道,说完,他赶紧双手环紧谭北海,手往前照着路,“我跟你讲,这地图不太规范,比正规地图难看多了,你哪儿来的信心相信我能把我们带出去?”

谭北海谨慎地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听到曹焕这话,他笑了笑,回应道:

“我是有依据的,你可是站上过第一届本市高中生定向运动十校联赛冠军奖台的人,别人我可不敢这么随意把命交给他。”

“嗯,那倒是……等等,你怎么知道的?向右转,直走。”曹焕把荧光棒转了个角度,让谭北海能跟着有亮光的地方走,“不是吧,我这么有名呐?虽然当时确实有媒体在拍,但我记得也就本地新闻报了两三分钟吧,颁奖画面都是一闪而过的,我那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帅到你看过一眼羞愧至今吗?”

“我原先是启育的。”

“启育?”曹焕一掌拍在谭北海肩膀上,他意识到下手重了,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管住我这手,你是说……不是吧?你是启育那个队里的?你……”

看着不像我同龄人啊。

曹焕把这话吞了,他看了眼地图,继续道:

“你们启育国际上都拿过名次,要不是当年安湖大附中玩阴的,也轮不到我们第一名。”

谭北海摇摇头,道:

“确实很可惜。不过我并没有参赛,当时我已经毕业,读大一了,之前我们那一届拿了国际名次,所以学弟学妹们请我们回来当指导。我现在还记得你咬着牙一头汗,一瘸一拐第一个冲出终点的样子,上台领奖的时候你们五个人集体对安湖大附中比下拇指,全场都给你们鼓掌来着。”

“这……”陈年往事,曹焕年轻时人挺冲的,现在他是做不出来这种事了,想想还挺尴尬的,他摸摸鼻子,看着地面道,“你前面有断了的树干,对,就这里,抬脚,往前一点,再向左一点,下。”

“怎么说呢,安湖大附中那帮孙子能力不行,选了个绕远的路,明明是他们队长的错吧,还气不过来绊其他组的人,先绊了你们,又来绊我们,可就算把我绊扭了,我照样跑他们前面,全点打卡,气死他们。”

“但你们后来就没再参加过联赛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啧,孙子没有体育精神呗,颁完奖了把我们堵厕所门口,我发誓我们完全没还手,但是罚的时候还是连我们一起罚了,禁赛两年。高中一共也就三年,你说这找谁诉苦去。嘿,这么说你早就认出我了,怎么不来打个招呼啊。”

“是我知道你,但你没见过我啊。”

“哦,也对。向左,直走,低头,这边树低。”

曹焕单手把树枝往外拨开,一只松鼠被他碰掉在地上,甩着大尾巴迅速逃走。

“冒昧问一句,你真就比我大三届?”

“嗯,怎么我看起来很老吗?”

曹焕没说话,但笑到抖动的腹部出卖了他,但他马上没法再笑了,伤腿被他自己抖疼了。

“还好吧,看着比我成熟。”

“你做事也很认真细心,不幼稚。”

“我们这是在商业互夸吗,停下,放我下来吧。”

“怎么了?”

“这里有个山洞,现在月亮已经转了个方向,应该已经是后半夜了,休息一下吧,补充点体力,不急于这一时。”

谭北海应声把曹焕放了下来,他俩互相搀扶着进了洞窟里席地而坐,这个洞窟不深,直接能看到底,坐两个人刚刚好。曹焕从背包里把三根荧光棒掰了,插在洞窟前的地上,既能驱赶小虫子,也能防止一些小动物摸黑跑进来,他数了数剩余的即食鸵鸟肉,拆开了一小包喂进谭北海嘴里,自己也啃了一包。

“弥勒虽然乌鸦嘴,但也是他硬塞给我的东西救了我们命,让我想想回去后要不要揍他一顿。”

曹焕翻看着地图,想确定一条较好的行走路线。

“现在外面天气怎么样?”

谭北海突然问道。

曹焕伸头向外看了看,回道:

“星空满天,有个大月亮。”

“那就好,明天会是个晴天。”

“我估计这个‘明天’应该已经是‘今天’了。”曹焕挪回了洞窟中,把自己身上的快干衣和棉外套都脱下,抖了抖摔下来的时候被刮得往外掉的棉絮,他把快干衣穿上,将棉外套盖在了谭北海身上,“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守着,你摔下来到现在是不是一直是醒着的?你脑部有伤,经不起这样的大功率运作。”

谭北海当然是明白这其中道理的,他也不想到时候曹焕断着一条腿还得拖着他一起走,于是点了点头,扯了扯曹焕盖上来的棉外套闭上了眼睛,他刚闭上眼,就感觉到一双手摸上了他的脸。

“你睡你的,我看看你的头。”

曹焕一点点轻轻地摸着谭北海的头,确认有没有淤血块,摸到右耳后方的时候,那里有一块明显的鼓起,他心中暗道不好,轻轻按了按,问道:

“痛不痛?”

“不痛。”

“刚才还没有的,现在开始往外鼓了,痛还好办,不痛最难办。”

谭北海拍拍曹焕还捧着他头的手,柔声道:

“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你别担心,我能撑到出去的。”

“你现在是撑着一口气,告诉大脑不能有不舒服的感觉,到时候获救一放松,容易大出血。”

“那我尽量不放松。”

“我是很严肃的。”

“我也是很认真的。”

·

秦诗早上到中心的时候就看到顾莺歌一个人在等候厅里来回走,一脸焦急,她在前台桌上放下自己的包,不解地问道:

“怎么了莺歌,今天这么早啊?”

顾莺歌看起来急得都快哭了,声音都带了点哭腔。

“曹焕昨天没回来,今早我打电话过去他还是关机,我一早来,给被采样人那边又打了个电话,村长说问了送他们的人,说是确定送出山了,我都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秦诗走过去抱了抱顾莺歌,安慰了她几句,她也意识到了问题不小,免提拨通了莫达拉的电话。莫达拉过了好一会儿才接了这电话,一上来就是惯常的痞子语调。

“哟,怎么啦,我刚到局里还没来得及上个厕所呢,昨天也找我今天也找我,我怪害羞的。”

“别贫,莫达拉我跟你说正事,曹焕失踪了。”

莫达拉一改吊儿郎当的语气,一下子正经了起来。

“怎么了,昨天后来他没回来?”

“不仅没回来,手机到现在也还是关机,而且他至今没有用任何途经联系过我们。”

“他不是和谭北海一起去的么,那边怎么说?”

“检察院那边我们还没问过。”

“行我知道了,你把他们去的地方地址、电话,反正所有相关资料现在马上发给我,先挂了啊。”

没一会儿,秦诗那边就把所有信息发了过来,莫达拉先拨了谭北海的电话,也是关机,两个人一起无故失踪可能有很多种情况,他先想到了交通事故,根据他们的回程路线,莫达拉往多个地区分局去了电话,问是否在相关时段有交通事故发生,而半小时后汇总来的信息都是确认没有。在这期间,莫达拉查过来回这个县城的大巴公司,也只有曹焕和谭北海去程实名买票的信息,而没有回程的信息,初步确定他们可能在县城就遭遇了什么事情。

再假设村里的人并没有说实话,他们两个其实并没有出山的话,那要搜索的范围会更大。莫达拉查看了下这几天县城的天气预报,瞬间脸色苍白了起来,今晚山区会有大幅度降温并伴有冻雨,如果他们真的困在了山里,那这样的天气对搜救、以及他们两个的生命安全都是有极负面的影响的。

·

曹焕坐在山洞里,抱着单腿望着外面的天空整整一夜,也不好说是一夜,在他的感觉里似乎很快天就有点蒙蒙亮了,仿佛这里的时间与外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一般。等到太阳完全升起,天光大亮之时,曹焕才去摇了摇睡着的谭北海。谭北海一开始并没有醒来,曹焕有些慌,忙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把了把他的脉搏。呼吸均匀,脉搏没有微弱,曹焕一下瘫倒,人吓人真的要吓死人的。

谭北海受伤部位在脑部,又连轴转了那么久,不太起得来也是应该的,这么想着,曹焕决定让他多睡会儿,自己则是把地图摊在地上,研究起了有没有更好的捷径可走。说实话,这一路上曹焕心里是非常害怕的,真实的山里不像定向越野那样,主办方会设立标志物以及围栏来确保选手不会走岔,最少最少,给的地图一定是标准且规范的,但是现在他手里的这张并没有严格按照比例尺来画,走多少路都得靠人来估计,现在唯一能作为标志的,就是图上画的一条小河。在曹焕的规划里,按照他预想的路线再走30分钟左右应该是能到的,只要见到了河,就能证明他没走错路。曹焕偏头看看还在熟睡中的谭北海,他现在担心的事除了路线,就是谭北海的身体状况了,这不像他自己脚骨折——有非常明确的症状及表现,谭北海到现在都没有非常明显的脑出血症状,任何病都怕这样暴风雪前的平静阶段。曹焕闭了闭眼睛,还是把谭北海给推醒了,为了能让谭北海尽早就医,早一秒走出这里都是好的。谭北海渐渐清醒了过来,他努力眨眨眼睛,下意识想甩头,在他刚有要动作的预兆出现时,曹焕马上双手稳住了他的头部。

“你现在不能甩头,尽量要保持头部平衡,起身也要慢慢起,不能一下子往下坐也不能一下子站起来。”

“好。”

谭北海遵从曹焕说的话,抓着他的手任由他扶着自己慢慢起身。

“你现在有什么感受?”

“都还好,就是头有点晕,像熬了一夜没睡好的那种感觉。”

“头部有没有哪里有热流流动的感觉?”

谭北海仔细感觉了一下,表示没有。

曹焕到这也不敢真的松口气,便道:

“今天你就扶着我走吧,别背我了。”

谭北海笑了笑,道:

“你那条腿完全不能使劲,也经不起你跳来跳去,再说了,你跳起来牵动了我,让我脑子里血乱流怎么办。”

确实如谭北海所说,曹焕骨折的那条腿别说痛了,是已经痛麻木了,现在几乎是一点感觉也没,使劲?根本使不出半点来。人一条腿就占体重的20%,现在他俩谁都没这力气拖一件将近30斤重的东西走。曹焕只能认命,由谭北海背着。陈弥提供的那包鸵鸟肉只剩最后五小包,曹焕拆了两包和谭北海分了,剩下的一股脑全塞进了衣服口袋里,他把信号枪拿了出来放进谭北海的外衣口袋里,他俩一人手拿一根荧光棒,剩下的东西则和双肩背包一起留在了山洞里,力求更轻装上阵。

按照他们两个走走停停的速度,曹焕估计的30分钟似乎还短了些,他不仅没见到小河,更连水声都没听见,这让他紧张了起来,生怕走错了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紧闭着嘴,只顾观察周围,没说一句话。

“你跟我说说话吧,这山里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怪无聊的。”

谭北海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没有昨天那么清晰了,思维反应都要慢一点,但是他极力掩饰住,不让曹焕看出来,希望能通过和曹焕交流,从而抑制住不断下降的意识反应。

“啊?啊、我、我、我想想。”

“你怎么了?是不是腿不对劲了?”

“不是不是,跟昨天一样没好也没坏,没事的。”

“那是看到什么了?”

曹焕不知道该不该说出自己心中的疑虑,怕说出来降了士气,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丧气,再要振作起来几乎不可能。

“你是不是又在想自己走错路了?”

曹焕还在纠结当中,一听谭北海已经猜到了怎么回事,他的愧疚感直往上窜,想从眼睛里蹦出来,他低低地应了声:

“嗯……”

“那跟我说说为什么这么想?”

“这里除了树还是树,没有什么标志性物体,地图上是有条小河没错,也在我们要去的路途中,本来我估计从山洞出来后,30分钟左右应该能到,但是……现在还没见到,那就一定是我从一开始就找错路了。”

谭北海听后,停下了脚步没说话,这个举动让曹焕打心底觉得自己坏事了,他一动不敢动,希望自己就地消失。过了好一会儿,谭北海才慢慢转了个大约60°的方向,面向右前方,说道:

“那边有水声,就在前方不远,你没有走错,要相信自己。”

谭北海说着就大跨步往前去,曹焕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听明白了谭北海说的话后,他忙低头给谭北海看路。

“哎你慢点走,抬腿!再抬,抬高点,往前跨大点,对对对前倾下去,这里有条大树根。真的有水声?我怎么没听见。”

曹焕怕是谭北海安慰他的,伸长了脖子努力听声音。谭北海照着曹焕说的跨过了树根,没有抬曹焕右脚的那只手反过来揉了揉曹焕的头顶,道:

“别人不是常说失去一个感官,就会把这个感官的灵敏度加给其他感官吗,我现在看不清楚,但耳朵变好用了,风从哪儿吹过来的我都能听见。你也别总想着一个人扛担子,我们两个是要同心协力才能出去的,遇到什么问题一定要跟我一起商量,我是摔了头,但没摔傻啊。”

“嗯,好。”

曹焕鼻子有点酸,他确实扛了一路的担子,这会儿是实打实被安慰到了。在穿过几排树之后,越往前走,曹焕越能清晰地听到水流动的声音,甚至在树与树之间的缝隙里,他都已经能看见明晃晃闪着的亮光了。最终,一条高低错落的小河出现在两人眼前,水拍打着大石块发出哗哗的响声。曹焕让谭北海把他放在一块石头上,伸手就要去捞河水喝。谭北海听到了声音,向前一抓,抓住了曹焕伸进水里的手。

“这里是下游,水不能喝,难保上游有什么动物在里面撒尿拉屎的。”

“哦哦对。”

曹焕把手拿了出去,抓了抓四周的土地,泥土非常干燥。

“但我们快两天没喝水了,这里好像也很久没下过雨,土地都是干的,挤不出水来。”

“每包鸵鸟肉里面都有卤酱汁,我们应该还能撑个一两天。”

“希望我们能早点脱困。”找对了路,曹焕心情放松了不少,他伸了个懒腰,看着金灿灿的河面,道,“到时候路上我也留意一下有没有树结野果子的吧,果子总是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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