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心理作用,从散打馆出来没走多少路,曹焕就觉得这腿似乎不太对劲,他还想要肌肉呢,可不愿只上了一次课就得去医院,他拿出被冷落了一下午的手机,打算不挤公交了,直接叫个车回去。摁亮屏幕的那一刻,锁屏上来自谭北海的六个未接电话以及三条未读信息,吓了曹焕一跳,敏感神经告诉他,必定是有大事发生了,他立定在原地,赶紧解锁了手机,直奔通话记录回拨了过去。谭北海那边几乎是瞬间就接了起来,语气慌张,连带着曹焕不自觉绷紧了脸,也跟着一起慌张起来。
“曹焕你在哪儿,没出什么事吧?”
马路道边人声嘈杂,传入曹焕另一只耳朵里,听得他脑仁发疼,他边走边张望,找着个居民楼拐了进去,隐在楼道角落回谭北海道:
“我没事,我刚才在外面,手机静音了没听见,发生什么事了?”
谭北海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松了口气,再开口时恢复了以往不紧不慢的语调。
“你现在到家了吗?”
“还没,正准备回家……”听筒里传来了以三声“嘟”为一组的提示音,曹焕将手机拿离耳朵看了一眼,是莫达拉打进来的电话,“不好意思,莫达拉打电话过来了,我先接下,你等等。”
“诶曹神,你不是接了么,谭北海刚打我电话说联系不上你什么的,不知道什么事,听起来好像挺急的,你快给他回个过去吧。”
“知道了,正打着呢。”
“哟,那打扰了,告辞。”
莫达拉迅速把电话挂了,曹焕抚了抚胸口,切回了和谭北海通话的信道。
“我回来了。”
“恩,关于昨天左清源寄来的快递,我想有必要跟你说一下,信封里面是一份意见书,也就是当初我们问她看的,关于郑盛03年案件的意见书。”
“左老师……怎么突然把它寄来了?”
“是,也不是,确实是同一个案子,但不是我们曾经见过的意见书,寄过来的这一份内容更详细,并且与我们看到的那一份意见不同。”
“意见不同?”曹焕握紧手机,仰头看着楼梯底面,道,“这会不会就是交接过程中所谓‘遗失’了的那份?”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份意见书认定了郑盛的罪行,是一份有力的证据,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这一份的落款时间,要早于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份。”
“也就是说,沈利为了包庇郑盛,让左商重新出了一份意见不同的报告以洗罪,左商为什么要听沈利的,难道他也是组织中的一员?那为什么沈利不一开始就跟左商串通好,而是要等案子提交到检察院了,才来一出‘材料丢失’的闹剧,这样岂不是太惹人眼、太奇怪了。而且,左清源又是为什么要把原始意见书寄给我们,她想我们怎么做……”
“这也是我的疑问,但从昨天我收到信件,直至现今,我一直联系不上左清源。下午我去了一趟她家,没有人在,而且门把手上结了薄薄一层灰。而后我又跑去了清源鉴定所,大门紧闭,没有人在,我想碰碰运气,于是从湖心大厦楼上走消防通道下来,但遗憾的是,一楼的安全门是锁着的,我没能进到鉴定所里面去。”
“你的意思是,左老师可能失踪了?”
曹焕现在理解了为什么刚才谭北海的语气急得那么不像他了,试想刚发现个疑似失踪的人,回过头来这边又一个联系不上的,任谁都会紧张。
“现在看来是这样,但不能确定,明天星期一,我会再去趟鉴定所查看一下的。”
“希望左老师没事……不,一定没事的。”
“你快回家吧,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
“好的,放心,我能有什么事,大市中心的谁还能把我绑了不成。”
谭北海没附和这句话,电话里一片死寂,曹焕反应过来,知道说错话了,他虚掌了自己几个嘴巴子,心里骂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那什么,我叫的车来了,先不说了,拜拜。”
“到家给我打电话。”
“……行,到家给你打电话。”
曹焕挂了电话,走出了楼道,踏着灰黄灰黄的夕阳往回走,他在听到谭北海说左清源寄来的是03年案件意见书时,突然就抓住了自从沈利这边线索断掉以来,他脑子里那一直闪着光却总也够不着的点——左商。记得左清源曾经说过,左商做郑盛这个案子时,是刚从公安系统退休没多久,而按沈利的说法,他们这帮人停止做事,是在自己父母出事以前,即左商任职期间,刚好覆盖了两件事——父母亲仍活着,以及组织还在运行。左商,无论他是否为组织中的一员,都是现在曹焕所能通过认识的人能联系上的,唯一一个可能可以从他身上了解到真相的人。
然而左清源却失踪了。
曹焕抬手给自己脑壳来了两巴掌,偏偏在左清源失踪后才想到了这层。但转念一想,左清源寄原版意见书的行为也好,失踪也好,发生的时间点都太让人在意了,很难不把这些事跟沈利、或者说沈利背后的势力联系起来,就算今天左清源没失踪,这个时候去找左商,万一左商真的是组织里的,那就是结结实实的打草惊蛇。
什么时候才不算打草惊蛇呢。
敌在暗我在明,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畏首畏尾,何时才能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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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的东临江大道寂静无声,偶尔一些蚊虫盘旋着扑向高温的橘黄色路灯,最后成为了玻璃灯罩上的一点黑色脏污。临江大道由东至西,贯穿整个安湖主城区,以运河为界,分为东临江大道,与西临江大道。东临江大道通往的安湖市东城区,是一个近十年才开始城市化的地方,人少地广,虽建有诸多高层住宅楼,但多为投资客所买,真正的入住率少于5%。因此,一入夜,东临江大道便像是一条鬼路,半天见不着一个人影,两边外立面光鲜亮丽、内里却空空如也的住宅楼们死死地盯着从这条路上开过的每一辆车,走过的每一个人,飞过的每一只虫子。偶尔一阵强劲的江风吹来,将江水掀起此起彼伏的高浪,拍打在堤坝上发出声响,而后又很快沉寂下去。
但今日与往常不太一样,远处传来了急促又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一辆白色奔驰商务车拐进了东临江大道,正由西向东疾驶而来,速度之快,所过之处掀起的风似乎能把路边的草堆连根拔起。
左清源感到呼吸逐渐困难,几乎是要狠狠深吸气,才能汲取到一点点的氧,她左手死死捂住心口往下一点的位置,但仍然挡不住不断涌出的鲜血。那个位置上有个小圆洞,直接刺穿了左肺,而左清源已经持续开车接近20分钟了,驾驶座上、以及车内地毯上,满满的都是她自己的血。视线越来越模糊,左清源知道,她差不多已经到极限了。后视镜中,那辆黑色大众也拐了过来,紧紧咬着她的车屁股不放,左清源右手紧紧把住方向盘,手心里拽着的U盘那铁制的弧边深深嵌进了她的掌心,她却不太感觉得到疼了。
左清源会选择往这里开,一是因为人烟稀少,即使自己最后失去意识发生车祸,也不太可能会祸及他人;二是因为这条路的另一侧就是江水,她可以把手中的U盘丢进江里,彻底销毁它。然而这一段路与江水之间还隔着一条宽约15米的步行道,再往前五公里上桥后才是伸手即江面之上,但左清源知道,自己是撑不到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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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报器发出了滴滴滴的警告声,交管局中值夜班盯监控的警员瞬间一个精神,身体前倾望向智慧大屏上疯狂闪烁的红点。警员打了个哈欠,想着不知道又是哪些个富二代败家子深更半夜在玩赛车,他点开系统中正报警的路段监控,屏幕上瞬时出现了四排共三十二个监控画面。一辆白色车从某个画面中飞速掠过,横穿着屏幕,系统跳出了惊人的时速180km/h提示,最高甚至到达过190km/h。白车不仅超速300%之多,且完全无视任何信号灯,全程还极其危险地不断变着道行驶。
“当这条路你家造的啊,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估计又是个嗑药鬼。”警员掰过面前的鹅颈话筒,调出频道,摁下对话键,道,“东临江大道白桦段各单位请注意,东临江大道白桦段各单位请注意,有一辆白色奔驰车自西向东超速行驶,怀疑毒驾。重复一遍,有一辆白色奔驰车自西向东超速行驶,怀疑毒驾……诶等会儿,后面还跟着辆车,黑色大众,距离白车一百米左右,也是自西向东超速行驶,怀疑是飙车。”
警员皱起了眉头,对这种钱多到闲得慌,于是到处给社会添麻烦的渣滓相当鄙夷,他松开对话键,不一会儿后,音响里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先后传来各单位收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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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对了……以前父亲带我来过……”
左清源在飞速向后掠去的景象里捕捉到了草地上一尊一人半高的文艺雕像,左商曾经带她来拜访过这附近一个小区里的故友,前方应该有一个不起眼的分叉口,从那里拐进去是一条不算宽的小区道路,道路两边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与草坪,若是把U盘丢在里面的话,应该很难被找到。
“只要在他们拐弯之前丢掉……咳咳。”
左清源开始咯血,她感到喉咙一阵刺痒,忍耐不住地咳了出来,随之而出的一大口血喷洒在了方向盘上。
“快了……就快了……”
这一口血咯出,好像全身都轻松了不少,左清源放开了捂住伤口的左手,双手一起握住了方向盘,她在高速行驶中专注心神于道路右侧,果然在一盏路灯下看到了一小块凹陷。左清源没有减速,毫不犹豫地猛打方向盘拐进了岔路,车身堪堪擦过道牙子,轮胎带动着整个车子剧烈地上下起伏了一下。左清源按下了一点副驾驶的车窗,她右手握紧U盘,用力甩手将其丢出了窗外,U盘没进草丛中的下一刻,黑色大众便出现在了岔路口,前后相差不过零点几秒。左清源看了眼后视镜,抬手抹掉了控制不住掉下来的生理泪水,缺氧带来的痛苦让她无法保持体面,她咬紧了牙关将油门踩到了底,向左一拐,撞断了小区入口的道闸。
“结束了。”
几乎是在同时,她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瘫倒在座位上,而失控的车辆则直直撞上了小区中庭的装饰罗马喷水池,炸出了如空爆般的巨响,连地面都微微地震了震。
黑色大众在左清源拐进小区大门的时候急刹车停住了,从驾驶座及副驾驶座分别下来了两个一身黑的男人,这大半夜的,两人还都戴着墨镜及鸭舌帽。
“还追不追?”
从副驾驶下来的男人往小区门口张望了眼,不确定地问道。
“追个屁,还嫌我们目标不够明显么,妈的这死女人车开这么快。”
“那U盘……”
“嘣!”
“我靠!”
副驾驶边的男人被巨响吓得缩了一下,话说了一半爆了句脏话出来,他大概觉得这很丢脸,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一通才算是解了气。驾驶座侧的男人在听到这声巨响后生气地一掌拍在了车顶,叉腰原地走了一圈,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拿过一看,咋了咋舌,不情不愿地按了接通。
“喂……没拿到,拿着跑了……她开车撞进了小区里,怎么拿?……神经病吧,我只卖力不卖命,别忘了你自己多少事都还掌握在我们手里呢,命令我?哼……”男人把手机拿离了耳朵,侧耳听了一会儿,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他挥挥手招呼副驾驶边的男人上车,自己也弯腰进了驾驶座,“行了行了有警察来了,再说了,U盘要是到了警察手里,你不更容易拿到……啧,最多过几天等风头过去点,我们再去她那儿找找有没有其他的,你是不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啊,当年叫我们弄死那几个人眼睛都不带眨的,现在为了个别人看了也想不到你身上的东西吓成这样……好了好了挂了。”
男人不等电话那头的人讲完,直接挂掉了电话,一甩手把手机扔到了后座,他启动了车子,慢慢退出了岔路,装作是路过的车,向着与警笛声相反的方向驶离了现场。
小区门口岗亭值夜班的保安一边开着电视,一边撑着脑袋打瞌睡,左清源撞断道闸的声音吓得他一个激灵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他抹了一把嘴角,跑出了岗亭,对着眼前断成了三节、被巨大冲力带得甩出了能有十米远的道闸碎片目瞪口呆,以为是哪个喝到了现在的业主酒驾干的。紧接着,一声巨响从前方传来,保安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这声巨响使得两边的住宅楼上零零散散地亮起了几盏灯。保安反应过来后,小跑着往车开过去的方向而去,他从腰间拿出手电筒照向事故现场,只见白色奔驰车的头部已经被挤压得变了形,大理石做的喷水池也被撞掉了一小半,碎片满地都是。保安在变形的驾驶座里看到了人,人是昏迷的,身上都是血,他心道不好,用嘴咬住手电筒就要去拉驾驶座这边的车门。可车门变形后完全卡住了,保安用脚做支撑踩在后座门上,用尽了力气也没能动门丝毫。保安在原地挠了挠头,看着驾驶座里的血人急得不行,突然,他灵光一闪,将外套脱下一层又一层紧紧地包住拿着手电的右手,他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右臂,大喝一声发力向驾驶座车窗砸去。车窗玻璃之前已经出现了裂痕,保安砸了没几下也就全碎开了,他扒拉开了碎玻璃,双手伸进了车窗中,想把人给拉出来。
二楼的住户早在奔驰车撞进小区时,就已经跑到了阳台上看热闹,此时他正拿手机对着楼下拍视频,两根手指由屏幕中间向两边拉开,想放大手机画面,以将车辆情况拍清楚。忽然,黑暗的画面中,他眼尖地发现车头底下地面的颜色要比周围深了不止一点,他眯眼仔细观察了会儿,继而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别救了!来不及了!快跑!漏油了!有火花!!”
保安听到了二楼住户破了音的喊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卡在车座中的血人,纠结了会儿,他离开了原地,向最近的单元楼跑去,他想着先去把消防栓接出来,灭了火花再救人也不迟。然而当保安前脚刚跨上单元楼门口的台阶,背后的奔驰车几乎是同时窜出了通天的火焰,二楼住户眼看着火焰从眼前往上窜,吓得惊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房间,“嘭”地合上了落地移门。保安今年也就二十出头,刚经亲戚介绍过来当值,本以为是个闲职,结果这才没几个月,就碰上了这等人祸,他转身看着火焰,有些挪不动脚了,但是喷水池两边就是草地,眼看着火焰蔓延开去,他咽了咽口水,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还是软着脚跑去砸碎了火警按钮的玻璃盖,摁响了警报。
保安嘴里默念着培训时候讲的遇到火灾时的口诀,颤抖着手打开了消防箱,抱着一卷带子闷头往外跑。没一会儿,这栋楼的住户全跑了下来,幸好这里入住率低,且地处偏远生活设施不方便,因此住的都是些腿脚灵活的年轻人,有几个住户下来时还带了自家的泡沫灭火器,帮忙一起灭火。火灭到一半,交警也赶到了,一帮人立马拿着车载灭火器跑过来,五六个人忙活了近十分钟才控制住了火情。保安看到没有火星再蹿出来了,刚才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是能呼出去了,他腿瞬间瘫软,直接往地上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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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焕一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左清源的事不断在他脑子里来回荡,直至凌晨,身体撑不下去了,他才进入了半深不浅的睡眠中,再加上常年不运动,突然搞起了散打,早晨被迫醒来时,人差点瘫痪。通勤路上,曹焕真的是走一步痛一步酸一步,而且还困,全身上下没一块地方是好的,让他欲哭无泪,他最后选择了打车,比平时早了能有整整一个小时就到了中心,想趁着没什么人,在办公室里眯一会儿。然而门一开,好几个病理的同事们从他眼前来回跑过,看着像是没回去过。病理科室通常便是两极分化的状态,闲起来很闲,忙起来不能睡——毕竟尸体腐化是不等人的——曹焕没多在意,扶着墙往自己办公室走去,可没想到刚要伸手推门,就被急急忙忙冲出来的陈弥撞得翻倒在地。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陈弥伸手把曹焕拉了起来,曹焕全身酸痛得话都说不出来,扶着墙一瘸一拐往里走。
“病理要你去帮忙了?”
“是啊,方魁他们前天出诊去了还没回来,谁想到这又来一个案子,说实话,长时间没干病理的活儿,我有点手生。”
“那你早去早回啊,这儿还有意见书等着你来打呢。”
“……曹扒皮。”
“你说啥?”
“我说遵命!”
陈弥嘿嘿笑了声,跑出去拿了案卷后,又折回来整理背包。
“陈弥,我突然肚子疼,得去个卫生间,你帮我把我桌上的病理检查箱带上,在车里等我吧,哎哟我不行了。”
病理的一位老师匆匆忙忙跑来,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框快速说道,而后一刻不带停留地小步跑远了,都没等陈弥回答。陈弥耸耸肩,继续理自己的背包。
“弥勒你这是……看尸体还带零食?”
曹焕眼睁睁看着陈弥往背包里塞进一包辣条、一包薯片,现在正在塞□□软糖。
“哪有,我这是给大家带的,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呢。”陈弥一点没觉得哪里不对,他看了眼手里的软糖,丢给了曹焕道,“这给你了老大。”
陈弥把软糖抛了过来,曹焕条件反射抬手一接,道:
“谢啦。”
“对了,老大,这案子还要采DNA呢,你知道么?”
“我怎么没听说?怎么样个案子啊,死多久了?”
“我看你物证的那俩助理已经准备好东西等在外边了,顾主任估计是要等她们取证回来了,再把案子移交给你。”
“哦,正常。”
曹焕打了个哈欠,无聊地拿过陈弥桌上的案卷,抽出里头薄薄的委托申请书读了起来。
“这案子要做病理、毒物、物证,还有声像,能一次做全的也确实只有我们家了。车体燃烧……尸体碳化……我那两助理入职到现在也没碰到过碳化的,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胜任啊,不过现在车用的汽油,应该没法把人烧成完全碳化,只要有新鲜组织,那就没问题……”
案情那块特别长,连着写了两页多纸,曹焕睡眠不足,眼花,读了一半懒得看了,重新把委托书丢进了案卷中,还给了陈弥。
“我听病理那边说,死的这人是同行,而且在业界还挺有名的,曾经是外国哪个大学的法医人类学客座教授来着。回国后,还发起过什么‘人类基因进化研究’之类听起来巨牛X的项目,说是留存人类DNA,每十年一次大采集,然后对比有什么突变来研究人类的进化还是啥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办下去……哎哟老大你抓我干嘛?”
曹焕心脏跳得他自己都能听见,他紧紧拽住了陈弥的胳膊,想问,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可沙哑得很。
“这个死者叫什么名字?”
“我记得委托书有写啊,你刚才没看到吗?虽然车是被烧成架子了,不过副驾驶的储物箱那儿放着一瓶水,水下压着驾驶证,万幸驾驶证保留了半本下来,上面的名字是——”陈弥重新抽出委托书,翻到第二页,眯着眼睛看了几行字,点给曹焕道,“呶,在这里,叫左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