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还好赶上了,余了你看这检材能用么?”
半路杀出个顾莺歌,在走廊尽头挡住了余了的去路,余了半句话未能说,便被顾莺歌掰过了肩膀推着往回走。这边曹焕收拾好U盘,刚把实验室门关上,迎面见着两人过来,便又帮她们把门给打开了。顾莺歌经过曹焕的时候停了脚步,朝他道:
“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刚去临床那边没找着你,还以为你走了呢,421号工伤的那个案子意见书你是不是没签名,检察院的来拿了,快去签了。”
曹焕眼睛一亮,这是谭北海到了。
“421?”
曹焕回忆了下,他记得是签了的。顾莺歌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没反应过来,下巴朝接待室方向努了努,小声道:
“你帮王老师签。”
曹焕终于恍然大悟,王老师这几天不在,得有人帮忙签,但这事儿谁都能做,也并不一定需要他出手,何况谭北海已经来拿案子了,难道要当着他面代签吗,也太嚣张了吧。
“你帮忙签了不就行了。”
“字没你好看啊,一定要夸你一句是吧,赶快的。”
“好吧。等会儿莺歌,有件事想跟你说下。”
“什么事,快点的,谭检察官等着我这边的结果呢。”
“我想去清源鉴定所调查取证,最好尽快,你能不能帮忙安排下。”
“调查取证是吧,知道了。”
顾莺歌一心想着快点让余了检查检材的可用性,半句话没多问就答应了下来。曹焕还不放心,再确认了一遍道:
“要尽快啊,不然工作没法展开。”
“知道了知道了,平时最不愿出去调查取证的是你,这会儿最积极的还是你,别打扰我了,你快去把名字签了。”
曹焕耸耸肩,小跑着往接待室而去。面前的是“清醒”的谭北海,曹焕拿不准他记不记得自己干过什么事,他故意放慢脚步往里走,不断拿眼睛瞄谭北海,将他的细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谭北海笔挺地坐在沙发上,翻看手里的交接单,他应该是余光瞥见曹焕蹦过来了,有些慌神,两张交接单被他快速地来回翻看,还不小心碰掉了桌沿的一支笔。
“你来啦?”
曹焕正好走到,轻轻落座于谭北海身边,顺势弯腰捡起笔放在桌子中央。
“嗯、嗯。”
谭北海明显是僵硬了一下,大约是天气转暖,他衬衫卷至手肘处,露出了肌肉匀称的上臂,手背上青筋凸显,显得他手指骨骼分明,纤细修长。他端起桌上的纸杯喝了一口热茶,双手交握,面向曹焕微笑了一下。说真,曹焕刚进门的时候,多少是有些微尴尬的,但在他发现似乎谭北海比自己更尴尬时,便放松了下来,甚是想做一回恶人。
谭北海对于曹焕不回应,只是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这个行为,紧张得额角冷汗都要下来了,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温柔地回看过去。微风从他背后窗缝中钻入,吹起他柔软的头发,而后略过曹焕双颊,像是代替了他的手,轻抚了一把曹焕的脸庞。作弄人的是自己,而先败下阵来的也是自己,曹焕在谭北海的眼神中彻底认输,转回了头,盯着大理石茶几面心脏狂跳。
偷鸡不成蚀把米,不对,赔了夫人又折兵,也不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是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曹焕微微摇了摇头,撩人不成反被撩,自己也太次了。
“去,签名。”
管茕扔了一叠意见书在茶几上,曹焕心思不在这儿,也不管那是什么,直接把这一大堆抱到自己眼前翻开就想往上签。
“干什么呢!这是我要装订的!你的在里面,快去。”
管茕抢回了那一堆意见书,挤眉弄眼地朝曹焕示意玻璃隔断后面的办公室,曹焕反应过来,忙答应了两句,跑进了隔间中。待他签完走出来,顾莺歌也已经拿着检材回来进行交接了,他朝谭北海指了指门外,示意结束后门口等。不过他没在前院找到熟悉的车,只好先回到门廊下,踢着脚边的小碎石。
“我们走吧?”
没一会儿,谭北海出了门,漾着笑容朝曹焕走来。曹焕摸摸鼻子点点头,等谭北海走到他前面了,才跟上去。罕见的,今天谭北海并没有开他的七座车来,曹焕站在那辆印着“检察院”字样的老款桑塔纳前,停顿了一瞬。
“我的车让榕榕开走了,刚好明天早上要去底下县城检察院交流,所以直接把这车开出来了。”
谭北海给曹焕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那门的连接处年久缺油,发出了“吱嘎”的响声。这车通风不大好,车内跟个蒸笼似的,散发着质量不太好的皮革馊味。谭北海坐进驾驶座后,稍稍降下了些车窗,同时旋开了冷空调的按钮以散味。伴随着突然响起的吵闹电机声,一股强劲的风瞬间正面对着曹焕砸了过来,他没防备,吸了一大口空调风,一股塑料味直接进了胃里。
“对、对不起!”
谭北海慌忙将空调风向扳到了一边,他仔细地帮曹焕整理吹乱的头发,捋了一半才惊觉不太好,一下抽回了手。
“这车很老了,空调部件老化也找不到可替换的零件,不管哪一档都是最大风力,挺长时间没开他,有点忘了,你没事吧?”
曹焕压了压嘴里的塑料味,咂摸了一下,有点一言难尽地回道:
“没事,就是味道不太好……”
谭北海闻言从储物盒里找出一颗奶糖,放进曹焕手里,朝他歉意地笑了笑。一路上两人没再说话,曹焕时不时会往边上看去,有好几次跟刚好看后视镜的谭北海撞上眼神,每一次都让谭北海的坐姿更挺拔,挺拔得曹焕只在小学时被老师罚着这么坐过。也不知道谭北海的手机是不是自带打破沉默AI系统,在离他家还有大约三分之一路程的四岔路口处震动了起来。谭北海缓缓在等待红灯的车后停了下来,划开了接听键。
“哥哥,差不多了,火我关了,我先走了啊。”
“好,路上小心。”
曹焕听出来这是黄榕的声音,他下意识往边上的手机看了一看,抬起头的时候眼神又正正好撞上挂掉电话抬起眼的谭北海。
“弄、弄了些需要长时间蒸煮的东西,今天榕榕调休,我昨天晚上准备好食材,让她今天过来帮忙看着火。”
谭北海移开目光,拉了拉脖颈前的领带,他马上面朝前方,目不转睛地专心开车。
“……有心了。”
等等!
曹焕发觉不对,他是今天下午才收到邀请的,谭北海却说昨晚就准备好了食材,且昨天他走的时候都凌晨了……这么说,谭北海后来根本没睡着?
曹焕缓缓转头看向谭北海,盯着他的侧脸看,他知道谭北海是察觉到自己在看他的,那紧张吞咽的动作极其明显。
这么说,谭北海应该、肯定,以及一定记得昨天他做的事,及说的话咯?
曹焕满意了,他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就差哼歌出声。
再一次踏入谭北海的家,曹焕感受到了“香”这个字的具体形象——是朦胧白雾中纤尘不染的家,是耳边奏响的“咕咚”交响曲,以及快要溢出口腔留不住的津液。
“好香。”
这味道任谁一闻就得饿,加上这次,曹焕是第三次来了,算是“常客”,他自动自觉先去卫生间洗手,而后出来坐在餐桌边像只嗷嗷待哺的雏鸟。很快,谭北海胳膊顶开了磨砂玻璃移门,两手端着一只紫砂锅从厨房走了出来。曹焕赶忙上去帮忙,他摆碗筷的间隙,谭北海再次来回了一趟,端出了一大盘肉。望着桌上的虾油鸡砂锅粥及宝塔肉,曹焕狠狠咽了口口水。
“你之前说只有面条做得好,肯定是骗我的,这些都是星级大酒店级别了。”
谭北海给曹焕盛了满满一碗塞了好多大鸡块的粥,又将一整块宝塔肉拨到了曹焕碗边的小盘子里。
“没骗你,面平常我自己也会做,还有点信心,但这些学过后就没再动过手了,真不能保证味道。”
“你还专门学过吗?”
曹焕学着谭北海的样子,也给对方盛了一大碗。谭北海似乎是怕曹焕会不够吃,从自己碗中夹出几块丰满的鸡肉放回他碗中。对于谭北海竟然还专门学过做菜这事,曹焕是有些震惊的,不过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谭北海做的食物能样样如此美味。
“嗯,院里有类似的职业培训,毕竟到了一定年纪后,得自己出去谋生活,没法再在院里住下去了。其实挺好的,只要肯学,一般都能分配到工作。只是又刚好是考大学的年纪,要是没拿到奖学金助学金之类的,一般很难再读下去,我当时想做个两手准备,万一不能再继续读书了呢,所以就跟着学了厨师和木工。
“说起来有点矫情,后来通知下来申请成功后,我就没再碰过相关的了,总怕想起来那时候天天不安又什么都做不了的自己。”
曹焕听着是相当心疼的,他完全无法想象谭北海小时候过的都是怎样高度精神紧张的生活,等着被挑选,然后又被无情地抛弃,每个人生道路上的重要时刻,都没有人能够为他停留,给他建议,现在的这条路全是他自己一个人摸爬滚打着摸索出来的。而即便这样,他既没有自暴自弃,也没有怨天尤人,依然成长为了一个温柔强大的人,甚至还为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撑起了一片天。
曹焕反观自己,虽然也经历过不愿回想的沉重往事,但他幸运地遇见了周丽华和韦博豪,在他们竭尽所能给予的爱和包容中长大,让他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不用活在阴影里。细细想来,他甚至比其他家庭圆满的小孩还要幸福上好几倍。曹焕想把自己获得的爱分给谭北海一些,他后悔自己没更早地遇见对方,但他想告诉谭北海,可以放下那千斤重的铠甲了,从今往后,他会陪着一起走。
“你这表情做什么,”谭北海笑着捏了下曹焕的脸,曹焕伸到半空中想抱住他的手被这一打断,犹豫地停顿了下,“是不是话题太沉重了,是我不好,刚才不知道怎么就……好吃吗?”
“好吃的,做这很麻烦吧?”
“我做得不好,三层已经是极限了。”
“以后也教教我吧?”
“……”
曹焕一筷子夹断了塔尖部分,塞得满嘴,要不说都是需要长时间蒸煮的东西呢,一进嘴里就化开了,满口甜鲜,但胶质又让整块塔尖肉连在一起,咬起来就像在吃山楂条一样。
“怎么了,是我看起来没有天赋吗?”
没听见回应,曹焕抬头疑惑地问道,嘴里不停地继续吃着剩下的精肉部分。
“看你吃东西,总觉得特别香。”
“啊?”曹焕又舀了一大勺粥塞进嘴里,腮帮子因此鼓了以来,闻言,他小心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不好意思地小声问了句,“是不是我吃相不太好看啊……”
“不是,是真的看起来很香,对于做食物的人,以及食物本身来说,都是值得了。我以前不愿做这些,是怕想起来以前,但现在再做的时候,总会期待你到时候吃这些东西的样子。所以,我以后能一直给你做吗?”
曹焕愣了,拿着勺子反应不过来,一脸惊讶地盯着谭北海。这边谭北海自己说完后,也无法再保持冷静了,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餐椅的背后,双手不安地互相绞着,眼睛完全不敢去看曹焕。等待回应的空档里,他拉松了领带又重新系上,拿起了筷子又重新放下,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动作。
一时间,屋内安静无比,曹焕机械性地挖了一勺粥塞进嘴里,嚼着带鸡块的米饭时,想着自己这时候竟然还有心思吃东西,不过确实是好吃,没办法。
终于,谭北海不再折腾他胸前已经皱巴巴的领带了,他两手置于膝盖上方,正襟危坐道:
“我昨天…后来脑子有点混乱,以为看到的你是幻觉…我其实没有打算那么早就说出来……我、我没谈过恋爱,但喜欢一个人这件事真的就像是本能一样,我控制不了。
“我有好好想过一段时间,在我看来,说再多话不如用行动表示,但我做的还不够多,至少现在为止都不够多,不够我有资格来跟你说明心意,不够我有资格来期望你的回应。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事已至此,我也不能要求你先当没听到,或者是如果你并没有想法,我们就还像往常一样相处,那都不可能,你知道不可能,我也知道不可能,所以……”
谭北海说着说着,倒把曹焕说紧张了,他放下勺子,挺背坐好,与谭北海面对面,他预感后面会是一句很重要的话,必须要端正态度去对待。
“我想正式跟你说,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那话怎么说来着,能够两情相悦的都是奇迹,今天,这个时刻,曹焕感受到了一回奇迹降临。当谭北海无意识地用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节,带着小心翼翼的眼神像个大可怜一样听候曹焕发落时,曹焕的鼻子从中间段开始,酸意蔓延了开来,酸得眼眶都红了。在他想抬手随意抹一把之前,谭北海已经眼疾手快地捧住了他的脸,用拇指轻轻地在他眼下擦了擦,而后又迅速地撤离。
“我现在随便碰你是不是不太好,对不起。”
刚还伤春怀秋眼泛泪呢,这会儿曹焕憋不住了,直接笑了出来,但总觉得在这么正经的谭北海面前笑,好像在嘲笑他一样,他清了清嗓子,剖白道:
“看来我们想到一起去的,我想的流程也是先追你,再表白,可我做得不好,畏畏缩缩的,你是不是一直没发现?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郑重地说喜欢我,而且这个人恰巧是我也喜欢的人。但是我不知道我配不配得到你的喜欢,毕竟我现在身上还背负着一些东西,我一直都太依赖你了,无意识地拉着你,把你一步步从宁静的生活拉入了暴风旋涡中,我觉得我不能再这样祸害你了,但是就像你说的,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控制的事,我既不想拖你后腿,又想与你更亲近……”
曹焕说着说着语无伦次了起来,希望时间能倒转回几分钟前,让他组织语言再重新说一遍。
“你追过我?”
谭北海的重点是曹焕没想到的,他眨眨眼,愣愣地点了下头,自嘲道:
“啊,你看你果然没发现。”
“那……你知道我在追你吗?”
“我知道啊,约我看电影不是因为票剩下了吧,那天你是不是故意穿的毛衣?因为我也有一件,万一我也穿了,就是情侣衣了对不对?还有去警犬基地也是因为我喜欢狗,所以特意安排的吧?”
曹焕怎么会不知道,谭北海干过的事是他曾经也干过的,完全就是复刻,既视感太强了,要不是他自己一直在劝自己这不可能,他俩说不定早一起了。
“嗯……还有游戏……”
谭北海因为自己的小伎俩都被曹焕看穿了,不但没有失望,反倒是一脸拼命压住的窃喜,还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而几秒后,他又像是突然被惊吓到了,猛地抬头看向曹焕。
“你刚才说‘是我也喜欢的人’……?”
“就是你啊。”曹焕觉得自己应该是要紧张的,但在场有个比他更紧张的人在,他就紧张不起来了,他站起身,把椅子搬到谭北海面前,执起了他的双手,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你。”
两人对看了一会儿,同时笑了起来,谭北海反握住了曹焕的手,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抚了抚。
“那希望你能知道,是我选择的你,不是冲动,也不是其他什么,是我在考虑过所有的事后下的决定,”谭北海将手指钻进曹焕指缝中,与他十指相扣,道,“不管前路是刀山火海,还是龙潭虎穴,你都别推开我。”
曹焕说不出话,一开口他又得哭,老脸真的不能要了。
“还吃吗?”
谭北海稍稍退开了些,他捏了一下曹焕的脸颊,转换了话题。
“吃,怎么不吃,这么好吃,可不能浪费了。”
“好,我要不再做一点吧,你可以带回去吃。”
“那不用,留着下回我过来吃。”
曹焕转了个身侧坐在椅子上,面向餐桌,他把自己的碗拿过来继续吭哧吭哧地嚼着,顺势挪了挪屁股,往谭北海那边坐了点,靠着他坐。
“你说实话,早上的白粥真的好吃?”
“是真的,你熬得很浓,米汤很稠,我喜欢那样的。”
曹焕点点头,笑得肩膀都在抖。
“你再不吃我就要吃完了。”
“你能一个人吃完那最好。”
曹焕看了谭北海一眼,把他的碗塞进他手里,又夹了一块宝塔肉放进他碗里。
“快吃。”
“嗯。”
曹焕像掉进了棉花糖里,整个人飘忽飘忽的舒服得很,他晚上早早地钻进棉被里,本想和谭北海聊个通宵,结果才黏黏糊糊地发了十分钟不到的信息,他就因为实在是太困而睡了过去,一觉到大天亮,正好在闹铃响前一分钟睁开眼睛。手机画面还停留在对话框上,谭北海后面发的几条信息,曹焕都没能读到。大概是一直等不到回应,谭北海最后以一条两秒的语音作为结束。
“晚安。”
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曹焕抱着手机在自己床上上蹿下跳前滚翻后下腰,反复点开听了好多次,手机又在此时震了一下,他赶紧一看,一条新鲜出炉的语音出现在屏幕上。
“早安。”
无缝衔接,不愧是严谨的谭北海!
“焕焕今天心情不错嘛。”
吃早饭的时候,韦博豪随口说了句,看着曹焕心情好,他也开心起来,往曹焕碗里狂夹了很多酱瓜。曹焕自己看不见,但见着他的人都能看出他今天跟以前不一样,就比如陈弥,终于从艰苦的实验室重回他的宝座,把零食摊了一桌,一边吃一边观察着无比开心地哼着歌、打会儿字看会儿手机、还时不时露出瘆人笑容的曹焕。他悄悄滑到曹焕身后,都没被发现。
“老大你这一天都跟谁聊呢?”
“你要死啊!”
曹焕吓了一跳,迅速摁灭了手机,缩进墙角里。陈弥“咔嚓”咬断了一根零食薯条,眯起眼睛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躲闪的曹焕。
“这不正常,老大,这不正常。”
“你才不正常,报告打完了么?快回去打你的报告。”
陈弥一点点倒退着往后滑,摇着头道:
“这么多年兄弟了,老大,一句话,是不有嫂子了?”
曹焕一时也不知道该说是还是不是,把谭北海叫嫂子,他可能自己先笑死了,各种意义上。
“我靠!!!!不是吧!什么时候的事?不对啊,老大你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也不见得有谁来看过你,你跟谁约过会什么的啊?难道!这个年龄了,你已经不挑了,开始走网恋道路了?什么时候开始的?对了!之前你问我借过gal game的盘来着!我还想你怎么突然对这类游戏感兴趣了,原来如此!啧啧啧,越看越像是网恋!”
“去去去!有多远滚多远!”
“我爸爸都没让我滚过!老大!我这么爱你你怎么可以!!”
要说曹焕谈恋爱的话,他第一个想要告诉的,其实不是别人,就是陈弥和莫达拉,三人情同手足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样。但谁知陈弥这人,看起来迟钝,其实敏锐得很,这狗鼻子闻什么是什么,在曹焕还没准备摆一桌席正式告诉他们之前,他就先嗅到了。
“行行行,是是是,满意了吧。”
“哈!”陈弥倒吸一口气,一脸不可置信地捂住胸口,他一踢桌脚向后滑出老远,“是谁!我认识吗?!”
曹焕刚要开口,遭到了陈弥的阻挡,他一脸痛苦地摆手道:
“老大,你还记得,那年春江花月夜,你我对酌时,说的话吗?”
“啊?谁跟你春江花月夜还对酌了,做梦呢吧。”
“老大你别插嘴!”陈弥转了个身,一屁股坐上曹焕对面的办公桌,抽了张餐巾纸假装拂泪,“你说,我们兄弟一生一起走,谁先脱单谁是狗,还记得吗!”
曹焕想了下,自己确实说过这话,好像是大学他毕业但陈弥还没毕业的时候,他们仨吃火锅时说的。但当时是陈弥怕曹焕一入社会立刻脱单不要兄弟,硬逼着他发的毒誓,可毕竟是自己说过的话,而且还有莫达拉这个证人在,总不能抵死不认。
“汪。”
“哈!”
陈弥又倒吸一口气,下地原地转了两圈,跌坐在办公椅上,他拿出手机低头捣鼓了一会儿,一阵幽怨凄凄的女声从他手机的喇叭里传了出来。
“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
曹焕捂上了耳朵,嘴里大声念道着“不回来不回来就是不回来”,盖过了这不知道陈弥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民国歌曲。
“你!你!不行,我要开罐旺仔牛奶。”
陈弥去掰曹焕捂耳朵的手,没能掰开,只能暂停播放音乐,气得双手叉腰原地跺脚,而后他从自己桌上拿了罐苹果味的旺仔牛奶,一屁股砸向办公椅,椅子发出了一声塑料断裂的悲鸣。
“喝旺仔牛奶是什么原理?”
“就让我喝最烈的酒,毕竟以后的路要一人走!你过你的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的美好生活去吧,我一个人买醉,品尝放纵的滋味!”
“明天送你一箱旺仔牛奶行了吧,你起来,再往后仰椅子要断了。”
“我要铁罐装三种口味的那种。”
“行行行。”
“两箱。”
“哎我说,你铺垫这么多,该不会其实就是想讹我两箱旺仔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
“……行吧,我也可以是。不过话说回来,对方到底是谁啊?”
陈弥换上了一副色眯眯的表情,往曹焕的手机那边抬了抬下巴。曹焕默了会儿,把办公椅推到陈弥身后让他坐下。
“坐好了,我怕你听完了摔倒。”
“有这么吓人么?我认识的?”
“嗯,你认识的。”
“洗耳恭听。”
“……是谭北海。”
曹焕本来想一本正经地把话说完,但在说到谭北海名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微笑了起来。陈弥愣了好一会儿,先是疑惑地看了看曹焕,想从他脸上看出开玩笑的成分,发现真的不是玩笑后,又陷入了沉思,最后他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
“我还能说什么,看你笑得这么幸福,只能祝福了。”
曹焕摸了摸自己脸道:
“我笑了?”
“啧啧啧,自己笑都不知道,我还能说什么!你说我还能说什么!只能祝你们百年好合!”
既然都告诉了陈弥,曹焕直接在他、陈弥和莫达拉的三人群里又发了一遍这事,陈弥当即回了个捂住眼的小狗表情。莫达拉是过了五分钟才回的信息,整一篇刷了好几屏的感叹号,曹焕滑了很久才到底,估计莫达拉这五分钟没干别的,光打感叹号了。
“布达拉宫我的泪:我靠我想象不出来,谭sir在我心中不可侵犯的高大形象坍塌了,现在变成了兄弟妻。”
“哈拉菩萨:谁夫谁妻还不知道呢。”
“布达拉宫我的泪:呀!”
“哈拉菩萨:呀!”
“你火奂哥: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