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焕星期一上班的时候,莫名感觉到了不知来自何方的低压气场盘旋萦绕,让他在这开足了热空调的鉴定中心里遍体生寒。好不容易检查完上午最后一组做伤残鉴定的,终于熬到了中午下班,曹焕刚在前台拿起外卖,一转身就被背后灵一样幽幽地站在他身后的陈弥吓了一跳。搞半天,这一早上的低气压来源,竟然是陈弥。曹焕盯着陈弥,围着他转了半圈,随后一个爆发起步,提着手中的外卖袋小步往办公室奔去,陈弥不甘落后,也小步奔跑着跟了过去,立定在曹焕的办公桌前。
“你什么毛病!”
曹焕忍不住了,拿起桌子上的简易铅笔盒“啪”地拍在了玻璃桌面上。
“老大,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是谁给你的错觉,从没爱过,再见。”
陈弥一个侧身转弯,一屁股坐在曹焕身边,声音幽怨道:
“老大!你打开你的手机,看看微信,看看通话记录,然后再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于心何忍!”
被陈弥这么一提醒,曹焕记起来这两天确实收到了很多来自陈弥的信息——都是找他打游戏的。估计是一直没等到回复,后面还打了不少电话过来。曹焕上周末被谭北海拖去当了整整两天的免费劳工,根本顾不上回复,后面唯一一个能好好休息的星期日,他无知无觉的一觉拱到了晚饭时间,直接把这茬忘了个干净。陈弥看着曹焕闪烁的眼神,顿时委屈到了极点。
“老大你是不是终于嫌弃我菜了!出去找那些个野人们快活了!我好苦啊!”
曹焕的脑子里不适时地出现了真·野人打扮的谭北海的形象,有点绷不住脸了。
“哎呀行了行了,今晚带你过三古龙,不过不睡觉。”
“真的吗!!还是老大爱我!我只有你了老大!老大万岁!!”
陈弥特别好哄,瞬间周身的气场一变,欢天喜地地去扒自己的外卖了。
·
“楚楚,这样不太好吧。”
欧思阳抓着潘秦楚的羽绒服袖子,跟着她一起躲在中华公义司法鉴定中心的后门边。
“要是走前门,我们还没见到人就得被送出来了。别慌,我和祁祁已经探查过了,这里星期一中午会处理一次医疗垃圾,等一会儿有货车过来,我们跟在后面溜进去就行了。”
“那货车一直不来怎么办,我们会赶不回学校上课的。”
“你还想不想知道结果了。”
“想……”
“放心,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我让祁祁先帮我俩请假了。”
潘秦楚一直往马路拐弯口的方向张望着,根据她的观察,医疗垃圾处理车应该会从那个方向过来,果然,不一会儿,一辆白绿涂装的货车降慢速度,拐了过来。
“来了来了来了。”
潘秦楚拉着欧思阳往草丛中躲了躲,先让处理车通行,处理车开到后门前停了下来,估计是在打电话通知中心的人来开门。
“做好准备,门一开我们就从侧边挤进去,注意跟在我后面,不要离车太远,注意脚下。”
潘秦楚半站起身,做好了奔跑的准备,欧思阳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小小应了声,不安地左右望风,生怕突然会从哪里窜个人出来。后门缓缓开启,门中间站着个挥舞着手的老大爷,指挥货车转向前进的方向。在门全开的那一瞬间,潘秦楚撒腿奔了过去,欧思阳倒吸一口气,没来得及反应,看见潘秦楚已经跑得离他一定距离了,连忙慌慌张张跟了上去。
“阳阳这边!”
潘秦楚小声地把欧思阳叫过来,两人在车身的遮掩下,顺利溜进后门,躲入门内右侧的废弃岗亭后边,成功避开了指挥老大爷的视线。他俩现在位于鉴定中心的中庭,眼前左右各一栋楼,层高不一,倒凹字的通路两旁有两扇紧锁着的大门。
“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祁祁上次来过,”潘秦楚不慌不忙地指指左右两道大门,“她说那是运输通道,上次她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待会儿会有人把垃圾从这里搬出来,我们趁着他们搬垃圾上车的时候进去。”
“咔哒”
清脆的开锁声在中庭空旷的空间里回响起来,潘秦楚伸手把欧思阳往后挡了挡,两人同时隐入树影中,她轻声道:
“来了。”
两个穿白大褂的女生一前一后抬着一只巨大的黄色垃圾桶,从其中一个门里迈着企鹅步走了出来,老大爷见状,赶忙跑去帮忙一起抬。趁着这些人背朝潘秦楚的档口,她拉着欧思阳尽量沿着有阴影的地方迅速闪进了运输通道,窜入了鉴定中心内部。欧思阳在快到门口的位置时不幸绊了一下脚,脱离了潘秦楚的手,他脸煞白,吓得双腿不听使唤,一边努力站起,一边回头去看搬垃圾的三人。
就这点功夫,差点让老大爷看到他。
潘秦楚一看不妙,突然爆发,一把拽住欧思阳袖子将他拖拽进了门。欧思阳被这猛的一拉所产生的惯性送得直往前倒,靠着扶墙又往前蹦了好几下才勉强稳住身形,没再次摔个狗啃地。
“诶?刚才好像有什么进门了。”
老大爷视力不佳,眯着眼睛直朝门的方向看,不太确定地说道。
“啊?别啊,大白天的,这通道运尸体的多,别吓我。”
其中一个女生手一抖,差点让垃圾桶摔地上。
“嗯……可能是猫啊松鼠之类的吧,谁让我们中心绿化搞得不错呢哈哈。”
老大爷忙安慰女生道,也不去深究了,继续将垃圾桶搬向货车。
这边潘秦楚和欧思阳没有多作停留,怕老大爷追上来,他俩一刻不停地跑过了通道,看见门就往里进,正巧给他们撞进了法医这半边楼的实验区域。正值午休时间,里面半个人都见不到,各个实验室都是透明玻璃墙,一间挨着一间,围成了一个回字形的结构,搞得他们两个一时都不知道该往那边走。
“先走左边吧。”
最后还是潘秦楚拿了主意,选择先往左边走,在走到回字左上角的尽头时,突然往左边又岔开了一条窄小的路,右面墙壁上赫然有个双开门的房间。此刻大门开了个不大不小的一条缝,忽隐忽现的光从中散出,伴随着重物撞击金属的声音规律出现。两小孩好奇,对视了眼,不自觉放轻了脚步,一起悄悄走了过去,往缝隙中探头张望。房间里面非常昏暗,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四周立着一圈铁架子,架子上以及地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塑料桶,所有塑料桶皆有盖子覆于其上,且被宽胶带封了个严严实实。呼呼的风从开着的窗户中灌进来,带起沉重的遮光窗帘“嘭、嘭”打在铁架子上。
“啊!”
两人同时惊呼,也同时捂住彼此的嘴巴,睁着惊恐的眼睛僵硬地互相看看——离门口最近的红色大桶没有将盖子封好,错开的桶盖露出了桶里的东西,浑浊的液体上漂浮着一块人体器官!
潘秦楚和欧思阳没敢多看,简直可以说是连滚带爬地瞬间跑出去老远。
“楚楚刚才那……那是……人……人……”
“没事,没什么可怕的,我们上自然课也见过啊!”
潘秦楚声音发着抖,语气倒是挺坚定的。
可也没见过这么多桶啊……
欧思阳心里小小地嘀咕了声。这一跑,他们一路跑到了法医实验区的出口,终于在办公区见到了几个走来走去的活人。潘秦楚眼尖,一下就看见了刚扔完外卖餐盒,甩着手往办公室走的曹焕。
“就那人!那天我们见过!他应该知道,走。”
潘秦楚紧紧跟上曹焕,在他反手关门前一刻一掌挡住门,径直带着欧思阳挤了进去。
“呀!怎么有俩小孩!”
曹焕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人闯门,这种事八百年碰不到一次,他只觉得关门时受到了一股阻力,但反正现在是午休时刻,门关不关无所谓,因此他连头都没回,直接走去了灯光箱那儿看X光片,根本没注意到潘秦楚和欧思阳进来了。倒是陈弥,还能在打手游之余瞥见两个只有办公桌高的小孩走进来。曹焕闻声转过了头,打量了一下抬头看着自己的两人道:
“你们不是……赵祁的朋友,那谁和那谁?”
潘秦楚见曹焕记不得自己名字,脸瞬间垮了下来,亏那天还跟他们聊得挺久。欧思阳发现潘秦楚表情不善,便先她一步说道:
“欧思阳,”他又指指潘秦楚,“潘秦楚,我们、我们想知道祁祁那事怎么样了,结果能告诉我们吗?”
“啊,不好意思啊,结果我们只能告诉委托人。”
“我们就是代祁祁来问的!”
潘秦楚皱起小脸,向前一步跟曹焕对峙着。
“可是委托人是市公安局啊。”
“那、那赵祁才是当事人,她有权利知道的!”
“嗯……那也得公安局拿到结果了,再告诉她本人或者监护人。”
“我们就是代替她来的!”
得,又绕回去了。
曹焕走去陈弥位置,从他桌上抓了包牛肉干扔给了潘秦楚,潘秦楚一个跃身接住,轻巧落地。陈弥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自己牛肉干没了,最近陈妈妈实在看不下去自己儿子胖成了个肉堆,严格控制他饮食,这包牛肉干零食可是要吃一个星期的呢,曹焕这一“慷慨解囊”,自己味都没尝到呢,就没了。曹焕选择性地忽略了陈弥幽怨的眼神,朝潘秦楚说道:
“一下课什么都没吃就赶来了吧。”
欧思阳的肚子立马回答了曹焕这句话,潘秦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也无法,只能拆开了牛肉干跟欧思阳两人分了。
“稍微透露点都不行吗?”
潘秦楚和欧思阳并排坐在对他们俩来说有些宽大的办公椅上,一边嚼着牛肉干,一边还在尝试能不能从曹焕这里套点东西出来。
“你说呢小班长?”
潘秦楚看着曹焕这么守口如瓶,难免有点沮丧,用力地撕着牛肉干解愤。
“别急,下个星期四会来找你们一班的各位问点话。”
潘秦楚听着曹焕这么一说,聪明的脑袋立马捕捉到了重点信息,她猛地抬起头,眼里写满了警惕与小心。
“那五班呢?”
“上星期已经问过了。”
这下潘秦楚坐不住了,从办公椅上跳了下来。
“他们说什么了?他们都是骗子,一句话都不能信的!要不是他们,祁祁至于转来一班吗!他们有什么资格说祁祁的事,一个字都不配!”
小姑娘激动得很,欧思阳看着不对,跳了下来拉住潘秦楚,把她拉往自己身后,做出了保护者的姿态。
“阳阳你放开我!那人渣教出来的人渣有什么资格乱讲!你不是最清楚吗!他们为了逃脱罪行,嘴里哪一句话是真的!”
欧思阳脸都白了,看着潘秦楚不说话,潘秦楚急促喘息着,沉默一阵后,她终于平静了些,眼里噙着泪,浑身发着抖,像是随时会崩溃一样。
“那你们就没撒谎了?”
曹焕此时特别像个不近人情的魔鬼,这话问下去,连陈弥都看不下去了,他从身后抽了两瓶私人收藏的饮料塞给潘秦楚和欧思阳,顺手拉了一把曹焕,朝他摇了摇头。
“老大,你这干什么呢,太凶了奥,注意下。”
潘秦楚听到曹焕这么问,瞬间脸有点青,大眼睛左右转着,一副慌了神的模样。
“楚楚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
欧思阳见状,转过了身想拉潘秦楚走,潘秦楚抬头看了看欧思阳,最终也没说什么,跟着他出了办公室。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跟小孩过不去呢。”
陈弥收拾了下办公椅上剩半包的牛肉干,估算了下还能吃个两三天,心中默默窃喜。
“没什么,可能最近被低龄小孩们攻击得有点心态崩溃……吧。”
“我看你这攻击姿态不像是心态崩溃,倒像是心理变态。”
“啧,就你话多。”
曹焕继续看他的X光片去了,不再理会陈弥。
此后几天没人再就这个案子的事找过曹焕,包括谭北海,这到让曹焕有点不太适应,明明上个星期天天都在做有关这个案子的事,就这么没头没尾地断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如此不舒服了几天,到了星期四的早晨,曹焕迷迷瞪瞪上了公交,屁股还没碰着椅子呢,就收到了谭北海发来的信息。
“谭北海:中午12:30左右我来接你去市体育馆。”
“谭北海:你们法医接待打电话说检3320号案子好了,到时候你一起带出来吧。”
“谭北海:一起吃中饭?”
连发三条。
曹焕的早餐一般是等他到了中心打完卡后,再溜去后门的早餐车那儿买的,这会儿看到中饭两个字,他一个肚里空空的人被激得感觉饿到路都走不动了。
“你火奂哥:要不还是我请你吧,我叫外卖,你到中心吃完了再走?”
“谭北海:不了,你们叶主任要是看到,一定会要请我去你们隔壁酒店吃工作餐。”
曹焕想了下,确实,叶怀国这人特好面子,一点都不肯亏待有点官位的,毕竟有没有案子进来都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给,虽说是工作餐,那也是大酒店的工作餐,相当丰盛,若是能坦坦然接受,那实在不是谭北海的性格。
“你火奂哥:我记得你以前都是推掉的吧。”
“谭北海:就是不想总推,累。”
曹焕发现自己现在已经能比较顺畅地跟谭北海进行日常类的聊天了,他给自己的社交技能树上加上了光荣的一点。
“谭北海:还是车上解决,老三样?”
曹焕花了几秒钟想了下“老三样”是为何物,无糖奶茶、巧克力豆面包以及原味泡芙?也不是不行,就是太甜了,早餐得吃咸的综合一下。
“你火奂哥:好的,简单方便好吃。”
“谭北海:行,到了给你电话。”
“你火奂哥:OK。”
这之后谭北海便没再发信息过来了,曹焕其实为了不冷场,已经将聊天内容脑补到问他案件进展如何了,不过既然谭北海自动掐断了那最好。
中午,谭北海如约而至,一分不多一秒不少,曹焕接电话时看了眼时间,被精准得冷汗都下来了,他不敢耽搁,抱着案子立刻往门口跑去。车里的暖空调以及车载香水温和的味道让坐进密闭轿厢的曹焕筋骨舒畅,他向谭北海扬了扬手中的案件档案袋,放在了前座扶手上。谭北海单手拿起档案袋,将其中的意见书先抽出来读了一遍,他侧过身时,曹焕发现他眼底好大一片青黑,下巴底也分布着零零碎碎的胡渣,与此相反的是,他的穿着倒是如往常一样一丝不苟的,远看的话一点都看不出憔悴来。曹焕再次瞥了眼谭北海,拆了放在后座的面包和奶茶,一边吃着,一边等谭北海提问。
“你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吧?”
“嗯?”谭北海抬起头来,对着后视镜摸了摸脸,“很明显?”
“嗯,大概会吓着小朋友们。”
谭北海闻言轻笑了下:
“那吓着你了没?等会儿到了体育馆我再刮下吧。”说着,他将手中的意见书摊给曹焕看,指着其上一句话问道,“这人一定评不上十级?”
谭北海手里的是一个交通事故案件,受害者当时来检查,是被人抬着进来的,表面上似乎非常严重,临床这边也不敢怠慢,可是几个人轮流诊了好半天,都只得出了评不了级的结论。
“嗯,来回诊了三次,你也是知道的。除了他被抬来中心的那第一次,后面我们还上门复诊过两次。第一次距离事故发生时间比较近,我们想结果可能会不准确,毕竟伤残鉴定有时候就是这样,伤情在前期没有体现出来,在后期有可能会严重起来,反之亦然,因此一般情况下,能鉴定的前提都是医院已出具出院证明等文件。当时确实诊不出什么东西来,再怎么结合病历,也只能是这个结果。我们后来分别在一个星期、一个月这两个时间点上门复诊,结果都表明他这伤是越来越好了,对生活没有影响,是基本痊愈的状态。就算我们一直是以民为本,能往严重的靠都尽量往严重的靠,能评九级的一定不评十级,可他这真的是连十级都评不上,边儿都靠不着的那种。”
“好的,知道了。”
谭北海将意见书放回档案袋里,顺手把档案袋搁在了副驾驶座上,启动了汽车。看着谭北海的这个动作,有一瞬,曹焕太阳穴重重跳了下,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现了一些悬崖、车辆、血红色、副驾驶座、档案袋的片段,他的头脑感受到了一阵胀痛,大脑的保护机制在此时被触发,用疼痛催促着他赶快逃离。曹焕深呼吸了几下,后背平靠在椅背上,转头望向窗外,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但越是这样,各个不连贯的场景越像一根根的刺似地往他脑袋里扎。
“那个、档案袋要不放后面来吧,我记得里面有病历本的扫描光盘,万一颠到地上压碎了就不好了。”
“好。”
谭北海趁着红灯的间隙将档案袋交给了曹焕,曹焕松了口气,放松地将头靠在座位颈枕上,这种窒息般的感觉化解后的劫后余生感,不禁让他聊天欲大增,得用说话来证明自己还好好活着。
“谭检察官,我都没看你吃东西,你是吃完饭过来的么?”
“早餐出发前才吃,算是早中餐了,现在不饿。”
“你该不会昨天也没回家吧?”
“嗯,是的。”
“还是赵祁那个案子?这个案子疑点很多吧,为什么不干脆退回公安局让他们查清楚了再上来呢?”
“长柳苑二期还是工地,为了施工方便,以及避免事故发生,有一段道路是被封住的,大约有将近500米的道路监控设备是没有启用的。那段围起来的空地,现在就是周围住户的免费停车场,案发当晚,从五点开始在附近停过的车,统计下来能确定的有131辆,其中装有行车记录仪的有78辆,正在一一联系和排查。”谭北海说到这儿沉默了会儿,曹焕以为他已经讲完了,正准备开口,就听谭北海继续说了下去,“而且郑盛的身份让我有点不太放心,给我们的时间可能没有那么多了,退回去再送上来,恐怕会来不及。”
“郑盛的身份?”
曹焕倾身双手把住驾驶座椅背,疑惑道,此时他听到了车窗外传来的集体喊口号以及欢呼的声音,他往外看了看,已经能看到市体育馆的标志了,估计是运动会正进行到激烈的部分。
“就是这儿了吧?想当年我小学初中高中的时候,也都是在这里开运动会的。”
“传统。”
谭北海停好了车,曹焕跳了下来,将手里剩了两个泡芙的盒子递给他。
“不吃了?”
谭北海接过这两个泡芙,看向曹焕道。
“留给你的,我估计像上次那样的话得问不少时间,多少还是吃点吧。”
曹焕大度地拍拍谭北海肩膀,仿佛这泡芙是他买的一样,他双手背在身后向露天场馆走去,刚巧一群穿着五颜六色运动服龇牙咧嘴的小朋友们跑过他眼前的场馆入口。
“在这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二年三班的同学们高举手中的旗帜,为场上奋力比赛的队友们倾力加油……”
主席台上字正腔圆朗读通讯稿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人声BGM中,谭北海带着曹焕围着场地外围转了半圈,从另一个侧边上了观众台。萧主任自从接到谭北海的通知以来,从早上开始精神就高度紧张,谭北海才露了撮头发他就赶过来了,隔着栏杆要跟谭北海以及曹焕握手。
“辛苦两位检察官了,这边的就是一班的同学,您朝外走,主席台下有个小餐厅,我们在那儿进行怎么样?”
“好。”
谭北海点了点头。
“哎,小付啊,带检察官们去小餐厅。”
曹焕随着萧主任喊话的方向看过去,“小付”原来就是上次那个不太管事的老师。付老师穿着白大褂,手里拽着一卷绷带,是鹤鸣路小学的保健老师。付老师小跑着过来向他们两个鞠了个躬,碍于手上还拿着绷带,于是没有上来握手,只是做了个手势请他俩往前走,自己则跟在了最后方。到了小餐厅后,付老师急急忙忙去柜台冲了两杯果珍过来,分别放在谭北海和曹焕的面前,这之后似乎没她的事了,便又找了个角落安静地坐着。
“这次没有问话表吗?”
曹焕等着萧主任带人来的间隙,突然想起好像少了点什么,于是拿胳膊肘戳了戳谭北海小声问道。
“不用,这次我们一起问,你帮我录好音,顺便观察下就好。”
“哦哦。”
曹焕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萧主任就带着一列五人小队进了小餐厅。
“是这样的,这些孩子都有项目要参加,一个个问可能要拖很长时间,一班家长允许接受问询的一共是33位学生,五六个人一组这样行吧?”
“可以,让他们找个位置坐吧。”
这五个人里带头的男生手臂上有个双杠的臂章,看样子是个中队长,他先带着其余四人一起向谭北海和曹焕鞠了一躬,才就近找了位置坐下。
“你们对郑盛有多少了解?”
这五个人按着坐的顺序,从带头的中队长开始回答。
“郑老师是语文老师,但是不教我们班,平常接触不到。”
“我也是,脸和名字不太对得起来。”
轮到第三个女生时,她没有马上回答问题,而是有些紧张地左右看了看小餐厅里的环境,最后视线落在坐在角落里的付老师身上。付老师没有在关注学生们,低头自顾自划着手机。女生又看了看边上的萧主任,萧主任看到她看过来,朝她笑了笑,结果好像适得其反吓到了她。
“那个萧主任,您要不背过身去坐那边?”
曹焕提议道,萧主任不敢说什么,应了声,真的走到了孩子们后面,背过身去坐着了。那女生回头看了眼萧主任,见他没转过头来,稍稍俯身放低了音量道:
“郑老师是校合唱队的顾问老师之一,我们……我们每个合唱队成员,几乎都被他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