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啊。”
“哐当!”
“我擦……”
“乓!”
谭北海眨眨眼,大脑还没完全清醒,扶着门框看曹焕在厨房里上蹿下跳。好一会儿,他揉了揉眼睛,有点反应过来了,上前捡起了掉落在地的锅盖。
“我看见冰箱里有面团,就想着蒸个馒头,可他怎么就炸了呢……”
曹焕从谭北海手里接过锅盖,捧在怀中,不敢接近灶台上的蒸锅。谭北海走近了一看,整个蒸锅都被一大只发起来的白馒头占据,馒头顶层表皮炸了个洞,噗呲噗呲喷着热气,正是这股热气把锅盖给顶到地上去的。他关掉了火,拿了根筷子刮了刮锅壁,馒头贴边的面皮已然焦黄,与铁质锅壁难舍难分,这锅怕是也不能要了。
“我们吃吐司吧,怎么样?”
谭北海想了想,伸手揉了揉曹焕的头发,问道。
“……好。”
曹焕还能说什么,他今天难得起在谭北海之前,平时都是谭北海准备早餐,他想着也是时候表现一下了,结果就是蒸了个魔法火山馒头出来。他也不敢再待在厨房里添乱,灰溜溜跑回餐厅,泡了两杯牛奶等吐司上桌。
蒸锅不能用,很多东西都没法弄,谭北海开着冰箱思考了会儿,拿出生菜、西红柿、芝士及火腿肠往厚吐司上铺,顺便煎了俩流心荷包蛋,完成了一道简易早餐。
“你打算从哪里开始跟?”
“嗯?”曹焕咬了口脆脆的吐司边,咽下肚中,擦了擦嘴角答道,“先去余了家吧,她一般不会那么早起床。”
“你确定她在家吗?”
“虽然只是我的个人猜测,我觉得再怎么样,她是不会放雷电一个人在家的。”
两人收拾完,开车到余了家楼下时,八点都还不到,可星期六的老小区,车位就不是那么好找了,他们转了好几圈,只在离余了家直线五六百米处找到一个空车位,停完车,还得往回走不少路。
初夏的早晨不算太炎热,单元楼下小花园里聚集着不少清晨出门乘凉的老人们。两人本是打算在那儿蹲人的,但总不好跟老人抢座,便寻了个大树阴影底下的台阶并排坐着,一抬头就能看见余了家的绿漆大门。
“诶你不是上次那人吗?”
一老头自来熟地在谭北海边上坐下,他手上牵着只雪白雪白的大白熊,大白熊的毛已经被剃了一层,憨憨地吐着舌头散热,它看起来也不怕人,凑到谭北海膝盖边闻了闻,便枕着谭北海的脚面趴在了地上。谭北海闻言抬头,认出了跟他打招呼的人——正是住余了隔壁的那位老伯。上次的事,老伯或许误会不浅,这会儿正警惕地上下打量着面前二人。
“您好。”
谭北海微微点了点头,不打算多寒暄,赶客意思明显。可显然老伯没意识到他的疏离,继续打探道:
“怎么你也住这里啊?可我好像从没见过你。”
“不是。”
“哦,那……又是来找小了的?”
谭北海笑了笑,不置可否。老伯说完这句话,掏出了一塑料袋狗粮喂着趴着的大白熊,他瞄了几眼谭北海,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在谭北海以为话题就此结束的时候,他冷不丁又开口了:
“你们找她什么事啊?别介意,我就问问,看你们还挺有模样的,总不应该是坏人吧。你看小了她家里也没人了,我跟她奶奶又是多年老邻居,她就跟我亲孙女儿似的,你上次……是吧,我不是怀疑你们啊,就是问问。”
“什么上次?怎么回事?”
曹焕越听越听不明白,悄悄拉了拉谭北海的衣袖,凑他耳朵边问道。谭北海并不太想让曹焕知道他之前找余了的始末,但既然对方问了,他总不能瞒着不说,于是便捡了些不重要的大致讲了一下。
“我来质问过她一次,关于她是不是故意让你去红星这件事。那天大家谈得不太愉快,动静有些大,被这位老伯听到了。”
“啊?”
曹焕有些吃惊,在他对谭北海的印象中,对方是不会做这么冲动的事的,但他同时又不免有些激动,毕竟谭北海这冲动是为了他。旁边老伯还在等答复,见他们窃窃私语似乎在对口供一样,便更加深了怀疑,他摸出了自己的老人机,不太友善地往这边看来。曹焕瞥到了老伯的举动,他拿胳膊碰碰谭北海,伸长头笑盈盈地面向老伯道:
“我们是她同事,她有好几天不来上班了,也联系不到,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
“哦。”老头听这回答还算合理,默默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他摸了把大白熊的头顶,感叹道,“这孩子确实,我看她总是要睡到下午才出门,这些天又几乎每天凌晨才回家。我有天起夜——人年纪大了,肾不好,晚上老是被尿憋醒——走到客厅的时候,听见隔壁有开门声,我特意看了眼时间,都凌晨两点了,我还以为是小偷,开门一看,原来是小了才回家。我就说‘小了啊,加班到这么晚啊,辛苦了‘,结果她说她现在没在上班了,我还想问,她已经把门关了。
“哎呀,她年纪挺小的,一般这会儿大学都没毕业呢吧,她倒是已经工作了,之前也是一直待在国外,搞不好啊,早就辍学了。这孩子也是可怜,没人管,你说会不会是在外面学坏了啊?”
谭北海和曹焕互看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勉强地笑了下。
“出来了。”曹焕余光瞥见楼上有人影,他转头一看,是余了开门出来了,他摇了摇谭北海的手臂,半站起身指着面前这幢楼的后方位置道,“我看到她的车停在那边,我先过去盯着,你快开车过来。”
谭北海点了点头,迅速起身和曹焕兵分两路。曹焕绕过单元楼往楼后面跑去,这段路并不长,他赶到的时候,余了也正好站在车边,似乎是在低头看手机,原地站了两三分钟才开门上了车。可这两三分钟根本不够谭北海跑去开车再过来的,曹焕有些急,怕把人给跟丢了,已经在想要不花坛里捡块玻璃放路中间扎轮胎了。幸好,出口处横着辆乱停放的白色宝马,挡住了余了的去路,余了停了下来,下车围着宝马转了圈,最后停在车前盖边,拿出手机拨了车窗前贴着的电话号码。
“你往我们进来的地方开,路边有个搭着红色雨棚的小商店,我在那儿等你。”
曹焕一边躲在单元楼的铁门里往外看,一边给谭北海发了个语音信息。过了五分钟,谭北海的车应该是开到了,给他晃了个电话,他往余了那边看了眼,转身绕远路跑去单元楼另一侧,上了谭北海的车。
“余了被一辆乱停的车挡住了,在等车主下来挪车。我们是先出去在外面等她,还是在这里等?”
“先出去吧,我们过闸要交停车费,如果跟在她后面,交费的时间有可能会把她追丢。”
曹焕一想是这么个理,车路过拐弯口的时候,他特意遮了半张脸往外探头,白色宝马车主已经下来了,正打着转向灯倒车。谭北海将车停在路边,没有熄火,不一会儿,余了的车就出现在了前方,只见她汇入车流不带减速的,很快就看不见车屁股了。
“我们是不是开得太快了。”
曹焕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且他们这车怎么开都追不上余了,一直在跟丢的边缘,他急躁地瞄了一眼仪表盘,一看数字吓一跳,都要接近80了。这可是城市道路,即使他一个不开车的人,也知道这绝对是超速了。
“是有点。”谭北海也挺懊恼,余了这车开得完全不把交规放在眼里,就差闯红灯了,要是自己规规矩矩开,根本不可能追上,“试试看走小路吧。”
谭北海打了一把方向盘,拐进了分岔的单行线,即使这样,从另一边出口拐出去时,也没能与余了拉近多少距离。
“糟了,要红灯了。”
这段路有点堵,曹焕数了下,他们和余了的车之间隔了三辆,而绿灯已经倒数到个位数了。他万般祈祷,可余了还是在黄灯时冲出停止线,直接就那么开了出去,他们则是被实实在在困在了路口外。
“只能碰碰运气了,这条路一直往前开是绕城高速,中间只有一个岔路,如果她不是出城的话,应该会往岔路开。”
“我看看。”曹焕在手机里调出地图,放大了查看,“再往前开十公里,右边有条岔路,开进去是原钢铁厂宿舍楼区。再往上就要上山了,半山腰是钢铁厂旧址,现在是废弃状态,她会不会去那儿?”
红灯变为了绿灯,谭北海跟着前车移动,想了会儿后点了点头道:
“有可能,但说不准,毕竟我们不知道她这次出行的目的,先开过去再说。”
钢铁厂宿舍区始建于上世纪六十年代,随着城市发展,原先算是偏远地区的钢铁厂,现在虽不能说是市中心,但也离如今的市中心不远。大部分住户仍是原钢铁厂员工,早年经历了房改房后,这片区域现今也是抢手房源之一。但毕竟是老城区,道路宽度有限,且两边还划了停车位,能行驶的区域刚够一来一回,显得紧巴巴的。前方一目了然,不见余了踪影,谭北海此时却是放慢了速度,时刻注意着两边停着的车。
“你觉得她有可能停在这里?”
“再往前只有一条路,她要上山下山都必须经过此处,不急着追过去。但万一她是停在这边,我们却错过了,就比较麻烦了。我刚才留意了下,小区的几个进出口电子牌上显示的剩余停车位都是0,她是进不去的,要停,也只能是路两边。”
“我看到了!前面奶茶店门口!”曹焕眼睛尖,在一排停着的车前方,看到了夹在两辆黑色车中间的一抹鲜艳,与他们所处位置粗略计算大约接近二十辆车的距离,“我们怎么办,这边都停满了,我们该停哪儿?”
“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个车位……”
谭北海向前倾身,抬头从车前窗往外看,这路段没有监控,他咬了咬牙,原地掉头开去了对向车道往回走。谭北海说的车位,非常不好停,前车与后车停得都挺狂野,活生生压缩了他们这车位的空间,再加上他的是七座车,车长就要比一般车长一些,只能歪着屁股停进去。这一个小时里,为了跟踪余了,本本分分的谭北海大概打破了他有生以来的犯规次数记录,曹焕心里觉得还挺对不住他的。
“不知道余了是在车里还是在外面,我们就这么走过去,万一碰上了,有点尴尬啊。”
曹焕拉着谭北海躲在一家店铺的墙边,往余了停车的方向张望着,他买了两瓶水,两人各自一瓶假装喝着。
“那回车上等?”
曹焕一时也拿不定注意,如果余了正在实行她的计划,现在人也不在他视野范围内,期间万一出了点什么事的话,他们跟踪的意义不就没有了。他猛喝一口水,擦了擦嘴角,决定还是应该要上去看看。正当他想叫谭北海先回车上,若是有什么事,立马开上来时,肩膀突然被谁从后拍了一下,惊得他往前跳了好几步,转身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手里开了盖的水也洒了大半出去。
“是我,过来看看你们,老远就看到你们车开过去,又掉了个头开回来。”
“莫达拉?你怎么在这儿?”
曹焕见着是莫达拉,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没出去多少,他又一下紧绷起来,顿感不妙。莫达拉会在这里,那岂不是说明他们这趟没跟错,余了确实是在暗地里干着什么危险的大事。看到曹焕几秒内的表情变化,莫达拉猜到了个大概,他叹了口气,叉腰道:
“倒是你们,为什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