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强烈的耳鸣伴随着曹焕,他的头部疼到了极致,且这种痛楚并非是外伤造成,而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无论如何爬不起来,视神经似乎也受到了影响,眼前的张桁出现了好多个重影。
子弹落在了曹焕左耳边几厘米处,巨大的枪响让他暂时处于一个失聪的状态,好一会儿,他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通过耳孔流了出来,伸手一模,揩下一掌心的血红。曹焕非常恐慌,张桁还在跟他说着什么,但他只能看见对方嘴巴张张合合,却听不见哪怕一丁点声音,自己有可能从这刻开始成了一个聋子这事,让他浑身发抖。
“呃……”
忽然,一道尖锐的声音仿佛有实质,从左耳贯通至右耳,痛得曹焕双手捂住耳朵,蜷缩着在地上左右打滚,眼泪控制不住地滴落下来。这还不如失聪来得好,至少听不见只是听不见,没有任何感觉,如今左耳应是缓过来了些,那痛楚就如同解冻了的手指般,摘胆剜心。
之前的一番打斗,使得曹焕脖子上的项链掉出了领口,挂在了他脖子后边,张桁梳理头发时,一晃眼,便看到了那反着光的金属吊坠。他哼了一声,走过去想把项链从曹焕脖子上扯下来,可奈何链子是金属的,牢固得很,轻易扯不断。张桁这样一拉,直接连带着曹焕整个人一起移动了一小段距离,链子卡在了曹焕喉咙处,逼得他咳嗽出声。这一咳嗽带来的身体震动,让更多的血液涌出了他的左耳。张桁不愿费那力气,很快放弃了扯项链,他两手用力拉歪了吊坠上的圆圈,硬生生将叶牡丹与长方块扯了下来。
“看到了吗,你要怪,就怪它,与我无关。”
张桁抓着两个小东西在曹焕眼前晃了晃,不屑地哼了声,他两手撑住膝盖站起身来,将手里的东西猛地摔在地上,像是泄愤一般,抬起枪把剩下的子弹全打在了上面。吊坠碎成了好几块,残片四处分散,长方块的金属皮则是变了形,翘起的边角中,露出了里面绿色的PCB板。张桁显然是看到了,他眯了眯眼,扔掉了枪,两指捏住长方块举到眼前,对着光观察了一圈。
“这是什么?我说你怎么还把这玩意当项链挂着了,原来是个定位器?”张桁将破损的方块往曹焕头上扔去,他拍掉了手上的灰,道,“不过没关系,我本意也是要将你们聚拢起来,让你们同归于尽。”
张桁走向大门口,拉起了几根挂在墙上的线,曹焕视线模糊,看不清线的具体模样,只能知道它们是连着门后的电子门锁的。
“是炸弹。”咔、咔的卡扣声清脆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中,张桁接好控制器,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炸个半径二十米,我想还是没问题的。”
“你、你混蛋!”曹焕靠着手肘爬向张桁,他的关节已经磨破了皮,不断往外渗血珠,“为了一己私欲害死那么多人,不肯承担责任,只知道怪别人,你不得好死!”
“哈哈,我发现你们这种小人物有个癖好,就爱讲大话。即将不得好死的,不应该是你们吗?”
张桁说得极其无所谓,一点没把曹焕的咒骂当回事,他捡起了地上的枪,裹衣服里仔仔细细擦干净了,而后隔着布料捏住枪嘴,拿手柄下了狠力击打在曹焕后颈处。曹焕根本无力反抗,只是颤抖了下,便半晕了过去。张桁将枪塞进了他手里,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好好睡一觉吧,这样到时候不会太痛,等救你的人来了,一撞门,一切就都结束了。你也不要太担心,这种情况下,依我的经验,他们到时候会得出你英勇与三个毒贩对抗,虽然胜利了,却也用尽力气命不久矣的结论,大概还会给你评个奖,再向你养父母颁发锦旗,也算是死得光荣了。你看我多好,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
“总会有人找到你……”
曹焕咬着牙说道,他晕得不行,天地都在旋转,头又很疼,像是有人不断摁着他头往地上砸一样。
“嗯……那也要很久以后了,毕竟我知道你们没有能拿来通缉我的证据。而且托你们的福,我今天就会离开这里,到很远的地方去,隐姓埋名,谁也找不到我,安享我的下半辈子。”张桁微笑了下,站起身拍掉了衣服上的干草,“我不会亲手杀你,毕竟我跟曹东起曾经是朋友,但是我也要让你知道自己的不自量力,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你就好好地在地府里忏悔吧,忏悔为什么有安乐的生活不过,偏要来搅我的平静。再见了,不对不对,应该是永别了。”
张桁舒展了一下筋骨,往角落里的小房间走去,他将小房间内外死去多时的三人全部拖到曹焕身边不远处,扔在地上。他跨过地上的尸体,最后朝曹焕挥了挥手,微笑着走入小房间内,关上了门。曹焕失去意识前,听到了门内传来的“咔”声,与张桁将线接入电子锁上的控制器时,是一样的声音。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夕阳将他手臂的阴影打在灰白色的墙壁上,如此静止五秒后,墙壁上的影子跌落,而他也已是闭上了眼睛,陷入一片白光中。
·
“又有新语音上来了!”
陈弥指着电脑屏幕喊道,闻言,秦诗跑了上来,抓着电脑椅背催促谭北海快些点开。
谭北海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双手似乎也变得苍白,他点开了一条条新上来的语音,里头仍是没有任何曹焕的动静。直到第三条中段,终于有一个较为闷的男性声音从喇叭中传了出来,几人俱是一激灵,全神贯注地分辨着说话人是谁。
“这不是曹焕的声音,这是谁?开枪人?张桁?”
莫达拉问了一连串问题,不过没有任何人给他回答。
“我没听过张桁的声音,不知道……”
“我听过!”秦诗打断谭北海的话,跳着举手道,“是、是他,是张桁,我记得的!”
“他在跟谁说话?总不可能自言自语吧,难道是在跟老大说话?那是不是证明老大没事!但是老大怎么不回答啊,是不是……”
秦诗胳膊肘捅了陈弥肚子一下,瞪了他一眼,陈弥忙捂住嘴,小心地往几人脸上看了看,不敢随便说话了。
“定位消失了。”
谭北海的话,让大家的注意力从语音栏再次移回地图。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又是枪声,又是定位消失,任谁这时候都乐观不起来。
“莫达拉,你联系上了吗?”
谭北海再开口,声音有些发抖,明显是在强装镇定。莫达拉脑袋懵得很,一下没反应过来,他愣了会儿,应了声,举起手中一直在连续拨直升机调度中心号码的手机,回道:
“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也没听说其他地方有紧急任务,但就是一直打不通。”莫达拉挂掉电话,转而找出了同事的号码拨了过去,等待间隙中,他道,“我把坐标发给几个兄弟了,让他们调几辆车先开过去再说,总比瞎等着什么都做不了来得好。”
电话那边很快就有人接了,莫达拉简单快速地交代完后,准备继续连打调度中心电话,想着必须得把直升机借到了。巧的是,他刚调好车,调度中心的电话居然通了。接线员说话时还喘着气,似乎是从哪里跑过来的。莫达拉叉着腰,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后,绕着满屋子边走边听对方讲话,然而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一架都没有?那最快多久能给我们匀出一架来?”
莫达拉越听对面讲话,脸色越难看,最后只听他让对方尽量安排,无奈地挂了电话。
“调度中心说,隔壁市过山隧道发生了货车轮胎爆破造成的连环相撞事故,死伤人数众多,隧道中段也发生了塌方,车进不去,更出不来,无法搬运伤者,只能出动直升机。除了医用直升机,这回还调用了周边城市大部分的警用直升机,现在没法给我们安排,哪怕是一架也没有。调度申请我已经让我兄弟们帮忙提交上去了,现阶段我只能让调度员先保证航空路线,再等飞机。”
“那要多久啊?”
秦诗急了起来,跺着脚问道。
“说是起码一两个小时……”
“一两个小时?!那曹焕不早凉了!”秦诗这话一出,她自己也觉着说得实在是不妥,一边是多人的生命等待救援,一边是生死未卜的朋友,在场的所有人都只会比她更着急,她这时候怎么能再说负面的话语,“不是,我是说……哎呀!我有!我有直升机!十几架,现在、立刻、马上可以调用,连带飞行员的,行不行?”
大家一脸震惊地看向秦诗,让秦诗浑身不自在,脸都红了,她忙解释道:
“安湖国际高尔夫俱乐部,以及边上的直升机飞行体验场,都是我家的产业,总之我可以马上调到,要几架?快说!”
秦诗拍了下愣着的莫达拉,莫达拉哦了两声,刚想说“一架”,想了想又改口成“两架”。秦诗应了声,拿起电话就走进了玻璃反面的小屋里。
“哇……”
陈弥等秦诗进了小屋后,替其他人感叹了一声,几人聚集在小门外,焦急地等待秦诗的消息。秦诗电话打到一半,想出来问点事,一开门就被门口围观她的三人吓了一跳,她镇定了一下,指着莫达拉结巴了会儿道:
“哪、停、停哪儿!”
“啊?哦!”莫达拉一拍脑袋,赶紧再打了个电话去调度中心,经过一番商量后,他挂掉电话,大声向秦诗喊道,“鹤鸣路小学操场!”
“我听得到,又没聋……”
秦诗小声嘟哝了句,跟电话那边的人交代了下位置,挂掉电话后,从三人中挤了出去。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谭北海按灭了显示器开关,一边说一边大步往外走。莫达拉一把拉住他,犹豫了会儿,摇了摇头道:
“不行,对方有武器,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有几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能带你去。”
“我最初进检察院时,是负责案件侦查的,有《公务用枪持枪证》和《枪证》。”
“……那你现在怎么看也已经调离了使用公务用枪的岗位了吧,这几个证应该早被收回去了。”
“至少代表我会用枪,不会拖后腿,且万一的时候,还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你上一次实弹射击训练是什么时候?”
“莫达拉,时间不等人。”
“……哎行行行,我知道了,但我不能给你枪,你没时间也没证向你们检察长申请。可在必要时候,记住是必要时候啊,你可以因为情况紧急而使用旁人的枪,我的立场是不同意也不提倡!”
“我知道。”
谭北海得了允许,越过莫达拉,极速跑了出去。莫达拉一个头两个大,一边跟着跑,一边联系自家兄弟。门口的两个网络技术科同事还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电脑里的语音证据还得叫他们帮忙保存下来。
“哎你俩!”莫达拉终于在大门口看到了打电话打得焦头烂额的两位同事,想必是到现在还没找着专家,他等对方挂掉电话后,道,“密码已经解开了,现在显示屏关着,去打开,软件右边语音弄下来,要做音频分析比对。速度快,争取一个小时内能拿到可以让检察院出逮捕令的证据。”
莫达拉一句话的功夫,已经跟谭北海拉开了一大截距离,他说完也顾不上其他的,赶紧继续跟着往前跑。
“谁是比对对象啊?”
其中一个网络技术科的同事在莫达拉身后喊道。
“张桁!”
“谁?”
“联系李成薰李副局长!她会给你们下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