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警车闪着红蓝警灯,呼啸着驶过机场高速,在机场停车口处来了个回旋急刹。李成薰从带头的那一辆警车中跨出,跑在最前面,与等在航站楼入口处的机场公安*汇合。
“李副局,”机场公安罗队长手握对讲机,迎面跑来,他与李成薰并排快走,汇报道,“今天的所有航班信息我们都已经查过了,没有任何一个乘客符合市局提供的资料。”
“嗯。”李成薰眉头紧皱,思考了会儿道,“他可能用的是假身份。”
罗队长一听,脸瞬间发白,李成薰短短的几个字,吓得他对讲机也握不太住,如果有人能用假身份买到机票又骗过安检,那对他们来说可是天大的失职。李成薰走了会儿,发现罗队长没跟上来,回头便看到对方僵硬的表情,她知道罗队长在担心什么,安慰道:
“嫌疑人是公安内部人员,有能力将伪造的信息通过联网,这是你们防不住的。”
罗队长点了点头,快步走上来,尽管李成薰如此说了,他脸色也没改善多少。
“年初的时候你们这里应该安装了一批大数据人脸识别系统,现在启用了吗?”
李成薰脚步不停,拐进航站楼中,她想了想,选择了往国际航线的方向走去。
“有、有在作为辅助使用,”李成薰脚步飞快,罗队长不得不小跑着跟在边上,“聘了专人在操作。”
罗队长用自己的ID卡刷开了边门,让几位警官通过,他最后一个进门,又赶紧追到最前面带路。
“安检口都布了识别仪器吗?再给每个安检口人员都发去张桁的照片,以防他还没有过安检。”
“每个安检口都设有仪器,照片也已经发下去了,之前一接到命令就布置好了。李副局,这边就是监控室。”
罗队长说着刷开了一扇门,里头是一大墙的矩阵屏幕,照得整个机场毫无死角。李成薰应了声,率先踏入门中,立于中间的控制台边。
·
张桁戴着帽子及墨镜,正坐在2号航站楼的休息椅上,为了配合自己□□上的照片,他在来的车上给自己黏好了胡子,没想到自己的未雨绸缪,竟然真的有派上用场的一天。现在他所使用的这个身份,是他母亲在安湖与另一个男人所生的孩子的,只是挺可惜,那小孩很早就死了。
看着手中的身份证,张桁难免陷入了回忆中,当年他考到安湖,第一件事便是兴冲冲地投奔自己的母亲,本以为会是母子相认的温情场面——至少过去十几年,他一直是这么幻想的——但是母亲的态度却是极其冷漠。他还记得初见面时,满眼热泪的他,对上的是母亲有意无意的,像看甩不掉的垃圾一样的眼神。那个时候,母亲的身边已经有了另一个小孩,约莫五六岁的样子,天真无邪,享受着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而他,则是与局外人无异,无法融入其中,或者换句话说,压根没有人期望他来融入。
然而更让张桁焦虑的是,他本想好好读书出人头地,用自己傲人的成绩与能力夺回哪怕一点点母爱,却在引以为豪的学习中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铁卢。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他想不通为什么考题会如此之难,其中好多都是他根本没有条件接触到的课外知识,这不公平。他从以前还在小山村时的追求高分,变成了现在祈祷只要能及格就行,可不管怎么努力,按成绩排的月考座位越来越往后,他明明是凭着成绩考进来的,最终却和一帮花钱进来的借读生在一个考场。不甘心、嫉妒、怨天不公,各种负面情绪合成了一颗恶的种子在张桁的心底里滋长。
那一天,这个城市正处于漫长的梅雨季节中,忽而电闪雷鸣,忽而毛毛细雨。宿舍里同学们谈论的话题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先天条件决定了你不能出人头地”,张桁与他们的生长环境实在是相差过大,连聊天都接不上话,他只好默默地写着作业,不去搭话。可是耳边聒噪,使得他连最简单的算式都写错。他当时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拎起书包冒着雨,一路跑回了母亲家。母亲和那个男人都不在家里,只有一个傻乎乎围着自己叫哥哥的小男孩,怎么看怎么碍眼。雨越下越大,渐渐变成了暴雨,张桁是一路淋雨回来的,全身湿透,冷到了心底里。一个响雷劈了下来,小男孩开心地尖声叫着满地跑动,而张桁捂住了耳朵,脑袋嗡嗡轰鸣。
接下来,张桁自己也记不太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反应过来时,他站在阳台上,飘进来的雨丝打在他的脸颊。他双手发抖,但是莫名地释然,从来没有一刻如此轻松过,而那个所谓的弟弟,则是趴在了10层楼下的草地中,一动不动。张桁擦干净了所有表明他回来过的水渍,关上了门,又跑回了学校,可笑的是,根本没人发现他离开过。同学们的脸现在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他拿着换洗衣服去浴室冲洗了一番,清清爽爽地回来继续学习。
第二天,张桁从李成薰家吃完晚饭出来,手里捧着一盒李成薰爸爸给他的坚果。他偷偷吃了几颗,是他从没尝过的味道,他觉得母亲一定会喜欢,便跟抱了个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重新包装好,蹦跳着赶往母亲家。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母亲看到他如此孝顺,说不定会改变态度,后悔自己的漠视,重新执起他的手。
一到家,哭声震天响,母亲蓬头垢面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张桁却觉得开心,他走过去安慰母亲,把手里的坚果递给她。但是母亲没有领他的情,一挥手,将坚果盒子挥开了,盒子砸在地上,裂开一条长缝,其中的坚果也洒了一地,滚满了客厅的地板。张桁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眼神渐渐变得阴冷,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弯腰重新把坚果一颗颗收进了盒子里。这么好的东西,就是有人不珍惜,他也没办法。
张桁后来主动请缨,帮忙办理弟弟的死亡证明,然而他只是出门逛了一圈,反正家里已经翻了天,没人会在意他有没有办好。母亲年纪已经不小,无法再生产一个孩子,于是那个男人带着弟弟的遗体落叶归根后,就没有再回来了,从母亲的世界中彻底消失。母亲就此疯了,张桁去看过她一次,那疯癫的模样,在他心中已经不够格做自己的母亲了,他万分嫌弃。
“活该。”
他说。
同时他又觉得很好笑,从此没再踏入那个家一步,自此将母亲这个词从字典里划去。就像他出来后再也没回去过小山村,没有人照料的父亲,可能早就死了,与那张散发着恶臭的床褥融为一体。
再后来,张桁进了市局,有一天,他突发奇想,在系统中查了一下他那个弟弟的信息,出乎他所料,竟然还存在。他算算弟弟差不多到了能拿身份证的年龄了,便偷偷伪造了一张,万一哪天能用上呢,毕竟他想要即使他们都死了,也得弥补自己。
张桁将身份证夹进护照中,伸了个懒腰,这些往事他已经很少想起了,如今回忆起来,就好像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他整了整帽檐,看了眼时间,起身往安检处走去。国际口的人不多,很快就轮到了他,他将护照、机票、身份证等递给安检口的人,摘掉了帽子,一脸平静地直视摄像头。
收证件的安检人员桌子底下的手拿着打印分发的照片,眼前的这个人似乎有些相似,但是她不敢确定,之前她已经误报过一次了,这次必须得更谨慎才行。但是太像了,虽然照片上的人没有胡子,也要比眼前人更年轻些。她吞了下口水,慢慢地扫了一眼身份证。
“先生,能否请您摘掉眼镜?”
张桁皱了下眉,但他现在以坐上飞机为最紧要事,便没打算多纠缠,摘掉了眼镜,没过两秒又重新戴上。
“谢谢您的配合。”
安检人员微笑着目送张桁过去后,犹豫再三,还是拿起了对讲机,她半个身子弯到桌子底下,向上面汇报了疑似人员。其实比安检人员更早汇报的是机场的人脸识别系统,在张桁走入摄像头范围内,整张脸暴露在镜头下时,系统就响了警报,显示有68%的相似度。特别是当张桁摘下眼镜后,相似度又提高了9个百分点。监控人员立马把情况报告给了罗队长,李成薰他们听到了汇报内容,立刻朝着航班登机口跑去。
张桁根据机票上写的找到了登机口,他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给自己儿子发了个出发信息。他放下手机,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也难怪,中饭没吃,还跟曹焕那小子打斗了一番,毕竟年纪摆在那儿,这一顿折腾下来,消耗比以前要多了。张桁往四周看了看,选了家看起来价格比较正常的中式快餐厅走了进去,菜单上都是些盖浇饭,他是比较嫌弃的,站在前台看了半天也选不好吃什么。营业员发现了他的犹豫,亲切地走来向他介绍各款套餐,张桁一边听一边点头,选了个较为清淡的竹笋鸭肉配水蒸蛋的套餐,近些年他也开始了少盐少糖的生活。
“请问您要选择哪款饮料?”
营业员将套餐中的四款饮料简介菜单拿了出来,翻转过来放在张桁面前。张桁推了推眼镜,不是太想要饮料,谁知道里面添加了什么色素,他想跟营业员商量换成汤,抬起头时,感觉到边上有人挨到了他胳膊。他以为是自己点餐太慢,影响到了别人,便转过头想跟旁人道个歉。一抬头,看到的却是李成薰。
“好久不见,张桁。”
·
“咔嚓。”
一秒过去了,两秒过去了,三秒过去了,曹焕眼皮直抖,艰难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没有爆炸,没有爆炸!面板上的“00.00”数字也不见了!
曹焕激动得都站不起来,他忘了嘴里还咬着手电筒及摄录机,一张嘴,掉一地。
“哎哟。”
有什么小东西轻轻地砸到了他的头,这对神经还没放松下来的曹焕来说,一下想到了会不会是另一个机关,他只觉血液迅速从脸上流失,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他一边后退一边抬头去看,只见被金属齿咬住的其中一根连接线掉了下来,正中他额头。再往上,其余几个金属齿卡口也松嘴了,几根线堪堪挂在天上,要掉不掉。
“曹焕?曹焕!”
听到谭北海叫他,曹焕回过神来,他赶紧趴在洞孔边,回应着外面的人。
“我、我好像能出来了!”
“你先别乱动,等莫达拉他们上来……曹焕?!”
被关得太久,曹焕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要他等一等的话了,他抽出了自己的手,指甲嵌进墙皮中,勉力站了起来。只轻轻一拨,挂着的线便掉了出来,至此,阻碍门开启的障碍不复存在。曹焕揉了揉有些模糊的眼睛,握住把手,向下用力,往后一拉。锁舌清脆地弹动了一下,跳了出来,随着向后的力,门慢慢开出了越来越大的缝。他喘着气,从中挤了出去,月光是如此明亮,头一回让他觉得需要眯眼才能直视。
“焕焕!”
曹焕的一张脸特别糟糕,又是泪痕又是血污又是灰尘,谭北海赶忙上前扶住他,伸手给他简单擦了擦。
“我、我出、我出来了,我……我……”
曹焕拖着麻木的腿转了个身,双手抓住谭北海的胳膊想向他表达激动之情,但他的大脑好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全身软得跟瘫泥无异,站也站不稳,直往下坠。相反的,意识却清醒无比,能清楚地感知到周围的环境,他眼看着面前景象倒转,侧脸与地面亲密接触,一只蚂蚁在他前方几厘米处快速横穿而过。谭北海在耳边叫他,他是能听见的,他也想回应几句,安慰下谭北海他只是太累了,稍微躺一会儿就能起来了,但是他发不出声音来。也就几秒钟时间后,世界像是被按了0.5倍速播放,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他想爬起来,却在此时忽然感觉到从身体中部往上窜起一股压力,如拔掉塞子的高压锅,轰得他头晕脑胀。他不得不紧闭上眼睛,听觉也变得黏黏糊糊,整个人像是坠入深海,无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向他压迫而来。警笛声、脚步声、说话声,好多好多声音重叠在一起,但是他好累,不想作回应。
再有清晰的感觉,是阳光穿过高高的落地窗,洒在他身上,蔓延开温暖的热度。一开始懒洋洋的还挺舒服,不过随着太阳照射角度的偏移,温暖渐渐变成了炎热,热得他不得不起床。曹焕一脚踢掉毯子,抓抓头发,从客厅的沙发上坐起来,他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实实在在地打了个大哈欠,“嘿”一声跳下沙发,光脚在深咖色的地板上踩来踩去。
咦?
曹焕新奇地走了两步,立定在挑空极高的客厅中央,前后左右自我检查了一圈。身上既没有疼痛感,也不见伤口,甚至连腿上那条长长的手术疤痕也消失了。他有些不解地眨眨眼,想不起来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身上应该有伤,他歪了歪头,没有太在意,往自己家后花园走去。
“爸爸!妈妈!”
曹东起和钱越芝背对着后门,坐在花园里的小餐椅上喝茶,听到曹焕的喊声,他们同时回过了头,眉眼带笑地向他招了招手。
“焕焕,过来。”
曹焕跑了过去,曹东起和钱越芝放下了茶杯站了起来,向他张开双臂。待曹焕走近,钱越芝双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久,半晌,欣慰地笑了起来。
“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过来让爸爸也看看。”曹东起一手搭上曹焕的肩捏了捏,好好地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下,点点头同意钱越芝道,“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我们真是白担心那么久。”
曹焕对眼前的场景感到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父母这都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说起这些来,他一脸疑惑地看看曹东起,又看看钱越芝。
“焕焕啊,是我们对不起你,你不要怪爸爸妈妈好吗?”
“妈妈,你在说什么?今天这是怎么了?”
“虽然我一直对你很严厉,从不夸奖,但其实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你一直是我们的骄傲。”
曹东起平时对着曹焕满分的卷子也不会笑一下,此时突然夸奖起来,倒弄得曹焕别扭不已。
“怎么了爸爸,你们今天都好奇怪……”
“我们对你没有其他要求,只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平平安安,你记住这点就好。”
“好了,你回去吧。”
“回去?”
曹焕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现在不正在家里呢吗?不过好像也快中午了,他再低头看看自己光着的脚,想曹东起的意思大概是让他回屋子里去穿好鞋,等吃饭。也不知道今天中午吃什么,他转过身朝屋里看了眼,等再转过来时,刚才还在眼前的曹东起和钱越芝竟然离他有几十米远,两人仍是站在椅子边,远远地看着他。
“爸爸?妈妈?”
曹焕抬腿往前走,可不管他怎么走,都无法把这几十米的距离拉近。而且距离还在拉长,他不得不奔跑起来。
“妈妈!爸爸!”曹焕着急了,心脏跳得飞快,两边的风景虽急速倒退,但他却发现自己怎么跑都仍在原地,“啊!”
跑着跑着,右手被人一下拉住,曹焕没防备,这一拉,他差点摔倒,可神奇的是,他竟然稳稳站住了。他朝边上看了眼,拉着他的人只有一个轮廓,看不清脸,这个轮廓紧紧拽着他的右手,让他无法挣脱。他认为自己应该生气的,却不知为何,莫名地就觉得边上人很熟悉,而且非常温暖,这种温暖直冲心房,给予了他强大的安全感。只是一会儿的愣神功夫,曹焕再往前方看去时,曹东起和钱越芝已经变成了非常小的点,而后,不等他挣脱,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前方的小点中迸发,直击而来,亮度极强,仿佛要穿透他的眼皮。
“患者恢复意识了!血氧饱和度91%,正在上升!”
曹焕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说话,其中夹杂着纷乱的脚步声及电子仪器的合成音,太烦人了,光也好亮,他闭紧了眼睛。对他而言,也就一个瞬间而已,周围安静了下来,有人很小声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好像失去了语言理解能力,怎样都听不懂。再一个晃神,窗外响起了鸟叫声,有谁正在捏他的腿,别说,还挺舒服的,捏得他意识朦胧。正享受着捏腿服务,肘弯处忽然传来刺痛,激得他全身抖动了下,而舒适的按摩却已经没有了。他就像是个接触不良的电器,无法预测何时与真实世界接上,何时又陷进无知无觉中,在他自己的感知里,天地空间都已经脱离了物理规则,随意跨越变幻,而他变成了一张无力的纸片,大部分时间不由自己地飘浮着,时不时会被看不见的东西这里拉一下,那里扯一下。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曹焕在一阵葡萄香精味里悠悠转醒,左手臂有些冷,谁正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力道相当于无,还让他怪痒的。他眼皮撑开一小条缝隙,脑子是糊的,本能地想调动另一只手去抓手臂。他动作极其缓慢,又是在被子里挪动,因此捏他手臂的人完全没发现他有了意识。
莫达拉嚼着口香糖,翘着个二郎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曲,隐约能听见什么“山下的女人是老虎”、“老司机带带我”之类的唱词,他一手毫无章法地给曹焕按摩,一手拿着手机刷小视频,笑得个开心。当曹焕碰到他手时,他还沉浸在网络世界中,以为就是手背突然痒了一下,还想甩一甩,这一甩,他才感觉到好像有什么被他甩开了。
“嗯?”莫达拉凑近了看曹焕,观察了好久,才发现他确实是张开了一点点眼睛,“我靠!”
莫达拉一声惊呼,随意将手机往床上一甩,起身狂按呼叫铃。
“呃……”
曹焕想说话,但他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你说什么?想喝水?还是饿了?”
“呃、啊、呃……”
“我听不懂啊,你换成人话再说一遍?”
发出几个音节已经是曹焕的极限了,他累得不行,也无法思考,晕晕地又要睡过去。
“曹神?曹——神——”
莫达拉直接上手扒开曹焕两眼皮,而曹焕完全没了反应,他抱胸绕着病床转圈,怕别是回光返照,吓得赶忙拿手去探曹焕的鼻息。
“怎么了?”
一医生带着两护士走进了病房,莫达拉指了指曹焕道:
“刚才睁眼了,‘呃、啊’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这是醒了,还是跟之前几次一样,只是神经反射?”
医生听完莫达拉的阐述后点了点头,拨开曹焕的眼皮,拿医用手电照了下他的瞳孔。曹焕眼部肌肉条件反射地抽了抽,嘴里又发出了一些音节。
“让他再休息一段时间吧。”医生照例检查了下曹焕身上的伤口,拿起记录板往上写了几个字,将笔收进口袋中后,把记录板放了回去,“注意给患者多做按摩,促进血液循环。特别是总接触床面受到挤压的部位,我看他右边小腿后面皮肤发红,已经有长褥疮的征兆了。”
医生吩咐完就走了,莫达拉掀开被子,卷起曹焕的裤管看了眼,还真是,发红的皮肤摸起来一片比较粗糙,看着他都痒了。
“哇,你痒不痒啊?”
莫达拉给曹焕抓了几下,等了半天没听见回应,他再看过去,曹焕已经又晕了。他叫了几声,没能把曹焕唤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医生都说了,他干脆撸起袖子,卖力地给曹焕那两节都肌肉萎缩成竹竿的小腿做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