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现在是中午12点，当前为本场游戏第108周目，也是您的第8周目。
玩家谢令正在查看积分排行榜——
本积分榜单实时更新。
第一名-玩家B：15350
第二名-玩家E：1760
第三名-玩家F：30
第四名-玩家C：-1040
第五名-玩家D：-1040
第六名-玩家G：-1040
第七名-玩家H：-1040
第八名-玩家A：-9750」
*
谢令进入酒吧前，李萌就坐在后场，静静看着手上的速写纸。
游戏开始后，谢令坐在吧台边的高脚椅上，与正在调酒的酒保先生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
林淮之将两杯调好的鸡尾酒依次摆在吧台上。
这两杯鸡尾酒是同一个模具里调制的，两杯都加入了冰沙，因此呈现一种瑰丽的半透明光晕。其中一杯，先从模具里倒出来，颜色是寒冷如雪的白。而另一杯，在第一杯倒出后又加入了1/4杯的番茄汁，因此颜色是骄阳似火的红。
谢令惊讶：“怎么是两杯？”
客串酒保的林长官先看向白色的那杯，如此介绍道：“初雪。”随后他又看向另一杯，用同样平静清冷的声音，继续介绍道：“艳阳。”
谢令笑问：“我猜这两杯不都是给我的。”
“没错，”林淮之点点头，“另一杯是那位小姐的，麻烦你给她送过去。”
“哪一杯？”
“你觉得呢？”
林淮之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朝他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
谢令走到酒吧后场，将红色的那杯放在李萌面前的桌上。
他瞥见李萌手上的速写纸，那上面的人像似乎与上一轮，陆淼在作业本上画的不同。
这个画的更加丰富饱满，人物神情也要更传神一些。
他果然没有赌错。
有些人对游戏人设无动于衷，无法感化。也对游戏分数毫不在意，不怕负分。
结果，偏偏会因为一张画像动摇。
“他画的真好，”李萌的手抚上画纸，“学过吗？”
记忆中陆淼并不会画画，但是谢令无法笃定，于是他用了一种更为模棱两可的说法：“他有这方面的天赋。”
李萌放下画纸，看向桌上的鸡尾酒，端起来放在唇边尝了尝：“我刚才听酒保先生说，他调了两杯——艳阳与初雪，谢老师为什么递给我这一杯？因为我看起来像艳阳一样毒辣？”
谢令看向吧台方向，两者之间少说十几米距离，他们之前说话声音不大，没想到李萌竟然能听清。
她的耳力简直惊人。
怪不得之前她一直坐在后场，无论前面发生什么都不为所动。其实并不是不关心，而是发生什么，她都能听到。
“你总喜欢多想么，”谢令面色如常，“我给你艳阳，仅仅是因为我不喜欢番茄汁。”
李萌愣了愣，随后笑道：“其实，我也不喜欢番茄汁……不过他喜欢，他甚至恨不得一日三餐，餐桌上都有番茄。”
“说真的，谢老师，要不是酒保先生是游戏方的人，我甚至都要怀疑你和他认识，”她说完自嘲的笑笑，“不然怎么会一开始就给我一杯‘血腥玛丽’？它像是无时无刻的提醒我——那个喜爱番茄的蠢货曾来到这个世上……而现在他已经不在了。”
吧台方向，男人低头微笑着，正在和唐棠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谢令静静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对了，谢老师，之前我就一直想问你，”李萌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会知道X-Virus的事？”
谢令回神，他猜测李萌现在提出这个话题，是因为她知道些什么。
所以他没有瞒她：“我和我的人在查这件事，我脖子上的颈环是反记忆干扰器。”
李萌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能在这个遍布干扰器的游戏区里，保留自己本身的记忆。”
谢令正想说什么，却被李萌抢先一步道：“所以你是林长官的人？”
谢令一愣，下意识反问：“什么？”
“不是么？那你是谁的人？”李萌满脸疑惑，“你和我不一样，我不是玩家，只是被突然拉回了这场游戏，我知道X-Virus并不奇怪。但是如果你的身份只单纯的玩家，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你知道有关X-Virus的一切，在圣域是怎样的保密等级吗？”
“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出事前，也就是林长官被罢免后，在审判庭公布的十二条罪状中，有一条写着‘泄露圣域机密给普通玩家’。所以我才猜你是他的人……”
李萌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将酒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不过如果你真的是，不承认也是对的。毕竟我的老板正在找林长官的手下，他认为斩草必须除根，圣域中已经有很多疑似者被他秘密处置了。有些是审判庭的人，有些是游戏前端的员工，有些是圣域的玩家……甚至还有的不是人，只是一段程序，或者某个AI。”
谢令淡淡瞥了她一眼：“方便告知你的老板是谁吗？”
“或许不能，”李萌淡淡道，“老板的视线遍布整个圣域，也许我与你讲的这些话也会传到他的耳中。既然谢老师千辛万苦想要带着我活下去，那我自然不能背叛老板自寻死路。”
既然如此，那么讲了也等于没讲。
李萌瞧出谢令面上的几分不悦，随即补充道：“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X-Virus不是我们老板投放的，他一直怀疑是林长官被罢免前设定好的定时程序，但目前没有证据。如果你真如之前所说，不是林长官的人，这条线索或许对你有帮助。”
“你一直在说林长官，”谢令问道，“谁是林长官？”
李萌微微惊讶：“你真不是林长官的人？”
谢令逐渐失去耐心：“我不认识他。”
李萌独自喃喃了一会儿，才幽幽叹息道：“可能真是我想多了，林长官就是林淮之长官。对于圣域内部，他是前任审判庭最高长官，所有关于他的资料，都能在耶路撒冷的历史陈列室里找到。对于你们这样从外面来的玩家，可以理解为他是圣域这款游戏的总策划，或者说是总制作人，他曾经在圣域有高于一切的决定权。”
她这么说谢令就知道是谁了。
不要小瞧世安署的资料库，即便这位林长官对外界来说相当神秘，但他们也有自己获得信息的渠道。
失忆的谢警官又一次萌生了拉林长官入伙的想法，不过他还没蠢到问对家手下“林长官在哪儿”的地步。
“时间差不多，”谢令活动了下四肢，冲李萌道，“现在总分数已经够了，这轮我们都填是吧。”
*
唐棠收到了七张“是。”
“恭喜啊，”她皮笑肉不笑道，“你们终于集齐了一次七个相同的答案，那么全员通关，进入附加题答题阶段。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么，附加题本来是一道固定的题，只有当答题者里有两个阵营的玩家时，才会出现这道固定的题。那么，恭喜诸位，现在是真·附加题答题时间~”
「系统：附加题——您认为自己有罪吗？
答题时间1小时，请谨慎作答。」
最终的题目由系统直接宣读，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听到了脑内来自系统的女声。
李萌蹙起眉：“怎么又是这道题？”
除了谢令以外，剩下的五人都没有答过这道附加题，他们当然不知道这道题意味着什么。
上一次李萌与谢令答附加题的时候，一个选了是，一个选了否，结果系统说他俩的答案都是错的。
不知谁说了一句。
“现在是要结束游戏吧，那么答不答对这道题其实并不关键，只要我们中有人和李萌选择同一个答案，游戏不就结束了吗？”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李萌道：“那我填是。”
谢令淡淡瞥了她一眼。
良久，他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拿起桌上的笔，冲着剩下的人道：“都填是吧。”
谢令在答题纸上写了个“是”字，是第一个提交答案的。
王珂正准备写答案，被曹意远拦了下来。
少年还对学委上上一轮的背叛怀恨在心，狠狠瞪了他一眼，语气不佳道：“干嘛？”
“不是，”曹意远道，“你们真的信李萌吗？谢老师，连你也信她？”
谢令没理他。
曹意远急切道：“万一这一切都是李萌的阴谋怎么办？均分卡只能用一次对吧，所以答完题后，在分数最终公布前，你就会用掉这张卡。可是万一李萌其实没有写是呢，她要是写了否，这轮游戏就不会结束。这样你的均分卡就用掉了，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威胁，这时候她在和魏思源联手，我不信魏思源对拿高分一点都不心动！”
魏思源怒道：“曹意远，你别血口喷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在乎这点分的，你不过是看自己的分被平均的变少了，就在这挑拨离间！”
曹意远连看都懒得看魏思源一眼，只是哼了哼道：“谢老师，你想想我的话吧，可千万别中了他们的圈套！毕竟没了均分卡，魏思源的作弊卡就是最大的BUG！”
“你是不是蠢啊，曹意远。”
李萌终于忍不住了，她咯咯的笑着：“我早看你不爽了，之前要不是杨哥……总之，你是不是觉得这个世上除了你以外，大家都是傻子？你明明也就那点儿智商，为什么总觉得自己IQ180，谁给你的自信？都这个时候了，背叛还有意义嘛？退一万步说，你真担心我选否，那随便让一个人选否不就行了？你们占着是与否两个答案，我只要回答，就都有人可以与我答案相同，从而结束这场游戏不是么？”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曹意远傻眼了。
“你就是个没脑子，又认为自己想出的点子天下第一，其实不过是根两边倒的墙头草，”李萌用她的长指甲，在曹意远的脑门上戳了戳，“我当初选你，也不过看你好拿捏，你真当我觉得是你聪明才和你合作？你呀，就乖乖躺好，等着大佬带你赢吧。”
谢令被她说的没忍住笑了笑，突然觉得李萌看起来，也是越来越顺眼了。
“不用填否，”谢警官及时站出来，又强调了一遍，“大家都填是就可以了，相信我。”
唐棠收了答案纸。
谢令又道：“我申请对所有玩家使用均分卡。”
「系统：请问玩家谢令是否确认现在使用均分卡？本卡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且会平均当前所有玩家的分数。」
“嗯，”他漫不经心的回到，“我确认。”
唐棠依次将七张答案纸展示在吧台上，如同前一局的七个“是”那样，这一次也是七张“是”。
“回答正确，全体加10分。”
同样的一题，上次答“是”是错误，这次却是正确。
并不是“是”的答案是错误的，而是回答“是”的人是不是所有人。
诚然可以像李萌建议的那样，是或否都安排人选，以保证最后走到游戏结局，但那样这道附加题的判定兴许就不会是“回答正确”。
而且事到如今，已经不会有人背叛了。
谢令冲李萌微微一笑。
李萌只觉得全身一寒。
唐棠拍了拍桌子，最后宣读：“本场游戏结束，达成隐藏结局‘伊甸园的黎明’——落日后的黄昏与夜晚再可怕，也因黎明终将到来变得有所期盼。”
“恭喜诸位，达成最终隐藏结局，全体再加100分。目前玩家李萌分数排名第一为15460，玩家陆淼分数排名倒数第一为-9650分。
因均分卡生效，所有玩家最终得分均为512.5分。
由于玩家李萌违规游戏，扣除玩家512.5分。
本场游戏最终均分448.437分，远高于本场平均分126.987分，本场游戏评级为SSS。”
李萌愣了愣，疑惑的看向唐棠：“我怎么违规游戏了？”
唐棠望天：“别问我，我就是个打杂的~”
当然李萌毕竟不是真正的玩家，并不在乎分数。
她瞧了眼唐棠身后的酒保，又瞧了瞧谢令，若有所思的闭上了嘴，姑且算是认可了这个扣分。
*
游戏结束，场地里的记忆干扰器同时关闭。
所有人设外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众人终于想起自己在一款名为“圣域”的游戏里。学生或家长的人设只是人设，他们彼此与陆淼都没有关系，甚至就连陆淼也不是真正的学生。
倒是原本就有圣域记忆的李萌与谢令，脸上一点表情变化也没有。
“卧槽，这游戏也太真实了，”陆淼父亲的扮演者“陆丰年”甩了甩脑袋，“亏我还为我和我儿子的父子情哭了好久！”
魏思源惊讶地看向杜航：“航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瘦了？”
杜航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恍惚了一阵，然后道：“好像是为了代入人设，系统还改了我们的外貌，我原本并不胖来着。还有你别喊我航哥，我又不是你真的兄弟，我俩不熟！”
魏思源搭上他的肩膀：“别这么冷淡嘛，航哥~”
两人一同退出了游戏，虽然杜航说是那么说，但直到退出，他都没有将魏思源放在他肩膀上的手甩开。
酒吧很快人去楼空，只剩下李萌与谢令。
李萌问唐棠：“这张画我可以带走吗？”
唐棠瞥了眼酒保，后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拿走拿走，我要把游戏关闭了，你也赶紧退出吧。”
李萌“嗯”了一声，像是宝贝一样，将画纸贴近了胸口。
谢令一直在看她，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是不是长高了？声音好像也变了，粗了一些……等等，你是男的？”
李萌抬头，那张属于女生的脸，已经有了一些成年男性的棱角。即便如此，李萌也是一个长相十分秀气的男人。
“嗯哼，恰巧抽中了一张反串卡，”她……不，他道，“毕竟女性在这样的游戏里，是偏弱的一方，更容易获取他人的信任。可惜啊，早知道你是gay，我就不反串了。”
谢令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会不帮陆淼帮你？”
他想了想：“也是。”
李萌抱着他的画朝谢令最后挥了挥手：“那么，谢老师，有缘再见~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现在已经不用李萌这个名字了，你可以称呼我为DK。”
他的声音随着人影慢慢消散在空中。
谢令没有留念，收回目光后，转头问吧台里的唐棠：“陆淼在哪儿？”
小魔头瞪大了眼睛，预感不详的看向老父亲。
林长官目光一沉，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问道：“你还记得陆淼是谁吗？”
谢令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当然，”但他如是回答道，“陆淼是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