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简最后把车停在三百米外的空地上，他们最终打算徒步蹚过研究所前的烂泥地。
洪小姐走在前面，回头瞥了眼身后恨不得融为一体的两人。
“小队长还挺黏你的。”她说。
林淮之无奈：“我们最好赶紧找到线索，时间越长，他能保留下来的人性就越少。你猜他现在还能弄清我是谁么？我想他这么缠着我，可能是在他眼里，我的血肉比较可口。”
洪简耸肩：“我不这么觉得……话说这研究所的大门怎么开？看着挺高科技的。”
林淮之走过去。
要是这门也完美复刻了安所的设定，至少重达三吨，且防震、防弹、防火、防水，堪称刀枪不入。
想要打开这扇门，只能走流程。
他试图调出大门的通行身份验证系统，原本处于屏保状态的智能屏被唤醒。上方摄像头，自转了两圈，最终锁定屏幕前的林淮之与洪简，将他们的脸部轮廓投射在屏幕上。
随后一小行英文提示“虹膜身份验证失败”。
洪警官大为吃惊：“贝拉尔小镇断水断电整整八个月，连个活人都没有，研究所大门的验证系统竟然还能工作？”
“应该是内部的备用电源在供电，”林淮之在右下角的更换验证方式上点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让我看看这玩意儿有没有被黑的可能。”
洪简不懂这些，她只知道林淮之唤出了验证系统的后台程序。
一串又一串数字与字母的自由排列组合，分开每一个她都认识，合起来就像是天书，看得她头疼。
“要是欢欢在这儿就好了，这种程度的程序破解，他五分钟就……”
这句话没说完，洪警官硬生生把后半句吞了回去。她看到林淮之已经打开了研究所的大门，连五分钟都没用到！
多才多艺的林先生侧过脸：“你刚才说了什么？”
“没……”
洪简没好气的扯了扯嘴角，手上不忘伸到腰间拔枪，虽然门是开了，但是研究所里的情况未知，还是不能松懈。
“我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林淮之嘴角上扬，指着大门的屏幕道，“我刚才看到大门后台的记录显示在我们之前，门总共打开过两次。一次是从里打开的，我猜应该是谢令与乔茜茜，他们的落地点就在研究所里面。”
“嗯？”洪简疑惑，“另一次是从外面吗？”
林淮之点头：“你刚才说谁能破解这个程序来着？”
洪简眼前一亮，格外激动道：“欢欢！他还在里面是不是！”
“欢欢”两个字一出，连全程安分跟着林淮之的谢令都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是极其细小的动作，却没有逃过林淮之的眼睛。
*
三人进入研究所，里面的光照情况一般。
虽然墙壁与天顶都是玻璃做的，但这种玻璃隔绝紫外线的能力很强，而且又呈灰黑色，透光率很低。
他们走了一段。
洪简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接连发出规则而清脆的声响。声音经由玻璃墙壁形成回声，与周围窸窸窣窣的杂音相呼应。
研究所的暗处肯定藏了什么，但是半天连个丧尸影子都没看到。
“奶奶的，它们难道是怕我们不成？”
洪简觉得可笑，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丧尸怕人类，更何况这些丧尸根本没有智商，恐怕连害怕是什么都不知道。
“它们不是怕我们，”林淮之道，“是怕谢令。”
“啥？”
林淮之看向一直牵着他手的谢令，用另一只手在他下巴上摸了摸，真的就像是在摸一只大型犬。
他说：“在百货大楼的时候你也看到了，你们家小队长有斥退尸群的作用。看来，我们的谢警官就算要变成丧尸，也要变成丧尸的老大。”
洪简全身恶寒，虽然小队长是中了毒神志不清，但她可没林淮之的胆子犯上作乱。
“咳，”洪警官清了清嗓子，“欢欢，在不在？能听到吗？”
林淮之道：“一楼除了前台接待和会议大厅没有别的房间，所以我猜他就算在，应该也在地下。”
随即他指向前方的电梯，想必洪简也注意到了。
研究所地上只有一层，所以这架电梯一定是通向地下的。
他们猜到了电梯需要验证身份才能使用，当然这难不倒林淮之。只是没想到，在突破了验证系统后，被锁上的金属表盘被打开，上面的楼层按键足足有三十多个。
显示从B1到B36。
“安所也是这样地上1层，地下36层的建筑吗？”
“当然不是。”
国际研究所的标准层高是8米，地下36层至少也要近300米，没有任何建筑会疯狂往地下扩建。
一是成本太高，二是也不够安全。
但地下实验室也有一些别的优势，比如一些放射性的实验研究，如果出现泄露，地下掩埋要比地上容易得多。
洪简道：“问题来了——36层，我们现在去哪一层？”
林淮之也不知道。
他们在楼层按钮上随便挑了一个按下去，一开始按的是B8。
明明按了下去，按键也亮了，但电梯毫无反应，不久后连B8的按键也重新暗了下去。
后来他们一个个顺着顺序试了，似乎只有B1、B2、B3、B4会亮，但等他们继续按到B5时，所有按键又同时灭下去。
洪简想要单独试试前面的四个楼层，但她刚按下B1，林淮之紧接着火速按下B5。
没等洪简反应过来，楼层灯就又灭了。
“你做什么呢？”洪警官疑惑。
林淮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拿出刚才在前台顺手牵羊的宣传册，随便翻看了几页。
洪简好奇的凑过来，但是一瞧那密密麻麻的大段文字就直翻白眼。
两三分钟后，林淮之“啪”的一声，合上宣传册。
总算是看完了，洪警官强打起精神：“怎么样，研究出什么了吗？”
林淮之不答反问：“你知道玛门游戏吗？”
“呃，研究所大门上写的那个？”
“玛门游戏我没听说过，”洪警官认真思考了一会儿，“但是‘玛门’我知道！七宗罪的代表魔王之一嘛，代表的是贪婪。”
林淮之眨了眨眼睛：“玛门游戏是指一类用于提神醒脑，可以在一分钟内完成的益智小游戏。”
他又道：“你没去过赌场吧？建议有机会尝试一下。圣域的任何一家赌场都有不需要筹码的免费区，用来熟悉玩法与休闲娱乐，闲暇的时候可以适当锻炼锻炼脑子。”
洪简扯扯嘴角：“林，你在暗指我脑子不好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只是好心建议。”
林淮之从容地狡辩后秒换上认真的表情：“现在言归正传，‘玛门游戏’的种类繁多，其中能与电梯或者层数有联系的，我想应该是‘抢数字游戏’。”
洪简认真点了点头，一脸好学生的求知：“然后呢？”
林淮之解释：“从刚才按键灯亮和灭的规律来看，恐怕游戏规则是一次最少可以抢1个数字，最多可以抢4个数字，而且必须按顺序，依次按下。想去哪层，就是要抢哪个数。”
洪简不能理解：“不就是坐个电梯嘛，为什么要弄的这么麻烦？”
大概是因为小魔头的六岁，正是喜欢这些小游戏的年纪。
那时的她一有空就往赌场跑，掌握了什么游戏诀窍，当晚肯定要拉着他得意洋洋地展示。
“不知道，”林淮之一本正经道，“也许是游戏策划的个人爱好。”
好在洪简也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问题又绕回来了，即便知道电梯的运行方法，我们依然不知道应该去第几层。”
林淮之侧过脸，贴在谢令的耳边，咬字清晰而缓慢的开口：“去第几层？”
——他竟然在征求谢令的意见。
洪简默默吐槽：“林，老大都这样了，你问他有用吗？”
还真有用。
谢令闭上眼睛，耳朵动了动，重新睁开时，指了指楼层按钮盘上的B36。
“卧槽？”洪警官表示难以置信。
“没必要惊讶，”林淮之见怪不怪地拍了拍她的肩，“谢令现在算是半个丧尸，对于另一半的同类敏感度远高于我们。对于下面有什么，哪一层有问题，他肯定比我们清楚。”
洪简摇头：“不是，我是不理解，他都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这么听你的话？”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
林淮之严肃道：“可能是因为挨了顿打，所以听话了？”
卧槽你这话现在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当着小队长的面儿说啊，不然这要是打起来，她担心自己来不及逃！
洪警官欲哭无泪的瞥了眼谢令。
我们的谢先生这时竟然也好巧不巧地抬起了头，只不过他并没有在看她，而是看向无人的方向。
等等，这更惊悚了好嘛！
*
推出游戏规则，那么完成游戏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工作。
林淮之先按下“B1”层。
这一次电梯灯没有熄灭，等待30秒钟后，电梯终于开始正常运转。
在到达B1层后电梯门重新打开，短暂停留了一会儿，但是他们并不需要在这一层下电梯，于是林淮之果断按下“关门”键。
这一次电梯没有等他按下楼层数就自己往下，最终在下行两层后，在B3的楼层停下，并打开电梯门。
意料之中，或者说间接证明了他的猜想。
新的一轮，林淮之多按了几个键，依照顺序将“B4、B5、B6”的楼层一个接一个点亮。
电梯在B6开门后关门，下行三层，到达B9。
林淮之点亮B10、B11。
这样玩到最后一轮，电梯从B31开始下降，范围只能从B32到B35，但无论它停在哪一层，都可以让林淮之之后顺利按下B36。
“哇，精彩！”
洪简一个旁观的人，都给看激动了，“啪啪”为林淮之的表演鼓掌。
林淮之颇为无语道：“简，你这是在夸我？”
洪小姐一点儿也不吝啬：“当然，纯纯的夸！”
林淮之道：“这种程度的小游戏，我女……不是，我妹妹六岁就不玩了，你确定这是夸奖？”
“林，我是不是夸你现在另说，”洪简恶狠狠道，“但你肯定是在嘲笑我！……不过这游戏有什么诀窍么？”
“嗯，有。”
林淮之在电梯下降过程中解答道：“所谓的抢数字游戏，其实都是有必胜法的。像这个游戏，最小报1个数，最大报4个数，那么抢所有能被5整除的数后手必赢，抢所有能不能被5整除的数先手必赢。”
“比如抢36这个数字，诀窍是抢1，以及1后每个数字加5的数字，即6、11、16、21、26和31，这样最后一轮就能自由选择36。”
洪简好像听明白了：“这游戏也太坑了，那万一我们要去能被5整除的，比如B10怎么办？”
林淮之思忖片刻：“我想等到了36层反向往上，应该是电梯先走，而我们后手。多花点时间而已，总归能到的。”
洪简表示无法理解这种游戏，甚至觉得有些无聊：“好吧，可是谁都可以掌握这个诀窍，这个游戏真的有意义吗？”
“当然有——这就是玛门游戏。”
“你自己说的，玛门是代表贪婪的魔王，他诱惑你，让你觉得自己会赢，而输仅仅是因为运气不够好。你潜意识里相信一点，那就是没有人会一直走霉运。”
林淮之道：“但如果你知道游戏的诀窍，就会明白，其实从一开始对面与你玩游戏的人，就没打算过让你赢。”
“叮咚——”
电梯抵达B36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林淮之出电梯门前，阴森森地开口道：“这个游戏还有更恐怖的玩法，如果我是游戏策划，我会制定一个不能抢的数字，而不是需要去抢的。这样，只要稍加诱导，你停在哪层还不是游戏说了算？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提前下电梯，可如果提前下的楼层都是死路呢？”
“你满心欢喜地以为终于走出循环，其实只是踏上了一条新的不归路而已。”
洪简搓了搓全身的鸡皮疙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电梯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先生，我们队里简姐的胆子算大的，你给她讲鬼故事可吓不到她。”
余欢——或者说余乐，站在电梯口，微笑着朝他们打了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