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M100:主说,唯有爱与信任,才能忘却寂静,听见繁华。
系统欢迎玩家谢令进入游戏,本场游戏编号为N0.4359,游戏名称“落日下的伊甸园”。
现为玩家准备抽取随机角色卡。
洗牌中——
请抽卡——」
总计八张角色卡,最左边的那张显示是为冻结状态,不可抽取。
谢令若有所思,但他并没有将疑惑表现在脸上,仍然十分淡定地在剩下的七张里选了一张。
「GM100:玩家谢令抽取角色卡为:老师。
请确认——」
谢令道:“确认。”
「GM100:因游戏难度达到五星及五星以上,您获得一次游戏前抽卡机会,系统默认抽卡。
洗牌中——」
按理来说,谢令游戏前从不抽卡,目的就是为了游戏结束后抽取P卡。
100知道谢令的习惯,但是GM的语音播报并不是自己想播什么播什么,必须服从上级安排。游戏有这个流程,100必须遵从,但他已经做好了跳过抽卡的准备。
谁知道,这次谢令并没有拒绝抽卡,他甚至拿出一张P卡,那是他上一局结束后抽到的卡。
Assign——指定、分派。
这张卡在抽卡前使用,可以自由选取一张可以用在游戏里的卡牌,甚至可以是当局禁卡。
100都反应了两秒,才继续往下宣读流程。
「GM100:请抽卡——」
谢令面前的数十张卡牌一张接一张地翻转了过来,卡牌上写着卡名。A卡帮他将每一张卡牌的位置透明化,这也约等于是自由选取卡牌了。
他之所以要抽卡,是因为进游戏前乔提示他的一句话——
这场游戏是陆淼当时卡死的那一场。
陆淼无限循环于这场游戏中,一直不停地在死,永远走不到最后结算那一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死亡次数会慢慢叠加。
都知道圣域游戏里死亡是会扣分的,死一次扣一次。
所以当初谢令还不知道陆淼身份的时候,得知他卡死在游戏里才会那么着急。因为时间过去越久,就意味着陆淼的死亡次数越多,同样他能扣的起的分就会越少。
一位拯救了世界的警官,唯独救不了自己的爱人。
可以想象他当时有多绝望。
当然现在这些都是过去式了。
谢警官如今知道一切不过是爱人的小把戏,架也打了,人也睡了,该出的气也都出了。
但那不代表,他重新进入这场游戏,就会任由陆淼继续卡死。
谢令是完美主义者。
他喜欢HE。
他说:“我选择这张卡。”
「GM100:确认玩家林淮之获得卡片“均分卡”,请问需要我为您讲解卡片用法吗?」
100十分激动,控制不住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要知道,这可是他第一次有机会为玩家介绍能力卡的用途。
“均分卡属于命运卡系,在游戏结束后,可以选取一名或多名玩家,均分本场得分。”谢令扯了扯嘴角:“你觉得我选了它,会不知道它的用途?”
「GM100:你不如来应聘GM,我的朋友,你这样会让我很没有成就感。」
谢令懒洋洋道:“成就感会有的,但是不是现在。朋友,你还有什么流程没说吗?”
100翻了翻上面传过来的稿子,这次的播报的确十分精炼,没有游戏的背景介绍、人数提示、任务指引……
「GM100:还有一句。」
谢令好整以暇。
「GM100:落日下的伊甸园,一位男孩决定去死。
玩家谢令正在传送游戏地图,读取中——」
*
谢令睁开眼睛,有一瞬间大脑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最先想起的是自己是名高中老师。
身边三三两两路过的学生,只要看到他,就会向他点头,并喊上一句“老师好”。
但他潜意识里不觉得自己是名老师。
学校西面有一座钟楼,中午12点,钟楼响了11声。被钟声惊起的白鸽,绕着学校的上空,自他头顶飞过。
谢令抬头看向鸽群。
与此同时,第12声钟声响起。
伴随着楼下的尖叫声,有什么东西从顶楼落下。
后来谢令才知道,那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十几岁的少年脑袋朝下,从他面前经过。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面上没有一点表情。
谢令下意识想要动手拉他,只来得及勾到少年的衣角。
数秒后,少年砸在教学楼下,一辆白色轿车上。
轿车被砸的变形,血从碎裂的后颅骨处溢出,顺着车边,一滴又一滴落下,在水泥地上聚成一滩小水洼。
少年仰面朝上,至死没有闭上双眼。
谢令看清他的脸后,突然扶着走廊的栏杆,不住地干呕起来。
少年倒在血泊之中。
苍白的皮肤、沾血的嘴唇、睁开的双眼,以及微微上扬的嘴角。死亡就像是一幅画,将少年生前最后的画面,绘成世上最美的瞬间。
而那些逐渐蔓延出来的鲜血,宛如娇艳的玫瑰,在他身下盛开。
谢令全身颤抖,他克制不住本能的害怕,但除此之外,他似乎还能感受到一抹彻骨的绝望。
他揪着心脏的位置,闭上双眼,极力压制恐惧。
脑海中划过很多画面。
其中有一幕越来越清晰——
他似乎看到自己坐在教师办公室里,朝着站在门口,稍显局促的少年勾了勾手指。
“谢老师,我,我还有事……”
少年想走,他上前“啪”的一声,将门关上,并且反锁了起来。
他手撑在门上,低头俯视怀里的少年:“陆同学,你想去哪儿?”
就在剧情即将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时,一道轻快的钢琴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曲子听起来很耳熟。
谢令猛地睁眼,额角全是冷汗,心跳的速度也快得不正常,但好消息是他终于从漩涡的中心逃了出来。
记忆干扰一定程度上起了作用,但又没有完全起作用。
谢警官最后还是想起了自己在游戏里,老师只是他这次抽取到的角色身份,而刚才那段记忆,很有可能是游戏重要提示。
至于另一个提示,应该就是刚刚跳楼的男孩儿。
他凭借着意志力重新站了起来,朝楼下自杀的少年看去。
很快他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他认识这个少年。
不是游戏里赋予的身份的那种认识。
他们应该现实认识。
所以,少年也是玩家。
另一段记忆无端闯入,它不像是游戏里的记忆那样,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并且强制他接受。
那是一段温和而美好的记忆。
记忆的混乱浮现,让谢令出现了片刻的迷茫。
尤其是楼底学生的嘈杂声、尖叫声,伴随着正午的阳光,更加令人头晕目眩。
白鸽不知疲倦,一圈圈盘旋于高楼之上。
谢令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尽管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依然难以逃离那种绝望的窒息感。
鸽子灰的眼睛在太阳下渐渐变得透明,如同逐渐剥离天外的意识。
恍惚间,有人大喊——
“不好啦!不好啦!谢老师晕倒了!”
*
谢令睡着了,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到熟悉的场景。
梦到熟悉的人。
门外似乎有人在偷听。
尽管他掩藏的很好,不过还是被发现了。
谢令叫停了正在汇报工作的手下,抬眸瞥了眼门的方向,朝身侧的人比了手势,对方心领神会。
后来门被打开,所有人都看到门外站着一位漂亮的少年。
少年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睡衣,一脸刚睡醒的样子,迷茫地看向一屋子的警察。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正中间的谢令身上。
当时已经有人认出他身上穿的是谢令的睡衣,所以看向少年的眼神,难免带了一丝暧昧。
少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有些局促地拽着衣角,眉头高高皱起,半天才憋出一句:“先生,我做噩梦了……一个人睡不着。”
他声音很轻,就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在所有人心上挠着。
不怕死的洪简女士趁机揶揄上司:“老大,金屋藏娇啊~”
谢令在她面上扫了眼,同样回了一句四字成语:“幸灾乐祸?”
“怎么可能!”
洪警官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圈:“好吧,不过我发誓只有一点,所以老大,这孩子是?”
“陆淼。”
谢令不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虽然他喊了他的名字。
就在他喊出他名字的瞬间,少年突然抬起头。
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淡笑。
他就那么站着,离他不远不近,眼睛仿佛在看他,又仿佛透过他在看他身后的什么地方。
谢令惊觉异样,但是来不及反应。
刹那间,少年身下开出大片大片红艳欲滴的玫瑰,玫瑰带刺的藤,将他捆缚在中间。
——“谢老师。”
——“求您。”
——“放过我。”
*
谢令从梦里惊醒,校医朝他投来目光。
“谢老师醒了?”
谢令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我这是怎么了?”
校医在他病床边的柜子上放了一颗糖:“低血糖晕倒了,虽然谢老师是学校里的模范老师,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别太拼了。”
谢令瞥了眼那颗青苹果味的糖。
“我出去抽根烟。”他说。
校医没有拦他。
谢令离开医务室,顺着教学楼的走廊,慢慢往前走着。
记忆干扰器对他并非没有影响,尤其是随着时间推移。他现在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游戏里,但是不能保证永远清醒。所以他必须立刻找出这场游戏的任务,然后尽快完成。
学生跳楼的地方,已经被警察围起了警戒线。
边上还有一些零星看热闹的学生。
谢令随便拦下一个问道:“跳楼的学生身份确认了吗?”
“确,确认了,是六班的陆淼。”
被拦下的男生高高瘦瘦,校服衬衫的扣子只扣到从上数第三颗,虽然是一头黑发,但是鬓角部分还残留着一点黄色。
他手上拿着羽毛球拍,似乎刚从体育场的方向回来。
谢令自动搜索了一遍游戏设定,想起男生叫王珂,是八班的学生。
这所名为“伊甸园”的高中,采取全封闭军事化管理,不准学生染发,同时又要求学生穿戴得体。
像他这样的,要是被教导主任抓到,肯定要受处罚。
虽然谢令不是教导主任,但还是起到了一定威慑作用。男生迅速伸手把扣子扣好,又在头发上挠了挠,想要遮住以前染发的痕迹。
王珂紧张:“谢老师,我……”
“你去上课吧。”
谢令懒得理他,不等他说完就出声赶人。
与此同时,他四下找了圈,寻思这种时候还是找警察了解情况会更快一些。
所以后来王珂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是很清楚。
*
下午一点,白鸽回巢,钟楼方向传来一声钟响。
谢令下意识抬头,只不过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系统:亲爱的玩家,现在是世界时间下午13点,即将进入答题时间。
本次答题持续1小时,答对无奖励,答错有惩罚,请谨慎作答。
第一题:“大道如青天,_________。”
请将空格处补充完整,本次答题所考内容:语文-古诗填空。
答题现在开始——」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谢令几乎是听完题目,就报出了答案。这题不算难,此句出自李白《行路难三首其二》的第一句,不过一般人应该更熟悉《行路难》的第一首——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系统:回答正确,恭喜过关。
本次答题结束,共计7人回答正确,1人回答错误。」
你瞧果然不难,正确率高达87.5%。
谢令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答题中,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紧接着尖叫声此起彼伏。
今天似乎走到哪儿,哪儿都有人尖叫。
谢警官转身。
几十米开外的地方,原本竖起的一块水泥板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砸了下来,刚巧砸中路过的一名学生。
在水泥板的边上,静静躺着一只沾血的羽毛球拍。